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決絕
「Sure?」
賭場的裁判竟然會問玩家確不確定,杜子聿心裡冷笑,表情卻顯得非常無辜,用英語反問對方,難道這顆石頭不能選嗎?
裁判沒辦法再說下去,只好請工作人員把原石取下,放在杜子聿面前的賭桌上,示意另一方的對手先行切石。歐洲人雖然模樣不像賭石行家,倒也毫不怯場,輕易地在石頭上畫出痕跡,切開來便是一面高綠。
台下看客紛紛讚歎出聲,杜子聿盯著那湖水般的完美切面,哼了一聲,在自己的石頭上同樣草草畫出一筆,示意可以切石了。不消片刻,杜子聿這一面切好,竟然也是不輸對方的高綠色。
場下瞬間炸開鍋,賭客們紛紛去投注台下注。今晚的賭博有別於上次,用的是是黑市的另外一種常用規則,賭客不僅可以下注,還可以根據切石的情況,向原石投標,投標開放的時間,只限每輪切石結束後,賭客可以任選兩顆賭石進行投標,在賭石結束前,他們隨時可以追加投標金額。而當賭石結束,無論擂台上的輸贏,投標金額最高者,都可以購買心儀的原石。但是,一經投標,不可棄權。也就是說,你選的石頭切垮了,也要硬著頭皮收了。而對於切漲的情況,台上的兩位賭石師的獲勝方,是有權以最高競標價格優先購買賭石的。
於是,黑市除了單先生的賭石師,還有很多大佬為了能佔得競標的先機,專門培養自己的賭石師,老羅也在其列。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老羅和單先生當時才都對杜子聿產生了興趣。
又輪到歐洲人切石,杜子聿緊緊盯著他,這人似乎很有自信,完全不細看石頭,隨手一畫便把石頭給到工作人員。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倒真有一番大家風範,唬人得很。
但可惜觀察者是杜子聿,他只肖一眼便看得明白,這石頭的確有著一層好看的翠層,但從第一刀開始,這小子畫線的地方根本就不對。可等石頭切好回來,反而切得很準。其實,這一厘米以內的誤差,台下的人完全看不出,甚至台上的人,如果不仔細觀察,也很難發現貓膩。
但偏偏,杜子聿是能看見翠層的人,這點偏差,根本逃不過他的雙眼。很明顯,切石的人在幫他作假,他贏了便可買走這塊原石,而這塊原石裡的玄機……
杜子聿冷哼一聲,把自己的石頭也畫好線。
這塊原石,連同他手裡這顆,都不是天然的。他們切出的優質翠面,是後期粘黏上的,而這裡面,根本就沒有翡翠肉,只是用來掩人耳目,藏匿更要命的東西的。
這裡面的東西,就是他一直要找的謝士枋翠飾。
擂台上的兩個人,一個作弊,一個開掛,賭石的速度是相當快的。兩塊原石不到半個小時,就被剝得只剩一面,輪到杜子聿切石,他提筆在原石正中間畫了一道:「這樣切。」
從正中間匹開?!
全場一陣嘩然,連裁判都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杜子聿卻冷靜地點點頭:「切。」
可這次,工作人員沒有來取石頭,杜子聿笑起來,明知故問道:「怎麼了?這樣不能切嗎?」
「先生,你在破壞規則。」
「根據規則,賭石師故意切垮原石,將處以罰金,並被永遠取消賭石資格。」杜子聿點點頭:「但你也要先切石,才能知道我是不是在破壞規則。現在,我的判斷是,從這裡,是最優的切法。我認為,如果你們無法按照賭石師的判斷完成切石,反而說明有問題的不是我,而是這塊石頭。」
「抱歉,我認為你現在充滿攻擊性。」工作人員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有保安開始往擂台上走:「我需要你配合我們,先進行身份覆核。」
「為什麼不能先切石頭?!」這時,台下忽然響起不滿的抗議。
「難道石頭裡面有問題嗎?!」
「這塊石頭是不是假貨?只有外層是翡翠?」
「這塊石頭,我們是壓了錢的!你們必須證明它不是假貨!」
此起彼伏的質問聲打亂了賭場的秩序,甚至有人神情激憤地要衝上擂台,保安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控制失控的人群。杜子聿側目像人群中望去,忽然愣了一下,在賭場靠近門口的地方,竟然站著老羅!
老羅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他朝著杜子聿微微一笑,朝幾個方向揚揚下巴,杜子聿立刻發現了他安插的人在偷偷朝著擂台聚攏。眼看賭場的保安已經衝上來,忽然從人群中竄上來一個男人,衝向杜子聿對面的賭石,抱住就跑。幾乎是同時,杜子聿也抱起自己這一塊,飛身朝擂台另一側跑去。
老羅前來接應的人已經趕到,他們穿越人群飛速逃竄,保安們在身後緊追不捨,卻礙於賭場裡人頭攢動,不敢輕易開槍。杜子聿被老羅的人拉扯著,勉力飛奔,身體不斷地撞擊在人群之中,卻死死抱著懷裡的翡翠原石,視線的盡頭是站在那裡等他的老羅,他的人已經和保安扭打到一起,想必賭場外的走廊裡也早已被趕來的保安堵死。
這時候,外面響起槍聲。杜子聿皺眉,忽然眼前猛然一黑,他一個踉蹌,立刻被身邊的人拉住,這才又恢復了視覺。
眼睛……
本就劇烈跳動的心臟再次失了速,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襲來,讓他胸口發疼。杜子聿幾乎是麻木地跑到賭場門口,被老羅的人包圍著護送出去,他倉促之間,根本沒找到老羅的身影,就被推搡著衝下樓。
不知道是因為過度恐慌,還是眼睛真的出了問題。樓道裡異常昏暗,台階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身後不斷傳來打鬥聲和槍聲,杜子聿被前面的人扯著,衝進地下室的瞬間,一輛黑車正停在樓道口,他被拽上車,身後的人剛邁進一條腿,側面一輛轎車飛馳而過,車門被撞破,人直接撞飛出去。杜子聿眼睜睜看著,還剩下十來個人逃命似的衝出來,而自己這輛車托著殘破的車門猛地飛沖而去,捨棄了那些剛剛保護過自己的人。
杜子聿抓緊車頂扶手,眼看身後黑車緊逼著追逐過來。司機猛給油門,發動機重荷下發出詭異的噪聲和焦糊味,迎面忽然出現一輛軍用越野,他們的車子瞬間右轉,只聽一聲巨響,越野車和黑車撞個正著,黑車前機蓋瞬間掀起,冒出大片黑煙。這時候,杜子聿的車子轉了個彎,沿原路衝出停車場。
掩護黑市的廢車場已經成為一片戰場,和單先生的人交戰的,卻不是老羅的人,而是緬甸軍方。杜子聿的車在一片槍林彈雨中企圖衝出廢車場,忽然車子往左邊歪掉,左後輪車胎被打爆了,車子無法控制地衝出去,撞到汽油桶,被迫停下。杜子聿和車上另一個人撞開車門滾下車,就地滾到一輛廢車後,那人護著杜子聿,端起槍。
這時候轟然一聲,剛剛拋錨的車子就在身後爆炸,熱浪和地面的顫動襲來,杜子聿抱頭撲倒在地。不多時候,身後有緬甸兵跑來接應,護送著他們往緬甸火力方向撤退。
緬方火力明顯更強,杜子聿總算回到緬軍的保護範圍,就被送上一輛越野車迅速撤離,緬軍不通英語和中文,還全是陌生面孔,杜子聿根本無法跟他們交流,也無從問起到底是怎麼了,車子開走時,他只抱著塊翡翠原石,連老羅的下落都不知道。
越野車沒有走史迪威公路,而是在叢林裡穿行,剛走出十幾公里,忽然從密林裡冒出幾聲槍響,他們沒有防備,司機和好幾個緬甸兵當場被擊斃。緊接著,忽然跑出十來個舉著槍的人把他們包圍起來。
「杜子聿,抓到你可夠難的。」熟悉的聲音響起,杜子聿瞇著眼望向人牆後面,單先生冷著臉盯著自己,一邊放冷話,一邊狠狠摩挲著小拇指上的祖母綠戒指:「乖乖把你懷裡的東西給我,我還能讓你死得體面些。」
「我們兩個,半斤八兩吧?單先生又能比我多熬過多少天?」杜子聿冷笑了一下,反而抓緊了懷裡的原石。
「呵……」單先生哼了一聲,彷彿覺得杜子聿逞口舌之快非常可笑,他眼睛瞇了又瞇:「把東西給我,我考慮給你留個全屍,也好讓你家人有個念想。」
「大不了,」杜子聿忽然把原石高高舉起,作勢要砸下來:「魚死網破。」
「國寶啊,你敢扔嗎?」
「你覺得我不敢?」
杜子聿話音未落,單先生手起槍響,左腿膝蓋一熱,便脫力跪下去,鮮血長流,痛覺漸漸復甦,杜子聿眉頭一皺狠狠瞪著單先生,只見他笑得冷漠,淡淡道:「別舉這麼高,很嚇人的。我這個人,一受到驚嚇,就比較衝動啊……嘖嘖,你看現在,落點變低了,加速度小些,不容易摔碎了吧?杜先生,別亂動哦……」
杜子聿緊緊皺著眉,咬牙再度站起來,但只站了一半,又是一槍,打在相鄰的地方,他又一次重重跪下去。
「我說了,你別亂動。」
「你根本不怕我摔了東西。」
單先生因為這句話哈哈大笑起來,他讓自己人讓出路,緩緩走到杜子聿跟前,享受著他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杜先生,你這種聰明人,我一直很欣賞的。可惜,你不上道……」他忽然舉起槍,抵住杜子聿的額頭,不緊不慢道:「你以為我還沒拿到這幾件國寶的錢?」
「你利用黑市賭場掩人耳目,靠賭石把這些國寶轉給買家,對方沒收到貨,就會給你錢嗎?」
「但是我有50%的訂金。而你在我的賭場大鬧一場,恰恰給了我不退訂金的借口。」
「你要把我搶走原石的事情,賴到那個歐洲人身上?」
單先生搖了搖頭,一臉可惜地看著杜子聿:「嘖嘖嘖,這麼聰明的小腦袋,可惜就要開花了。」他說著,扣動扳機:「還有什麼遺言嗎?」
「沈石,真的炸死了?」
單先生因為這句話愣了愣,隨後再次哈哈大笑起來:「你試試,黃泉路上也許還能追上他!」
杜子聿目光忽然一滯,忽然抓緊原石,閉上眼猛地朝地上砸去,而就在他剛剛發力之際,忽聽一陣窸窣,接著一團黑影就從面前閃過,砰砰兩聲冷槍都沒有崩在他身上,單先生被一匹野狼撲倒在地,撕咬著脖子,瞬間所有槍桿子都對準野狼亂槍射擊。與此同時,密林裡不斷有狼衝出來,前仆後繼地和單先生的人撕咬在一起。
緬甸兵趁機拉起杜子聿上車,杜子聿卻視線匆匆辨認著這些野狼,大喊了一聲:「小狼!」
一團黑影轉眼間撲進車裡,越野車猛地發動,飛速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