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魁地奇
細細折好羊皮紙,西弗勒斯將信件與幾張從熱衷美容時尚等新潮資訊的盧修斯手中得到的香水卡,一起封入淡黃色的信封袋內,典雅的蘭花香迅速滲透紙張的每絲纖維,蹲踞在書架上的黑色貓頭鷹抖了下脖子,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對於自己能夠用填滿三張以上的羊皮紙,西弗勒斯本身也感到驚奇。他固定一個月為母親寫上一封家書,握住羽毛筆時,好似自心口有條特殊的血管直通手心,隨著血液的流動傾泄自己的每一分心情。
然而,從開學到現在,西弗勒斯仍然沒有收到半封回信,唯一讓他好過些的是母親確實收下了信件,或許她只是不方便回信呢?在蜘蛛尾巷的家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可沒有多餘的東西。
「烏頭。」細心封上封口後,西弗勒斯看向乖巧等待在一旁的貓頭鷹。
烏頭小幅度地振了兩下翅膀,落到西弗勒斯手邊,它先是輕輕啄了男孩的手心兩下,才低頭嗅聞對方手中的信封,圓滾黃亮的眼睛認真地盯在信封上的地址,認可自己的任務後,它張開腳爪牢牢撐住桌面,鼓翅飛起的同時,雙爪緊抓住信封朝外飛去。
側躺在床鋪上的羅德,跟著西弗勒斯目送貓頭鷹飛離寢室,對於室友如此頻繁的送出得不到回信的信件,內心滿是疑惑與好奇,向來謹慎的他在對方沒有特別回避的情況下,仍舊選擇緘默。
闔起當作掩護的書本,羅德側了下頭,「西弗勒斯,明天結束魔法史課程後,離魁地奇賽還有一段時間,或許你還沒有其他安排?」
停下收拾書桌的動作,西弗勒斯怔了幾秒,想起明天是魁地奇決賽,羅德顯然不確定他是否打算與他們一起消磨時間,或者安排了個人活動,才如此詢問。
「我會直接和你們過去。」他再肯定不過地回答。
如果在學期末贏得學院杯,能獲得以學院色彩佔領大廳的極致榮耀,魁地奇球場上的勝利則使人熱血沸騰,鼓動全身力氣在球場上對殺與嘶喊,比起平和文明的方式,隱含在人類血脈的獸性更熱愛原始的競賽。
這種氛圍在斯萊哲林對上葛萊芬多的比賽更是沸騰到最高點,西弗勒斯皺著眉頭,想起詹姆•波特愈加頻繁的口語挑釁,還有莉莉昨天摩拳擦掌沖自己興高采烈地打賭比賽輸贏的模樣,這一切對自己來說全是莫名其妙的麻煩。
就算魁地奇再怎麽受到全體巫師的熱愛,總有那麽一小群人對這項運動不保持好感,西弗勒斯就是其中一位。在飛行課堂上,剛騎上掃帚就灰頭土臉在地上滾上一大圈,出了次大糗後,他徹底打消了對飛行的好奇與憧憬。
只要有個糟糕的開始,與後頭接連不斷的失敗與挫折,就能輕易摧毀一位孩子的熱情與興趣。
西弗勒斯陰沉下臉,雙手無意識地用力搓揉了把曾經跌傷的膝蓋,耳畔隱約又聽見葛萊芬多那群混帳的嘲笑聲,以及炫耀般的高空飛行。
瞧見西弗勒斯的憤憤難平的臉色,羅德琢磨了會兒,大致上明白對方回想起什麽,他隨手撥了下自己的灰發。說起來也是件有趣的事,波特與西弗勒斯彼此擅長與棘手的科目正好相反,一位在魔藥課上大放異彩,另外一位則是早早預定了魁地奇球隊的位置。
「你看這樣如何?我們明天能先完成作業,再提前享用午餐。」羅德笑著繼續話題,自然地淡化彼此浮動起來的情緒,「也許賓斯教授連作業也不會出呢!畢竟這可是魁地奇決賽啊!」
「聽起來不錯。」西弗勒斯牽起唇角,沒有作業的猜想如果能夠成真就太好不過了。
「傑森告訴我他希望能來個野餐,前提是沒有魔法史作業,或者他能夠順利完成作業,你知道的,傑森總說魔法史作業足以使一個人枯竭而亡。」拍拍柔軟的枕頭,他朝西弗勒斯挑挑眉毛,打趣地說道。
「……熟讀魔法史能幫助你看見巫師的本源與未來。」沉默了幾秒,西弗勒斯面無表情地背出賓斯教授時常喃念在嘴邊的話語。
有幾分玩笑,但更多的是他對這句話的認同,在盧修斯提供的兒童啟蒙書籍中,有不少在談論魔法史,而老愛叨念的普林斯啟蒙,最早開始陳述的也是魔法史,魔法史是所有巫師的歷史,任何領域的發展與沒落的脈絡皆隱藏在其中。
「哈哈──希望傑森能瞭解,明天也能有個美好的午茶時光。」笑了幾聲,羅德轉身埋進被窩裡,「晚安,西弗勒斯。」
「晚安。」
西弗勒斯看著寢室一頭的燈光暗下,瞥了眼輕輕掃過窗戶像是在道別的人魚尾巴,他拉開椅子,將最後一盞燈熄滅。
賓斯教授的魔法史課難得沒有昏睡一片,學生彼此交疊的耳語大到教室外都能聽見,一張寬大的羊皮紙意外和諧地在斯萊哲林與葛萊芬多學生傳遞。小獅與小蛇在攤開羊皮紙的瞬間,不約而同惡狠狠瞪向對方,拿起羽毛筆重重劃上一筆。
等羊皮紙傳到西弗勒斯手中時,賓斯教授正重覆強調著最後的結論,或許受到氣氛的感染,他興致高昂地一再使用肯定句來強調歷史人物的偉大成就,音調也比以往高亢許多。
攤開羊皮紙,正中央是一條閃閃發亮的金色分隔線,斯萊哲林與葛萊芬多的校徽以此為分隔,一左一右各自佔據一塊空間,欄內佈滿密密麻麻的橫線,與歪七扭八丶不斷閃動的留言。
坐在旁邊閱讀《魁地奇───熱情與汗水》的傑森湊過腦袋,掃了留言幾眼後,不屑地哼了聲,「他們已經為自己的失敗準備好那麽多金加隆了嗎?」語畢,羽毛筆飛快畫了兩條痕線,順帶大大寫上一句:跪下求饒,低頭奉上金加隆吧!蠢獅子!
在他寫下最後一個字母時,葛萊芬多的欄位元迅速閃現一段文字:準備好回家抱著媽媽哭了嗎?斯萊哲林!千萬記得帶上奶瓶!
「嘿!」憤怒地睜大眼,雙頰氣鼓鼓的傑森提起羽毛筆又狠狠畫上幾條線,繼續寫上一大段話。
「想出這點子的傢夥可真不簡單。」順手拍下正準備飛離桌面的《魁地奇───熱情與汗水》,羅德咕嚷了句,伸手奪過羽毛筆,拍拍較勁起來畫線的傑森,在紙上劃上三條線,簡單寫上:高貴!權勢!榮耀!
葛萊芬多的欄位附和地浮現:膽勢!英雄!勝利!
「一條線一句嗎?」西弗勒斯感興趣地摸著那張羊皮紙,做出這張羊皮紙的可真是狡猾的傢夥。
一條線表示一筆一枚金加隆的投注額,賭自家學院的輸贏,並能夠寫上一句話,而在寫完話語丶完成下注後,敵方的欄位會自動浮現與己方相對應的敵方宣言,這無疑能激起彼此的怒火,願意多畫上幾條線,來向敵人叫戰。
這張看似普通的羊皮紙不知道是使用了幾個咒語與材料才製造完成的,西弗勒斯暗想著也許能問問盧修斯,隨即毫不遲疑地舉起羽毛筆在羊皮紙上畫線。
這筆開銷毫無疑問是算在盧修斯身上,自己可沒有閒錢能夠玩這種遊戲。男孩撇了撇唇角,腦海播放起盧修斯這幾天胸有成竹,騎著掃帚在空中追捕金色飛賊的模樣,簡單地寫上一句:盧修斯•瑪律福,最棒的追球手!勝者──斯萊哲林!
接著,他滿懷好奇地看向另一側,猜測著會出現什麽樣的話語,在三人的注視下,一句話緩緩浮現在他們眼前:詹姆•波特,未來的最強找球手!葛萊芬多必勝!
三人陷入一陣沉默。
「不過就是在飛行課上飛得比別人高嗎?」率先開口的人是傑森,他在飛行課上的表現勉強合格,每次聽見波特洋洋得意的叫喊時,比起對魁地奇未懷抱熱忱的西弗勒斯,他總是覺得對方同樣在羞辱自己,並對此感到憤怒。
他重新搶回自己的羽毛筆,用力在紙上劃下每一個字母:在屁股下面加個網子吧!即將被遊走球無情擊落的詹姆•波特!
「我倒是聽說麥教授確實有打算讓波特進球隊。」手指點點羊皮指,羅德淡淡訴說。
自從在飛行課出過一次風頭後,波特高調的作為讓各式傳聞不停歇地自葛萊芬多流出,近乎全霍格華茲的學生都知道葛萊芬多有一位具高度飛行天賦的一年級生,現任的魁地奇球員以外,未來的新人也是所有學院注目的焦點。
「看來波特先生知道自己只有這一項優點,真是偉大的志向。」西弗勒斯使用著鉑金貴族擅長的諷刺句稱讚這位葛萊芬多未來的追球手,他掃了一眼對面將五顆腦袋緊緊湊在一起的葛萊芬多獅群,「啊……也許還有一項變形學?」變成一隻安靜飛翔的掃帚會是多麽絕妙的決定,他帶點惡意地想。
盯著波特那句宣言,縮緊握住羽毛筆的手指,西弗勒斯突如其來有股衝動想為自己下注一次,在那張羊皮紙上簽下:西弗勒斯•斯內普,偉大的魔藥大師!
瞳仁閃動了幾下,記起盧修斯耳提面令幾乎是嘮叨的叮囑,羽毛筆終究安份待在手中,他沉默地移開目光,卷起羊皮紙傳給下一位同學。
羊皮紙傳到最後一名學生的手裡時,賓斯教授掛起微笑以一句感謝結束了今日的課程,學生們安靜了幾秒,互相確認沒有人聽到教授派下任何作業後,開心地大聲歡呼。
在與羅傑他們走出教室前,西弗勒斯回頭望向莉莉的方向,女孩正興高采烈地與葛萊芬多的同學將加油的小掛飾擺到身上,波特正笨拙地擠在旁邊,將一頂長滿紅色尖刺的帽子戴上腦袋。
莉莉前幾天曾經提議一起看魁地奇比賽,現在看來無法如約了,他們總不能跑離學院席,縮到角落坐在一起,各有支持者也會讓他們在觀看比賽時,感到不自在。
「西弗勒斯?」羅德跟在西弗勒斯後頭,靜靜地停下腳步。
「走吧!」西弗勒斯回過頭,轉身踏出教室。
一切如傑森所願,他們順利擺脫魔法史作業,享有愉快的午餐時光,在傑森的帶領下,他們第一次進入霍格華茲的廚房,沖出殷勤的家養小精靈的包圍,抱了快十人份的食物到草皮進行野餐。
霍格華茲的草地足夠寬廣,不少學生與他們一樣將三明治與蛋糕擺滿草皮,享受地躺在地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直到魁地奇賽前的喇叭聲響起,大家才結束愉快的下午茶時光,小跑步著往球場前進。
狼狽地從人群中擠入觀眾席,西弗勒斯喘著氣,準備拉平皺起的長袍與散落的瀏海時,猛然響起的熱烈掌聲與呼喊在耳邊炸開,他抬起頭張望,無論是哪個學院,所有的觀眾全拉扯著喉嚨叫喊,雙手用力地拍打著。
「歡迎各位!一年一度的魁地奇決賽即將展開!我是主持人黛比!」一名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孩站在場邊叫喊,她激動的滿臉通紅,不停歇地朝空中掄著拳頭,「現在!各位!讓我們歡迎這兩支強大的球隊進場!首先───葛萊芬多!」
葛萊芬多觀眾席爆出巨大的歡呼聲,小獅子們用各式各樣的聲音與敲擊歡迎他們的球員,他們的角落放著有兩個人大小的海螺,幾名學生鼓著雙頰,面紅耳赤地用力吹出低沉雄厚的嗚鳴。
「斯萊哲林!」黛比跳躍了一下,張手比向另一側。
斯萊哲林發出與葛萊芬多不相上下的叫喊,不少人甚至摘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用力地揮舞。西弗勒斯被包圍在吼叫聲圈裡,他的肩膀僵硬地聳立,扭頭看了下坐在身側的人,羅德與傑森正漲紅臉嘶吼,似乎沒有人和他一樣保持安靜,他不知所措地握緊拳頭,強迫自己保持從容地看向球場。
穿著墨綠球衣的斯萊哲林與紅色球衣的葛萊芬多球員面對面站著,他們緊緊握住自己的掃帚,眼神兇狠地注視著對方。西弗勒斯將目光投注在自己唯一認得的盧修斯身上,對方那頭及肩的鉑金長髮用條黑色絲帶束在腦後,帶點慵懶的站姿像是在蔑視對手一般。
他直直盯著朝向自己的鉑金色腦袋,還有那大大的黑色蝴蝶結,慌亂的心情陡然平靜下來,甚至漫不經心地思考著綁著優雅的蝴蝶結的腦袋也許更適合擺在正裝打扮的身軀上,而不是與魁地奇球衣銜接在一塊兒。
已經沒有人注意主持人黛比的話了。所有人耳裡充滿著自己與同伴的叫喊聲,目光則聚焦在走上場的霍琦夫人身上,在她吹出哨音尖銳地劃破天空後,觀眾不約而同睜大眼睛看著球員跨上掃帚飛到空中。
身為找球手的盧修斯在第一時間飛到隊伍上方,他眯起眼睛,仔細搜索著金色飛賊的蹤跡,豎起的耳朵沒放過半點聲響,這能讓他簡單判斷是否有暴躁的遊走球靠近,與同隊夥伴的動作。
一名斯萊哲林追球手經過盧修斯身邊,朝他揮了下手,他隨即旋轉了半圈讓出位置來,追球手咧開嘴,舉起棒子將鬼飛球擊出,另一側的追球手跟著擊出一顆遊走球,將葛萊芬多的一名追球手砸上看臺,接著趁著對方的看守手轉移注意時,快速地將鬼飛球擊向圓環。
「斯萊哲林獲得了十分!」黛比高聲尖叫。
「喔───該死的!卑鄙的斯萊哲林!」詹姆與天狼星跟著葛萊芬多的學生站起身,朝斯萊哲林的方向發出怒吼。
憤怒的葛萊芬多球員重新在空中擺出防線,兩名擊球手掄起棒子,互相擊打著遊走球,控制著遊走球的方向前進,忽高忽低地飛行後,他們成功將斯萊哲林的一名追球手擊落,並搶得了鬼飛球的控制權。
「梅林!幹掉他們!」傑森用力揮舉著圍巾,朝球場大喊。
雙方用著最直白粗魯的話語互相叫囂,球場上的氣氛愈發緊繃,每一位球員的表情跟著猙獰起來。不知不覺中,西弗勒斯跟著群眾站起身,惡狠狠地緊盯球場上的動靜,並在葛萊芬多進球時,一同發出懊惱的噓聲。
找球手也許是賽場上最冷靜的球員,然而,隨著雙方分數的追趕,他們的壓力也隨之增加,群眾的叫喊與不時閃避的攻擊幹擾著他們的觀察。盧修斯低垂著雙眼,看似專注在底下同伴的行動上,實際上卻有近乎一半的精神擺在葛萊芬多的找球手身上,而對方也是如此。
不著痕跡地彎起唇角,盧修斯輕輕摩梭了下手中的掃帚,接著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左下方俯衝而去,他的行動牽動場上所有觀眾的目光,葛萊芬多的找球手毫不猶豫地從另一側沖去,倆人眼中只有看臺角落飛旋的金色飛賊。
雙方的擊球手縮短距離為己方的找球手捍衛出一片安全領域,遊走球危險地在空中竄動。西弗勒斯緊咬住嘴唇,屏息注視著盧修斯驚險閃過一顆遊走球,近乎三百六十度地翻轉了兩圈才停下動作,而葛萊芬多的找球手已然比他更接近金色飛賊。
毫無停歇地繼續俯衝,盧修斯空出右手,左手緊緊握住掃帚,在逼進葛萊芬多找球手時,左受奮力一扯,將對方撞開,整個人瞬著力道向前一撲,他死死抓住金色飛賊,右臂狠狠擦過牆壁,在撞擊的力道下停住。
全場安靜了一秒,接著在黛比尖銳的叫喊中猛烈沸騰。
「斯萊哲林獲勝!」
盧修斯舉起抓住金色飛賊的手臂,斯萊哲林們狂熱地大叫,他的隊員飛撲過來,熱情地抱住他們的找球手。
西弗勒斯漲紅著臉,與其他斯萊哲林學生一樣激動地鼓掌,他感到掌心因為用力的拍打而發麻,麻痹感自中擴散到全身,有一瞬間他對現在如此振奮的自己感到陌生,從來沒有一刻讓他這麽想蹦離地面,像名瘋子一樣大喊大叫。
他回想起前幾年盧修斯帶著勝利的宣告送來蜘蛛尾巷的點心,當時的男孩從來沒想到那會是如此讓人情緒高昂的勝利,球場上的每名球員是如此耀眼,現在被人圍在中間,髮絲淩亂丶黑色蝴蝶結歪斜掛在腦後的盧修斯尤其亮眼。
他由衷為自己身為斯萊哲林感到驕傲,為他們所獲得的榮耀感到自豪,當西弗勒斯與轉身面向斯萊哲林看臺的盧修斯對上視線時,映襯著漂亮的紅色晚霞,兩邊的嘴角高高牽起,露出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