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死對頭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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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晚上十一點，德拉科推開房門踏出溫暖的寢室，身上披著一件喀爾森黑巨羊毛織成的長斗篷，隨著走動輕盈地揚起下襬，飄起一閃一閃的銀光，他拉上斗篷附連的帽子，遮去太過顯眼的鉑金髮絲，加快腳步穿過公共休息室。

　　和對方作對較勁已經成了深入骨髓的習慣，如果要讓哈利出糗的話，最好向自己的父親舉報，躺在柔軟的床榻安睡，然而這絕妙的想法只在他困惑於突如其來的邀約時一閃而逝。

　　他不斷思考著哈利的動機，心不在焉地度過一整天。

　　走出石牆後是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窗格透出的月光勉強映亮長廊，哈利與德拉科便約在這兒碰面－－斯萊哲林地窖的入口。

　　德拉科雙手環胸朝後抵靠著石牆，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望不到盡口的陰暗長廊，他想起過去像鼠輩般偷偷摸摸、驚心膽跳忙碌的夜晚，串連起外界與霍格沃茨通路的消失櫃或許是那幾年最了不起的成就。

　　自嘲地輕撇了下唇，甩開過往回憶泛起的寒意，他背向那側走廊，懶洋洋地靠著牆壁。

　　突然，一陣微風迎面吹來，德拉科微微一愣，感到幾分不對勁，旋即一股力道扯了身上的斗篷兩下。他驚駭得睜大眼，站直背脊打算掏出魔杖時，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傳入耳裡：

　　「是我，哈利。」

　　黑暗中，黑色的腦袋像幽靈一樣憑空蹦了出來，德拉科瞪著那頭亂髮，以及圓形鏡片後的滿是笑意的碧綠眸子，呆了好幾秒。

　　「抱歉來晚了，費裡奇堵在路上抓住了個赫奇帕奇，我多花了時間繞路。」哈利解釋道，空中浮出兩條手臂，十指忙亂地抓平亂翹的黑髮，那副模樣看上去像麻瓜魔術師的特技場景，古怪又好笑。

　　「你……身上穿了什麼，波特？」德拉科上下掃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傢夥，試圖找出其中的訣竅。

　　「噢！這是件隱形斗篷，波特家祖傳的東西，爸爸今年把它交給我了──事實上原本他一年級就要拿給我，但被媽媽阻止了。」哈利露出笑來，狀似埋怨的話語內是不遮掩的親昵，「瞧──只要披上這件斗篷，就沒人看見我們。」

　　他重新撩起抖篷把露出的頭腳蓋住，消失在德拉科面前，接著又脫下斗篷現身，看著對方驚奇的目光，哈利眨了眨眼，卷起斗篷遞了過去。

　　德拉科輕輕撫摸著這件外表不起眼的斗篷，隱約記起了戰後報章雜誌上對救世主的歌功頌德中，似乎曾提起過這件神奇的隱形斗篷，哈利波特的好運氣總是讓人眼紅，整個世界彷佛為他而生。

　　收斂下眼底的驚豔，他微微垂下眼瞼，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將斗篷交還給哈利，「現在我到不懷疑波特家是否在時光的推進中淹沒了，波特。」

　　哈利聳聳肩，理解而寬容地看向德拉科，從褲袋內又掏出一張地圖來，「還有這個──劫盜地圖，這是我爸和他另外三位朋友發明的。」他的語氣滿是驕傲。

　　接著，他拿出魔杖對著地圖說：「我鄭重發誓我不幹好事。」

　　墨水逐漸從空無一物的羊皮紙湧出，俐落地勾勒出每條走道與房間，圓潤的黑點散落四處，瀟灑的花體字在一旁浮出名字，德拉科與哈利的黑點連在一塊，他們所在的位置標識著斯萊哲林地窖門口。

　　「……」德拉科盯著這張地圖，驚歎地說不出話來，除了他們倆人，他還看見標上費裡奇的黑點連著愛麗絲夫人的黑點，在拉文克勞的走廊移動，而另一點標著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黑點則緩緩轉出葛萊芬多……

　　他瞬間瞪大眼看向哈利，對方同樣滿臉驚恐地吞了口口水，他們現在看見了今晚的巡夜教授正不停歇地順著走廊往斯萊哲林前進。

　　「我想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德拉科。」哈利壓低音量說道。

　　「把你的隱形斗篷拿出來，我可不想和父親碰上。」德拉科應道，伸手扯過掛在哈利臂彎的斗篷，用力一甩把倆人罩住，他還未體驗過隱形斗篷的神奇之處，臉龐仍然因著緊張而僵硬。

　　哈利手指在地圖上比出一條路線，「我們走這條路。」

　　倆人緊緊抓牢斗篷，悶頭照著路線快速前行，直到順利踏出城堡後，才看著地圖上遠遠被拋開的黑點，喘出氣來。

　　沒什麼比夜遊時碰上斯內普教授更糟糕的事了，與對方相比，惹人厭的費裡奇都顯得分外可人，哈利悄悄腹誹道。他推了下因疾走而滑落的眼鏡，深吸了口涼冷的空氣，緩緩吐出，德拉科冷硬的臉龐變得柔和，他看見那雙冷淡的灰藍眼眸掠過一抹得意。

　　哈利的心跳快了些，想起自己今晚的計畫，他舔了舔唇，又深深呼吸把空氣填滿整個肺部，將不受控制升起的熱度降下。德拉科看上去好似對今晚的目的地不在意，擺著慵懶、興味索闌的模樣站著，事實上，他的眼角餘光把哈利的每個表情收入，疑惑愈發深了。

　　「我們得進入禁林裡頭，巴嘴待在那兒。」哈利說。

　　「巴嘴？」德拉科皺起眉。

　　「唔，牠就是我想給你看的東西。」哈利含糊地說。

　　「是嗎？」德拉科沉吟了聲，若有所思地瞥了哈利一眼。

　　巴嘴是只鷹馬，他當然記得這匹在惹人發噱的奇獸飼育學課堂，害自己丟臉的該死鷹馬！那名沒畢業的混血巨人妄圖讓他們對一隻野獸卑躬屈膝，而救世主波特則是乘上鷹馬藉此炫耀自己的名頭，最後那頭鷹馬還逃過了制裁，和天狼星布萊克逍遙法外。

　　現在他倒好奇對方為什麼主動帶自己去見匹鷹馬，或許是牠被校董會發現，所以試圖透過自己說服父親讓牠留下來？恐怕會讓這群天真的葛萊芬多失望，他只會讓父親找人把鷹馬趕出霍格沃茨，對著他們哭喪的臉哈哈阿笑，德拉科涼涼地翹了翹嘴角。

　　禁林看守員的小木屋如今十分整潔，屋簷處更掛著五彩繽紛的燈飾，哈利領著德拉科經過時，從窗戶瞧見亮著蠟燭暈光的屋內，海格正與布斯巴頓學院的女校長對桌而坐，他們分別穿著西裝與長裙，含情脈脈地凝視對方。他微笑起來，穿過草叢的步伐輕了幾分，深恐攪擾了倆人。

　　走進陰暗的禁林，德拉科的腳步放緩下來，神情警戒地停張望著四周，在聽見不明聲響時停止前行，哈利熟稔地繞過幾棵巨樹，不停歇地深入，目光筆直而愉悅。幾分鐘後，倆人到達一處柵欄圈出的空地，巨大的膺鳥坐臥在正中央，兩隻前爪深長向前交迭，腦袋優雅地擱在上面，閉眼休憩。

　　「待在這兒。」哈利小聲說道，把斗篷留給德拉科，自己則俯著身慢慢走向鷹馬。

　　鋒利的雙眼睜開，鷹馬警醒地抬起腦袋，看向哈利，他恭敬地彎下腰鞠躬，直到得到俯頭回應時，才慢慢直起上身。

　　「晚安，巴嘴。」哈利上前摸了摸牠的腦袋，接著走到另一側的大箱子拿出幾隻雪貂，用力甩到空中。

　　巴嘴撐著四肢站起身，邊發出歡快的叫聲，邊精准地咬住雪貂吞吃進肚子內，哈利一連喂了六條雪貂後，才重新走向德拉科。

　　「這就是我想給你看的，一頭鷹馬。」他期待地看著德拉科，「我是想……也許你會願意騎著巴嘴飛上天試試？那滋味棒透了，與騎著掃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德拉科驚疑地注視著哈利，散落遮住額頭的瀏海突顯了那雙碧綠的眼睛，星光般微亮，他甚至在如此昏暗的視線下，看清了對方雙頰泛起的溫紅。這其實十分可笑，三更半夜溜出城堡踏入危險的禁林，只為了騎一頭愚蠢的鷹馬，他能想出無數個能夠狠狠嘲笑對方的長句。

　　然而，他僅平淡地脫下隱形斗篷，用挑剔的目光掃了前方的鷹馬一眼，慢腔慢調地說：「沒人告訴你該弄個舒適的馬鞍嗎？波特，你該不會想直接騎在上頭吧？」

　　「那很重要嗎？」聽出話語中的意思，哈利雙眼一亮，露出笑容，聳肩說：「或許我們能從布斯巴頓的那幾頭金馬偷走一副？」

　　「想想那些巴羅米諾馬的體積，波特。」德拉科睨了他一眼，「那輛馬車上還坐了一位女巨人。」

　　「喔。」哈利看看巴嘴，想起那些和大象一樣龐大的金馬，搖了下手，轉回正題，「要來嗎？這時間就算我們騎著巴嘴繞著霍格沃茨飛一圈，都不會有人發現。」

　　「你能保證那頭野獸不會半途把我們從空中甩下嗎？」德拉科問。

　　「當然，巴嘴很乖巧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坐在前面抱緊牠的脖子。」哈利說著說著，緊緊抿住雙唇，似乎極力在克制住什麼。

　　「不，你坐在前面。」德拉科嫌棄地皺起眉頭，「牠八成根本沒被仔細刷洗過半次吧？」

　　「大概吧……」哈利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德拉科對此的批評，思緒飄飛到了等下來倆人騎坐鷹馬的場景。

　　在他的預想中，坐在前面的人會是德拉科，而自己坐在後頭，手臂繞過去抱住對方，所以馬鞍一點也不重要。

　　哈利覺得帶著記憶重活一次的好處十分顯著，除了省去許多曾經的措折與避去彎道外，便是能更好地處理許多事，追求喜歡的物件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雖然比過去更勇敢直接，容易在緊張時表現笨拙的部分依然沒有改變。

　　幸好，德拉科的注意力全在巴嘴身上，沒有發現哈利通紅的臉。

　　「所以，我得和這愚蠢的東西鞠躬是吧？」德拉科不悅地說道，說到愚蠢的東西時小聲又迅速，沒仔細聽便會錯過。

　　「沒錯，你得先向巴嘴鞠躬，等牠接受。」哈利答道，示意德拉科跟在自己後面前進。

　　抬了抬下巴，德拉科不以為然地撇了下唇，沒有再回嘴，會說上一句不過是不甘心罷了，過去的教訓歷歷在目，他不會蠢到再去挑戰一次。倆人走到三步外的位置，朝巴嘴微微躬身，幾秒後，順利得到了允許的回應。

　　一獲得允許便立刻挺起身的德拉科，突地發現哈利不知何時站在自己前面，擋住半個身子，像是在打掩護與保護，他不由得露出古怪的表情。等到隨哈利踏上撐著樹的矮梯，半跳躍地坐上鷹馬，從背後抱住對方時，他的表情已複雜怪異到極點。

　　他對於騎著鷹馬飛翔抱有期待，哈利猜得沒錯，這也是為什麼當年被鷹馬拒絕，受傷後，他會隔外惱怒，大費周張找父親幫忙，想讓劊子手砍了牠腦袋的原因。

　　然而，他從未想過是如此的方式。他不自在地渾身發僵，臉上一陣燥熱，被抱住的哈利僵住身體不敢亂動，血液沖向頭頂一瞬間發白，察覺這點的德拉科臉色緩了緩，整個人放鬆了些，為了不單是自己感到尷尬。

　　「走吧，巴嘴。」哈利深吸口氣後說道。

　　巴嘴回應地仰起頭顱，翅膀用力一振，如箭一般射向高空，疾駛的速度讓哈利與德拉科緊緊收住雙臂，低下頭躲避風壓，直到遠遠拋下大片的森林，巴嘴才放緩速度，倆人也有了餘力抬起身子。

　　今晚懸掛在天空的是滿月，皎潔的月光如銀紗輕籠大地，靜謐而優雅，未歇的燈火在黑夜分外溫暖。倆人忘卻了稍早的尷尬，沉浸在迷人的夜景中。

　　哈利微微側過頭看向德拉科，對方微瞇起眼，享受地望著下方的森林，這麼凝視著，他微笑了起來，感覺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鬆了，他再自然不過地開口：「你得抓緊我，德拉科，小心巴嘴往下飛。」

　　轉回頭，德拉科挑起眉哼了聲，「你也抓緊了，波特，省得被我抓著掉下去。」

　　哈利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帶著德拉科也沒繃住嘴角，殘留的那一丁點不自在隨著笑聲被風吹散，消散空中。

　　巴嘴繞過霍格沃茨一座座的尖塔，飛向球場與森林，甚至貼著亮如銀鏡的黑湖滑行，濺起水花灑了倆人一聲，讓他們冷得罵出聲，重新爬高竄入雲間時，倆人大叫著緊緊俯身抱住，又隨著側飛與俯衝歡呼。

　　一個小時後，他們意猶未盡的回到禁林，離開前，哈利又喂了六隻雪貂給巴嘴，其中有一半是德拉科拋出的。

　　他們披上隱形斗篷，步履輕快地走回城堡。德拉科捏著劫盜地圖較著勁，哈利則笑得渾身發抖，製作這張地圖的人稟持著搗蛋的態度，不斷浮出文字挑釁著葛萊芬多的死對頭－－斯萊哲林學生。

　　「葛萊芬多果然是一群討人厭的傢夥。」德拉科罵道。

　　「斯萊哲林也沒討人喜歡到哪兒去啊！」哈利回嘴。

　　輕鬆愉快的氣氛讓哈利把計畫好的表白悶在喉頭忍耐，不時偷覷德拉科的表情，面帶微笑地與對方說著話，走動時摩蹭在一起的手臂如蟻蝕般搔癢難耐，卻又讓他想貼得更近一些。

　　拖拖拉拉地順著原路向斯萊哲林地窖前進，他們顧著看地圖上浮出的對話，忘了注意是否有人靠近，一直到轉過走廊撞見一張嚴肅陰沉的臉時，才收住聲、煞住腳步。

　　他們的動作顯然遲了些，巡夜的西弗勒斯已留意到了不尋常，停下了腳步。哈利連忙扯著反應不過來的德拉科貼住牆壁蹲下，倆人的心臟跳得飛快，睜大眼盯著西弗勒斯的動作。

　　緩緩看了圈走廊，西弗勒斯似乎在判斷剛才的聲音是從哪裡傳出的，走動的腳步一度離倆人很近，幸好對方只是舉著發出光芒的魔杖審視了番掛在牆壁上的畫象，幾分鐘後，他面無表情地拂了下袖子，繼續往下一條走廊前進。

　　他們趁機朝另一頭快步離開，這次德拉科心有餘悸地把地圖交給哈利，不敢再掉以輕心，盯著地圖上移動的黑點，小心翼翼地抵達斯萊哲林的地窖。

　　呼出一口長氣，德拉科正想揭開隱形斗篷告別，他抬起的手便被人抓住了，扣住他的手腕的手指冰冷泛汗，他轉頭看去，哈利憋著張臉，屏息得快喘不過氣。

　　「德拉科……」哈利開口喚道，聲音從抿緊的嘴唇擠出，彆彆扭扭。

　　德拉科看見哈利深吸一口氣，吞了吞口水，再次開口：「德拉科。」這次聲音正常多了。

　　「我喜歡你，德拉科。」哈利說。

　　驚訝地瞠大眼，德拉科不敢置信地看著哈利，「你──」

　　「我喜歡你。」哈利緩過氣來，重複說了一次。

　　他的一雙眼堅定地凝視著德拉科，滿臉通紅，壓抑許久的熱度在這時爆發了出來，他全身發燙，包含雙手連十指。德拉科清楚感受到手腕上貼住的冰冷逐漸轉為溫熱，用力地死死握住，他下意識地想縮回手，沒有成功，於是那熱感染到自己身上來。

　　他沒有察覺自己蒼白的臉泛起了紅，但盯著他瞧的哈利看見了。

　　「我想告訴你這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考慮……接受。」哈利低聲說完，鬆開了手。

　　德拉科瞪大眼看著哈利，站了半晌，什麼也沒說地轉過身進入地窖，踏下臺階時差點兒沒留神地絆倒在地。哈利望著闔起的石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回葛萊芬多宿舍。

　　這晚，倆人都輾轉反側，睜眼到天亮。

　　魔藥辦公室內，西弗勒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從走廊撿到的毛絮──喀爾森黑巨羊毛，是他踩上突兀出現的一小角斗篷布時落下的。等他不動聲色地離開，隔十分鐘返回時，那角斗篷布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這團毛絮。

　　他把毛絮丟入壁爐，皺緊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是兜風約會後表白，鷹馬是交通工具＝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