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喝著,視線落在眼前的學生論文上,額頭上仍舊貼著一片ok繃,金邊眼鏡架在秀緻的鼻樑上,白天的北原神情依然冷峻如冰山。
研究室的門被敲著。
「請進。」北原目光投向門口,佐藤司的笑容趁隙而入。
「老師早!」佐藤司大方地走向辦公桌前的北原,端詳著他,宛如在欣賞美術館裡一座美好的雕像。
北原察覺這道視線一直都在,他抬起頭看了佐藤司一眼,冷問:「什麼事?」
「老師,受傷了?」
「嗯,沒事。」北原看都不看佐藤司,草草回應。
佐藤司前傾身子,把臉湊前一些,活潑帶電的眼光直逼著北原的雙眼。
北原看向佐藤司的眸光閃爍了一下,把論文合上,站起身子,拿起杯子,走向咖啡壺,成功地迴避了佐藤司的眼神。
佐藤司對於北原的反應竟感到小小的雀躍與開心,笑著道:「老師真是連貼著ok繃都很帥氣呢!」佐藤司把自己的作業交到北原桌上,轉身道:「我來交作業。」旋即離去。
北原直到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才轉身鬆了一口氣。
*
夏目抽著衛生紙,雙手把衛生紙貼在鼻子上,用力擤著鼻涕,一次又一次,鼻尖都紅了。書桌上的期刊、論文、參考資料歪歪斜斜地堆疊著,夏目肩上披著一件淡藍色的小薄毯在筆電前努力敲打鍵盤。他在學生宿舍整理了一整天的期末報告,而這一份是為鈴木秀作的。自己的那一份,還沒開始作。
夏目又把擤完鼻涕的一球衛生紙丟進垃圾桶,將近一整桶都是鼻涕的傑作。好不容易打完最後一個字,按了存檔,夏目把快糊掉的腦袋瓜往後靠在椅子上,目光瞄了瞄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22:00,夏目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這麼晚了…」他想起來今天好像沒吃什麼東西,肚子忽然咕嚕咕嚕作響。他咬了咬嘴唇,身體實在不想走出去,可是飢餓是無法忍耐的,他還是換上外出服,穿上灰色短大衣,但是因為天氣愈來愈冷,夏目翻著衣櫃找尋那條灰色的毛圍巾,遍尋不著。他抓著頭,想不起來圍巾到哪裡去了。
覓食意志力至上,這個時間,夏目沒有其他選擇,推開戀戀居酒屋的店門,原本看似憂鬱的老闆金城,一看到夏目的身影出現,彷彿看到一線曙光,臉上的歡笑如雪片般飛來。
「小春彥!」金城又開始黏膩地叫著夏目的小名。
夏目餓到發暈,直接在櫃台前的座位坐下,道:「有事等一下再說,先給我一碗拉麵,我快餓死了。」
「是的,主公!」金城二話不說,立馬拿起一團拉麵往滾燙的那鍋熱水裡丟。
也許是太餓,也許是感冒,夏目趴在櫃台桌上等著,兩眼無力,幾乎睡著。
「看起來真的餓到快昏倒了。」金城邊煮麵邊說著。
夏目不時還咳個幾聲。
拉麵送上,夏目揉了揉眼睛,正要開始吃,金城湊近夏目,說:「多吃一點,等會兒才有體力,送北原老師回家。」
「咿……!」夏目順著金城的視線往後轉,果不其然,北原又在角落喝了起來。
夏目看著北原獨自喝著酒的落寞身影,心裡覺得有點難過,夏目沒有說什麼,轉過身來繼續吃著拉麵,「果真如金城說的,要多吃一點,等一下才有體力送老師回家。」夏目在心裡想著。
「老闆…」夏目想起那天高野悠的粗暴行徑。
「請說。」
「那個…高野老師,和北原老師是什麼關係?」夏目問。
金城的頭逐漸歪向一邊,若有所思:「說不上來…有些微妙,不過,高野老師確實是北原老師的老師。」
「喔…」
「他們師生感情好像不錯,有一陣子,常一起來這兒喝酒,聊天的,不過,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後來,都只有北原老師一個人下完課,來這裡爛醉。」
夏目邊吃著,邊聽著。
「怎麼樣?夏目是有遇到高野老師嗎?」金城的八卦嘴臉又出現。
聽到金城這麼問,夏目差點被拉麵噎死。的確是有遇到。
「喝水,喝水,別噎死了,等一下還有任務咧,你慢慢吃吧。」金城遞了杯水給夏目後,轉回工作。
夏目邊喝著水,邊悄悄轉頭望向低著頭的北原,自己也覺得頭暈暈的。
夏目把短大衣脫下,披在北原老師背上,夏目再把北原揹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北原的小宅。高野悠在圍牆外,看著夏目揹著爛醉的北原走進屋裡,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次,夏目揹著北原老師,直接走進卧室,把北原放在床上,幫他蓋上被子後,自己坐在床沿稍作休息。他看著北原睡著的臉龐,自己忽然一陣頭暈……
*
清晨,北原醒來,發現自己不是在沙發上而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子蓋得好好的,旁邊有一件灰色短大衣。他翻開被子,起身下床,差點踩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夏目,北原嚇了一跳,連忙蹲至地上,拍了拍夏目的肩,夏目緊閉著雙眼,沒有回應。北原扶起夏目,發現他的體溫是滾燙的,於是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將夏目扶上床去。他看著夏目裹在藍色的棉被裡,睡得正酣,不自覺露出笑容。
上午十點,夏目莫名其妙驚醒。「咿…?」他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此刻是躺在北原老師的床舖上,自己一直拿來幫北原老師蓋的藍色被子,此刻也正蓋在自己身上,灰色短大衣折得整整齊齊放在床上,一直遍尋不著的灰色毛圍巾也被折好放在短大衣上。旁邊還有一張小字條,上面寫著:『請注意保暖,電鍋裡有熱蛋花稀飯。』夏目看完,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感動,眼裡一陣熱,他的視線落在那條灰色圍巾,他知道北原老師是記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