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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作伴》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一接近楊錦書的陰宅,便看到門外站了一排鬼,楊錦書、禾棠、施天寧、菀娘,個個伸長脖子朝裡看,嘴裡絮絮叨叨。

「神棍為什麼把我們關外面啊?」禾棠急得團團轉,「不是說閔悅君是活人最好不要進入陰宅嗎?」

「閔悅君現在哪裡算得上活人?」施天寧早已聽他們簡述過地府發生的事,比他們要冷靜清醒得多,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我看閔悅君是真的想死,可神棍嘴上說隨他去,憑神棍那個磨嘰的性子,怎麼可能真的眼睜睜看徒弟去死?我跟你們打賭,他又在裡面救人呢。」

菀娘反駁道:「閔悅君就剩一口氣吊著了,他怎麼救?」

施天寧點著她額頭:「你這傻丫頭,當年神棍都能給他折騰出個不死之身來,如今吊他一條命,不說長命百歲,活到老死還是有盼頭的。」

菀娘拍開他的手:「可是神棍在地府也元氣大傷,怎麼救?」

「他懂那麼多法術,總有辦法。」

「這樣不行。」楊錦書搖搖頭,十分不讚同,「上次清蓉道長將閔道長救回來已是逆天而為,這次若重蹈覆轍……恐怕他倆都沒有好下場。」

禾棠在一旁補充:「最重要的是,我們剛剛坑了第十殿的轉輪王,要是他有心報復,神棍和閔道長就不止灰飛煙滅那麼簡單了。」

他們在這裡嘀嘀咕咕,云蒼已走近:「諸位,敢問掌門可在裡面?」

「云蒼道長,你來了。」施天寧與菀娘這段時日與青蓮觀弟子接觸甚多,對這位老成持重的道長很是親近,連忙答道,「神棍將閔悅君帶入宅子裡,不肯讓我們進去,我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云蒼已將他們之前的對話聽得七七八八,聞言便溫和道:「無妨,我們靜待結果。」

幾隻鬼見他不慌不忙,頓時狐疑道:「你……不急?」

云蒼道:「掌門說生死有命,因果輪迴,他已安排好後事,我們……」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卻還是壓下了臉上的悲憫,溫聲道:「我們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不該再拖累他。」

眾人頓時沉默。

這些年閔悅君活得太累,重振青蓮觀、教導門中弟子,明明年紀輕輕,卻要為了門中這些後輩在江湖中闖出名堂來。他自己是個不重名利的人,半分出息也無,只想終老在青蓮觀山上過平凡日子,可為了這些小傢伙,肩上擔著重任,一年年熬到現在,終究是熬不下去了。

云蒼與天風早年便認識了他,對閔悅君這些年過得如何看得一清二楚,恐怕心裡也明白,這對掌門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禾棠向來憂思多慮,愛為他人操心,忍不住想得有點多。

閔悅君這種明顯有心理障礙的人一輩子過得淒苦,偏偏性子冷硬執拗,看得人又氣又心疼,神棍萬事皆糊塗,心眼不壞,可總做糊塗事,這次也是,明明嘴硬地答應閔悅君早死早超生,可把人從地府帶回來後又火急火燎地把他們趕出來不知道鼓搗什麼。

禾棠有點想管閒事,他看轉輪王對這師徒倆都很是讚賞,若是肯私下求一求,或許兩人能在地府混個一官半職。可這些小心思他不敢讓楊錦書知道,楊錦書太正直,禾棠身上沾著些不好的社會習氣,不敢讓他煩心,心裡想著要不要找個藉口再去趟地府,可他法力不足,單槍匹馬闖地府又有點莽撞。

左右為難之下,禾棠的表情便有些糾結。

「怎麼?在擔心閔道長?」楊錦書握著他的手,安撫道,「既然能活著回來,總不會立刻死了。」

自從他認識禾棠以後,咬文嚼字的毛病少了許多,以前還曉得委婉一些,如今直截了當的「死了」二字說起來眉頭都不皺一下。

禾棠莫名有點想笑,又覺得不應該,這是自己帶壞的,不是個好習慣。他挨著楊錦書的手,其實心裡很不踏實:「我總怕再出事。」

楊錦書拍了拍他肩膀:「別急。」

他們等在宅子外,云蒼也陪著默默等。

等待的間隙有些無聊,一人四鬼坐下來聊天,漫無邊際地聊著瑣事。

禾棠得知小五還活著,高興得繞著宅子飛了兩圈,菀娘自從得知老方有救後,也恢復了尋常模樣,與施天寧日夜相處,感情加深,倒不像之前那樣口不對心,偶爾嗔怒著捶施天寧一拳,眼角眉梢的嬌羞很顯眼。

禾棠看著這對冤家終於修成正果,也由衷感到慶幸。他死後,最親近的人都在這裡,他其實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大約生已無望,太多遺憾難以彌補,便希望即使死了,也有個人能陪著一起共赴黃泉。

楊錦書問起閔悅君交代的後事,云蒼乾脆利落地說了,沒半分隱瞞。

閔悅君已交代云蒼接手青蓮觀掌門之位,托他照顧如意夫婦,護佑門中弟子,將青蓮觀發揚壯大,不辱師門。這些話說得簡單,卻是一副沉甸甸的重擔。閔悅君強撐著負了許多年,已是強弩之末,云蒼不忍看他勞心勞神,雖不捨,卻默默應承下來。只是想收朱小五入青蓮觀的事他還不知是否該擅自定下,想要問一問掌門。

青蓮觀中諸位弟子還不知閔悅君已決然赴死,還在乖乖等掌門大勝歸來,主持大局。

有時候云蒼忍不住想,閔悅君也不過是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正是剛從鮮活肆意年紀沉澱下來卻仍存熱血的年紀,卻活成了一個被人依靠的老頭子模樣。他隱約知道過去的事後,總在想,若是當年清蓉一直留在青蓮觀,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或者當年閔悅君被心魔所誘走火入魔時,清蓉肯隨他回來,掌門會不會輕鬆一些。

如今青蓮觀滿門都對清蓉這個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師公沒幾分好感,可閔悅君面對這個半吊子師傅時,表情卻生動級了,嬉笑怒罵撒個嬌,隱約能窺見幼時受寵愛的影子。

他們無緣得見那個有血有肉有笑有淚的掌門,所以隱隱又覺得,他們死磕下去也未嘗不好,閔悅君活得終於不像個活死人。他們也是自私的,想讓掌門開心一些,哪怕那糖裡藏著淬骨的毒。

他們在門外守了許久,禾棠已經按捺不住要攛掇云蒼想法子去地府求援,神棍卻忽然打開門,神態自若地表示:「閔悅君醒了。」

「咦?」禾棠詫異,「醒了是什麼意思?」

神棍不耐道:「醒了便是醒了,能有什麼意思?」

楊錦書替禾棠問了出來:「性命無虞?」

神棍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掃過一臉期待的眾人,淡淡道:「能活一月。」

方才還掛著笑容的禾棠立刻傻在當場。

楊錦書隱隱察覺不對,閔悅君在地府幾乎耗盡靈力,不僅受到煉魂之術的反噬,又因以凡人之軀入夢而奄奄一息,按理說,即使回到凡間,也命不久矣,神棍何以為他續了一個月的命?

上一次神棍逆天搏命,使得自己靈力流失,無力對抗走火入魔的閔悅君,無妄慘死。他想問神棍這一回又是付出了什麼代價,可看神棍眉目平淡,想必多說無益。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只能裝作不知道。

云蒼比禾棠更意外,他本以為閔悅君此去必死無疑,可神棍忽然告訴他,閔悅君還能活一個月。

一個月啊……好短,可於閔悅君來說,不知道算不算漫長。

他頗有些恍惚,一時間竟然希望神棍能將閔悅君的命拖得再長些,然後陪著他度過後半生。

禾棠沒來由地為閔悅君操心起來:「那……這一個月,他要怎麼辦?」

神棍沉吟片刻,忽而笑道:「他小時候總待在山上,後來我云游江湖,他四處闖蕩,都不在一處。我早年去過許多地方,總想著哪一日帶他四處走走,既然他只有一個月可活了,我便帶著他把那些地方走一遍。我想他歷年操勞,大約沒什麼遊山玩水的興致,人之將死,也沒什麼好忙的了,青蓮觀的小輩有出息,用不著他操心。」

云蒼連忙點頭:「正是。掌門他……他這些年太過勞累,身體也不大好,出門在外總忙著捉妖鎮鬼,從未好好看過風景……前輩你……你要待他好一些。」

清蓉聽他聲音隱忍哽咽,眸間有顯而易見的心疼,簡直不敢想那些對閔悅君一臉崇拜的弟子們若是知道掌門只剩下一個月壽命該如何自處。他啞然失笑,陡然覺得自己雖然不是個稱職的師傅,教出的徒弟卻盡了一個師長全部的職責——傳道受業解惑,不辱師門,不負後輩。

他低聲笑了笑,臉上浮起暖融融的笑意:「他畢竟是我曾經捧在手心裡寵愛的弟子,我怎會虧待他?」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閔悅君將他殺了喂狗那點慘絕人寰的事,總覺得神棍不該如此平靜。

清蓉似乎看出他們所想,說道:「他都要死了,我還能如何?難不成等他死了,也將他屍體拖出去喂狗?」

這麼兇殘的事他哪裡做得出來,在座的人除了走火入魔的閔悅君,也沒人做得出來。眾人齊齊沉默,不知該說什麼。

神棍嘆了口氣,道:「好了,等他醒了,我便要帶他走了。你們……」

他目光一寸寸滑過他們的臉,鄭重地拱手作揖,臉上帶著笑,眼睛裡卻有看透世事的慈悲:「人生苦短,春宵夢長,清蓉多年來承蒙諸位照料,不勝感激。」

禾棠一聽這話就覺得要遭,下意識想要插話,可神棍將他攔下來,繼續道:「我命中克親克友,人又糊塗,早該惹人厭棄,偏偏得了萬千寵愛,更有幸認識了諸位……大約上天看我可憐,肯憐憫一二。」

他輕笑一聲,再次鄭重道:「山高水遠,黃泉路長,諸位緩行,各自珍重。」

閔悅君倚著門撫著額頭,懵懵懂懂地喚他:「師傅?」

神棍回過頭,看他清醒了,便笑著走近,問道:「好些了麼?」

閔悅君稀里糊塗,腦子裡一團紛亂,什麼都記不分明,便茫然地點點頭。

神棍伸出手,朝著他露出個熟悉的、開朗肆意的、帶點引誘意味的笑:「師傅要去遠處云游,你要不要一起走?」

氣虛體弱腦子發懵的閔悅君只覺得有風從萬骨窟的綠蔭裡穿過,陽光掠過青蔥樹林,映在神棍清雋的眉目上,露出幾分屬於記憶裡才有的驕傲肆意,神棍的笑容與過去的清蓉重疊在一起,閔悅君不由自主地將手搭上去,鬼迷心竅一般,勾起笑容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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