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不從》第38章
第37章
商遠咳了一聲,哭聲被抖了出來。
淚水不住地冒,商遠把錄像暫停,一手胡亂捂著眼睛,喉嚨裡含糊地發出低低的哭聲。
特別輕,特別低,可是不哭真的很難受。
一隻手上全是淚,另一隻手抓著手機,抓得手掌心直壓出生疼的紅印子。
他不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哭,也不想弄明白那歌詞。
一點都不想明白!
兩手都捂上臉,手機落到睡袋上,指縫不斷地乾涸,再重複被打濕,商遠的肩膀垂得低,一下一下地抖。
于岷什麼時候不笑了,他什麼時候出爾反爾地開始飆車,他什麼時候開始衝他發脾氣,他什麼時候抽上了他最討厭的的香煙。
他都知道是什麼時候,他想管,卻也最大限度地由著他,他怎麼就沒這個腦子問他一句為什麼。
他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問他。
外面夜已經深得月亮都開始刺眼,商遠走到帳篷外面,有幾撥找了回來的人,商遠跑過去抓著人領子問:「人呢?」
「已經讓第四批人去找了,這山裡實在……」
「廢話!我只要看到人!人呢!」商遠手上把人領子抓得越發緊,眼睛發紅地吼,那人被他嚇得話都不敢說,哆嗦著瞪眼。
王導過來拉開他們,「大家都累了,先去休息吧,人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
商遠聽見這話手上突然就沒了力,眼裡也好像沒了魂,商遠推開那人,逕自往樹林裡走。
他聽見了搜救隊直升機的聲音。
山裡樹木灌草都很高,地形也起伏得複雜,山路不好走,商遠走了好遠,才顫抖地喊:「小岷……」
聲音一會兒就在樹木的颯颯中沒了迴響,暗得昏沉的山間道每一步都聽不見第二個人的腳步聲。
這麼多年,他已經對很多事情都很自信了。
他辦成了一樁樁一件件,讓他在哪裡都能站穩腳跟。
可是于岷。
于岷是他的命,他護于岷的命,他把自己的命砸進工作裡,他成了事業,事業的一切一切都很漂亮。
可是沒有于岷一切再好都沒有意義。
這麼多年,他還忘記問自己一句,為了什麼。
分明很清楚的答案,可這麼一想,他卻分外心虛。
最初的念想是什麼,他早就丟了,一股腦地埋頭進去,再出來呼吸的時候,于岷已經不見了。
他不等他了,他抽身走了,他去了哪裡,他居然不知道。
他想起來于岷拉過他許多次,他還是固執地走岔了。于岷對他唱,他唱,沒有人等得及他慢慢說,他唱,以後的時間很少很少。
一遍就明白了,他的手都發涼。今天,就是曾經他向于岷表白的日子。
那天他還帶著玫瑰花,風騷地走進公司。
可是,于岷沒答應他。
于岷還笑他。
可是于岷連笑他都笑得那麼好看。
而現在,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居然要于岷告訴他,居然一直到今天下午,他連五分鐘都留不出來。
飛機准點太重要,會議太重要,賺錢太重要。
太重要。
商遠後槽牙咬得生疼,雙手緊緊握著,十指骨頭都卡卡作響。
真的太重要了,太重要了。
商遠想笑,可是唇抖了抖,只發出了哭泣一樣的聲音。
商遠雙手越握越緊,這樣好像能握住今天車窗外面,于岷一根根鬆開的手指。
「小岷,小岷,小岷……」
他要人。
只要人。
人在什麼都好。
什麼都能回來。
他可以道歉。
他可以彌補。
他們還年輕,還有很多事要一起做。
戒指箍在無名指上,勒得指肚生疼,不知怎麼收緊了,黑暗更深,月色越發諷刺地發亮。
森冷的夜半森林,埋沒著日光哺育出的一切生機。
他什麼都看不見,不管是人,還是能找著人的希望。
對面的樹木又被風吹起,機械地甩著葉子,不只有風聲,竟還傳來人聲。
「……老流氓?」
商遠瞬間生根在了原地,僵得動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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