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如往常般忙得天翻地覆，接電話接到手快抽筋的徐默，決定把接電話的工作交接給同事，然後拉著菜鳥去巡邏。

　　菜鳥才來不到一個月，是警校的資優生叫做夏弦皓。

　　他是五個菜鳥之中最穩重、最聰明的一個，對我們這些老鳥也很有禮貌。

　　不過，菜鳥還是菜鳥，總是會正義感過剩。

　　最近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案件，夏弦皓都很想幫忙找線索之類的，不過老鳥都把他排除在外，就像現在，被一個想偷懶的老鳥拉出來巡邏。

　　「學長，分屍案、失蹤案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增加助力者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不讓我幫忙？」皓弦有點不滿的問。

　　徐默把車停在巡邏箱前，搖下車窗把巡邏箱的簽到表拿出來遞給弦皓。

　　睹了一眼巡邏箱後面的巨大建築物，這裡之前發生六名學生分屍案的地點，這座焚化爐暫時封閉，但聽說下星期就要恢復運作。

　　因為兇手找到了嘛！現在科技很發達，攝影機功能也很好，一旦有了證據犯人就算不認罪，也無法逃過被審判的命運。

　　雖然死了六個人，由於總總因素好像只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家屬跟社會大眾十分不滿，外界吵得沸沸揚揚時，徐默則沉默不語，因為他知道被判刑的犯人只是個代罪羔羊，判幾年都無所謂，只要能幫助警方結案就好。

　　「學長。」弦皓匆匆簽完巡邏表，又繼續追問，「犯人不是他吧。」

　　「嗯？那個人吸毒喝酒又打小孩，抓起來剛好而已。」徐默接過巡邏表，放回去時看了一眼周遭的攝影機，「而且他搬運大型黑色塑膠袋的身影，有被攝影機拍到呀，可惜的是關鍵畫面被奇怪的鳥擋住了。」

　　「是那隻有侏儒症的米切氏鳳頭鸚鵡吧，他好像在鏡頭前跳了一個小時的舞，調查組說這裡沒有販售米切氏鳳頭鸚鵡的店家，所以犯人可能是在外縣市買的。」

　　「用鸚鵡去追查犯人也太麻煩了，而且那隻鸚鵡搞不好是野生的，你知道鸚形路嗎？」

　　「充滿都市傳說的那條山路，早期不明原因充滿了鳥類，據說到現在都還能看見稀有野生種，是登山客和愛鳥者的朝聖地域。」

　　「你說話怎麼跟機器一樣，帶點感情好嗎？」徐默發動警車繼續駛往下一個巡邏點。

　　「那條路除了充滿犯罪氣息外，沒有其他值得放入感情的地方。」弦皓拿出手機搜尋著討論版，在網路上蒐集資訊是他的工作之一。

　　「確實很多人在那裡失蹤，那座山也是私人財產，很難大範圍搜索匿藏的罪犯。」徐默睨過眼，看到弦皓手機上顯示的新聞標題，又是某某人失蹤的報導。

　　「這次失蹤的是金錦織小姐。」弦皓半瞇著眼，想起這幾天有好幾個男子來警局備案，他們報案的內容，都跟這位小姐脫不了關係。

　　總之，金錦織小姐是個愛情騙子，跟男人搞曖昧之後，會一點一點的跟他們拿錢，搞到別人負債累累、傾家蕩產，當男人無法繼續支付金錢後，她就把男人甩掉。

　　金錦織很擅長隱匿行蹤，在受害者團體組成前，她擁有二十多種稱呼和十多種身分設定，甚至連手機都用親戚的名字辦了五六支。

　　她活得像是一人詐騙集團，收到的錢也會分批匯到家人的戶頭，說是在外面做投資有賺錢大家分紅，自己只有兩個帳戶專門收小金額。

　　許多受害者有家庭、伴侶，所以一直不敢承認被金錦織騙錢，而有些則太年輕，被騙到負債千萬後跑去自殺。

　　金錦織曾經到警局說明自己的立場，她表示跟男人的互動都是你情我願，而且對話紀錄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她跟那些男人要錢。

　　確實如此，畢竟她一貫的手法就是用電話聯絡，如果沒錄音的話，表面上就會是男人自願匯錢給金錦織。

　　「特徵是金色長髮啊，她去理髮廳染別得顏色，我們就抓不到人了。」徐默說起話來沒什麼幹勁，這種感情騙子的案件比殺人案複雜又難辦。

　　「跟不同人約會都會用不同外貌，唯獨金色長髮不變，似乎對這種顯眼的髮色很有自信，她大概認為就算被抓，警察也不能拿她怎樣吧。」弦皓點開筆錄檔案，裡面有十幾張外貌相似的女人照片，共通點都是金色長髮。

　　「受害者團體是陳先生發起的吧？他好像是狼嚎的幹部。」徐默瞄了一眼路邊的重機，「外縣市的混混特地跑來這裡，真是辛苦他了。」

　　狼嚎名義上是重機同好會，實際上是一群不安分的青少年組織，曾經被多次舉報他們會暴力討債、勒索路人，不過都因證據不足無法立案。

　　這幾年原本安靜許多，卻因為金錦織的關係讓組織一片大亂。

　　金錦織不只跟幹部陳先生有曖昧關係，他下面的青少年也都被金錦織戲弄一番，組織金庫出現缺口，其他幹部覺得奇怪才來問話，這才發現金錦織是個愛情騙子。

　　陳先生非常憤怒，號召小弟們千里迢迢跑來這個城市，因為他最後跟金錦織約會的地方就在這裡的某間咖啡廳。

　　至於是哪間咖啡廳？陳先生說當時喝得有點多，不記得店名，也不熟附近的路，所以不清楚咖啡廳的位子。

　　「希望他們不要搞出大事啊，焚化爐分屍案就太誇張了，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那種變態殺人魔，是把人當成什麼啊？」徐默回想起命案現場就反胃。

　　「那是『開幕式』吧。」弦皓沒去現場，但有看過照片，精細的分屍手法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也許犯人在告訴世人『我的表演開始囉』，所以這應該是連續殺人案。」

　　「線索這麼少也能腦補這麼多，你推理小說看太多了吧，而且下一個受害者也沒出現，如果連續殺人案的話，兇手應該會展示更多的屍體。」

　　「也許他已經展示了，只是我們沒發現而已。」弦皓扣著下顎陷入沉思。

　　這時，徐默把警車停在公園附近，正準備下車去巡邏箱簽到時，正好遇到美滿姨跟王太太。

　　王太太正拿著一鍋義大利麵，美滿姨則拿著環保餐具，兩人好像要去哪裡野餐。

　　「徐警官！王太太煮了很好吃的義大利麵喔！要不要吃看看呀？」美滿姨開心的拿出餐具跑到警車邊，看見弦皓坐在旁邊更加興奮，「弦皓！聽說你在警校的成績很好，而你弟弟這次考試又是全校第一名，真不愧是優等生兄弟。」

　　「喔、謝謝。」弦皓有點被美滿姨的熱情嚇到，他雖然從小就認識美滿姨，但不太知道怎麼跟這種熱情過度的人來往。

　　「你剛剛說什麼義大利麵？不是要分我一口嗎？」徐默下車後指著公園涼亭，「我要盤問你跟王太太，過去吧。」

　　「來了！又是這種偷懶法，徐警官你這樣會教壞弦皓啦！」美滿姨邊笑邊小躍步的拉著王太太到涼亭。

　　徐默叫弦皓拿出記事本跟筆，等等把他們的問話內容記錄下來。

　　王太太說今天是社區婦女下午茶聚會，大家都要帶一樣點心或食物過去，她覺得這個義大利麵很好吃所以才想帶去跟大家分享。

　　「確實很好吃。」徐默用叉子捲起義大利麵，吃了幾口後問道：「自己做的嗎？還是買現成的啊？」

　　「這個嘛……我忘記了，應該是自己做的吧。」王太太皺起眉，她不太記得義大利麵的來源，只知道家裡一直有義大利麵，她跟老公都吃得很開心。

　　「說到社區聚餐，去年蘇太太缺席耶，這次不知道會不會來。」美滿姨從袋子裡拿出幾個冷凍肉包，「我上次在路邊吃到這家的包子，超好吃的喔！蘇太太以前賣過肉包，想讓她評鑑看看這肉包的星級。」

　　「肉包就肉包，還有等級嗎？」徐默輕蔑的看著肉包子，不過讓他更意外的是，貪小便宜又吝嗇的美滿姨，竟然有準備食物，還以為她去聚餐都等著吃別人的食物。

　　「我記得蘇太太好像要照顧兒子吧，不是說兒子重病不起嗎？」王太太環起手回憶著過去跟蘇太太的對話。

　　「生病的那個早就死了啦！好像是第七個兒子吧，第八個兒子還逃家了，剩下的四個姊姊出國留學，五個哥哥在外縣市工作，還有一個小女兒在讀小學呢。」美滿姨拿起叉子捲起義大利麵，一臉幸福的吃著麵條。

　　「蘇家到底有幾個小孩呀？」弦皓快速寫下美滿姨的話。

　　「剛剛那段話不用抄了，美滿姨都在胡扯。」徐默用手肘撞了一下弦皓。

　　「我聽得到喔。」美滿姨不太開心的糾起嘴，「我明明提供警方那麼多線索，竟然被說胡扯，好傷心唷！」

　　「你給的情報太浮誇了，誰相信啊！」徐默不屑的扇扇手。

　　「這個城市本來就發生很多浮誇的事情呀，例如鸚形路末班公車的司機帥到變成都市傳說，或是羅家小弟弟的壞習慣又出來了，他現在重操舊業打電話騷擾人。」

　　「你說話能不能有點邏輯，司機先生帥到變成都市傳說跟羅家小弟弟有什麼關係？」徐默每次聽美滿姨說話都覺得頭痛。

　　「我這是一次說兩個消息給你聽欸！特別是羅家小弟弟的事情，你們警察要好好防範惡作劇電話的發生呀。」美滿姨轉著叉子語帶嘲諷的說，「不過，沒有證據的話，你們警察什麼也做不了吧，嘿嘿。」

　　「唉，如果你有時間打聽八卦，不如幫忙蒐證吧。」

　　徐默抽出衛生紙把嘴擦乾淨，隨後站起身去把巡邏錶簽一簽。

　　跟美滿姨和王太太道別後，徐默繼續駕駛警車在市區巡邏，弦皓則臉色凝重，絞盡腦汁思考剛剛的談話內容。

　　感覺有什麼微妙的東西將這些情報貫連，可是又抓不到關鍵性的線索。

　　看見弦皓苦惱的模樣，徐默不禁勾起嘴角竊笑，彷彿從弦皓身上看見自己年少輕狂時期的影子。

　　「你相信美滿姨的話？」徐默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半信半疑。」弦皓拿出記事本，看著有些凌亂的關鍵字，皺起眉繼續沉思。

　　「因為某些複雜的因素，她不能說謊，雖然我剛剛說她在胡扯、沒邏輯，但其實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事情。」徐默稍微調整後照鏡，正好看見蘇家夫婦正在逛街，不過徐默沒有打算過去打招呼，「她知道某些事情正在發生，只是不說清楚而已。」

　　「為什麼？如果剛剛情報跟殺人案有關，早點告訴警察不是比較好嗎？」

　　「美滿姨不只是喜歡八卦，對她來說八卦是生存的意義，也是一種買賣，所以剛剛說的那兩件事，只是一個招待而已，要知道更多就必須付出對應的代價，我之所以會阻止你繼續記錄，也是擔心你會追問美滿姨，完整情報的價格可不便宜。」

　　「情報商？」弦皓不屑的笑了笑，那種菜市場隨處可見的大媽，怎麼可能是心思細膩的人物，「就算知道殺人犯是誰也不說嗎？那是在包庇犯人吧，應該要好好審問她。」

　　「最好別那麼做，美滿姨來自古老的家族，依據當地傳統我們必須尊重她。」

　　「警察也要遵守法律外的規則嗎？」弦皓眼神裡充滿睥睨。

　　「沒錯，在這個城市不管是誰都必須遵守法律，還有傳統規則，如果兩者有牴觸時，就必須以傳統規則為優先。」徐默語重心長，他知道年輕警察沒見過世面，很多東西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你可能會覺得很荒謬，但這座城市本身就是荒謬的化身，早點習慣吧，如果不想遵守傳統規則，就不要太過追究某些事情。」

　　「現在可是發生了殺人案，有六個未成年慘死，身為警察的我們應該要把案件查清楚！」弦皓覺得徐默太過消極，這種人根本不適合當警察。

　　「菜鳥，給你個建議，多了解這個城市的傳統規則，不然某天你的照片會出現在失蹤人口專欄上，最近有很多年輕人不小心觸犯了那些禁忌，天知道他們現在受到什麼懲罰。」徐默轉個方向盤開往偏僻的山區。

　　弦皓跟家人搬到這個城市大概也才兩年多，他確實對當地傳統沒什麼了解，雖然認為法律就是唯一的準則，但學長都這麼告誡他了，打算稍微了解一下傳統規則。
過了幾小時，巡邏結束後兩人回去交接工作。

　　徐默要去支援交通管制，弦皓則坐在位子上繼續觀察網路動向。

　　由於辦公室沒什麼人，弦皓決定偷偷查詢關於這座城市的各種傳說。

　　才剛打開分頁，主要頁面的討論版突然更新，本週熱門關鍵字竟然是－－鸚形路末班公車的司機超帥。

　　弦皓瞇起眼，想起美滿姨的話，難道美滿姨的情報管道之一是來自網路？這樣的話，根本不需要支付代價就能找到情報了吧。

　　用關鍵字搜尋相關話題，多數人都是無意間或不小心搭錯公車，然後擔心下錯站而上前向司機問話，不料發現司機長得非常帥，簡直是男模等級的類型。

　　由於公車晃動大、光線不明顯，上傳到網路上的照片都很模糊，即使如此還是引發部分網友的興趣。

　　美滿姨會提供這個情報，代表這個公車司機跟某些案件有關連嗎？

　　弦皓單手拖著下顎想了想，最後拿起筆抄下末班公車的時間和路線，他決定在休假日親自去瞧瞧那名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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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親愛的威廉．麥斯特你好：
　　被奇怪的人跟蹤真的很危險！我住的地方也一直有人監視我，鄰居好像都不介意的樣子，他們竟然能習慣整天被監視的感覺，真可怕！

　　因為租的房子非常爛，我最近也開始往外跑，盡量別待在那間房子裡，感覺長時間住在那裡，肺會長出青苔呢。

　　最近工作真的很忙、很累，薪水非常少，房東果然是個可怕的惡房東兼慣老闆，正在考慮要不要乾脆翹班出去玩呢？

　　今天綠帽先生和他的鄰居獨眼先生，他們全副武裝好像要去拍戲？其實我不太確定，因為他們的服裝看起來像是要去除靈？驅魔？

　　感覺不是很正統，該不會是某種邪教吧，我這裡也是充滿了怪人，如果你在路上看見他們，最好躲遠一點，綠帽先生帶綠色毛帽，他鄰居則是失去左眼的大叔。
　　　　　　　　　　　　　維特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