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四皇子特別交代過,在牢中待了幾天,除了送飯的,再沒有人來找我麻煩。
這晚,不知為何牢中守衛少了很多,只剩零丁幾個。
仔細聆聽,能聽見外面有些動靜。
貼在牆上,隱約聽見有人在大喊蘭華殿走水了,外面亂成一鍋粥。
蘭華殿...不正是連貴妃的寢宮嗎?這火肯定有蹊蹺。
突然,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守衛身邊,接著守衛的頭撞上牢籠,暈了過去。
四皇子從守衛身上摸出鑰匙,開了門。
「快跟本王走!」
在腳銬打開後,我快步跟上。
走道上零星躺著幾個太陽穴冒血的護衛,看似已經氣絕。
「南門已備好馬匹,會有一個親信護送郡主回翰國。」四皇子邊走邊道。
「那傲如風呢?」
四皇子頭也沒回,冷冷道:「傲家人的生死,與本王無關。」
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
連貴妃或許對母妃心存感恩,但四皇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母命難違而已,對我可沒有半分情誼。
隨手撿起一個護衛的佩刀,我架到四皇子脖子上道:「殿下於我有救命之恩,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這樣做。但傲如風,我一定要救。」
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皇子,他面不改色道:「父皇本無意抓郡主,郡主脫逃後,只要母妃使些手段,便能就此作罷,但傲如風就不一樣了。他若逃走,乾國勢必全力以赴追捕,你們想逃走將困難重重。即便如此,郡主依然堅持救他嗎?」
我點了點頭道:「傲如風,我必須救。」
跟討好傲如雲沒有關係,跟我日後在傲家的地位也不相干。
就憑他拚死在山洞裡想救我。
憑他那日在大街上,拔劍將我護在身後。
憑他去大將軍房中偷關刀,阻止我離開傲家。
憑我還戴在頭上,他每日監工製作出來的明月髮簪。
憑他那日放學,牽著我的手,想讓我帶他走回家。
憑我是他大嫂。如母般的長嫂。
我看著眼前比如風大不了多少的四皇子道:「他不過就是個小孩子,為什麼要讓他牽扯進兩國之間的恩怨呢?殿下若非身在皇室之中,也不會背負這麼重的擔子,如果能選,殿下難道不想無憂無慮地長大嗎?」
他似乎被我說動,玩弄著拇指上的扳指沉思著。
「那就勞煩郡主,再等幾日了。」
什麼?
只見他摘下扳指,然後我太陽穴吃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朦朧之間,似乎看見四皇子撿起了地上的扳指,悠悠道:「本王的路,向來都是自己選的。」
【乾國四皇子】
皇宮之中,龍顏大怒。
乾國皇帝怒斥滿朝大臣道:「區區一場小火,竟然就能讓人從地牢中逃走?你們幹什麼吃的?若非昌兒把人抓回來,今天這得是多大的笑話?朕還養你們這幫廢物做甚!」
幾個大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該罰的人很快受到了重懲,而在退朝後,皇帝喚來四皇子,但怒氣絲毫未減。
四皇子行禮道:「父皇千萬不能為了此事氣壞龍體。追根究柢,高樹與牢中女子舊日相識,防範稍有疏漏,也是人之常情。兒臣以為,未免後患,地牢還是換人看守方為上策。」
「這次多虧了昌兒你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能深思熟慮,立下大功。你說的不無道理,那傲家次子關押一事,打今日起就交給葉全處理。」皇帝總算是緩和了些。
葉全是四皇子身邊的暗衛,而高樹則是二皇子的親信。
「為父皇分憂,兒臣職責所在,自當全力以赴。只是...」
皇帝:「只是什麼?別學你哥哥那套,有話就說!」
四皇子恭敬道:「計誘傲如雲一事,二皇兄可花費了不少心機。好不容易把人捉來,卻因此等失誤最後讓兒臣占了先機,怕是外面要傳兒臣與二皇兄搶功了。」
皇帝冷哼一聲道:「那怪誰?是他沒把事情辦好,還能怪你?」
「兒臣以為,葉全跟著兒臣深居皇宮多年,看守地牢尚且妥當,但宮外的世界終歸與宮中不可同日而語,翰國人又生性狡詐,押送傲如風一事,還是交給常年與翰國打交道的二皇兄較為穩妥。想必經歷此事,二皇兄日後會更加小心,斷然不會再出差錯的。」
皇帝嘆了口氣,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吧!人讓你跟葉全看著,出宮交換時,就讓那不成器的押去吧!」
「兒臣領旨!」
皇帝讚賞道:「昌兒年紀雖小,卻事事設想周到,父皇很是開心!」
四皇子行禮道:「兒臣一心只想早日為父皇分憂。」
離開時,四皇子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一切,都在按照著他的計畫推展著。
【逃走】
再次醒來時,我頭痛欲裂。
用手輕撫,感到太陽穴腫起一塊。
剛剛是四皇子襲擊我?
但我只看到他脫下扳指,根本沒看見他出手就倒地了,這暗器手法著實厲害。
回想起他在襲擊我前說過的話,我並不擔心他會放棄救我。
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計謀之中。
兩日後,一個生面孔的侍衛打開了我的牢房門。
他是一個年約二十的男子,衣著明顯與之前的獄卒不同,看起來官階不低,身手也不弱。
我被他帶出牢房,雙手被重新綁在身後。
「在上馬車前,都別亂動。」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還帶有暗示性的壓了一下我手上的繩索。
這觸感...
他在我繩子裡藏了東西!
看來他是四皇子的人。
走沒多久,就看見如風也被人從別的地方押送而來。
如風一看見我便想朝我跑來,卻被守衛給拉住了。
「安分點!」那守衛兇道。
見他們是把自己往我這邊押來,如風乖乖聽話,直到靠近了,他才開口問道:「大嫂,你沒事吧?」
我搖頭示意,問道:「你呢?他們給你解毒了嗎?」
「我一進監牢就被餵了東西,之後肚子就不疼了。」
這時候,守衛怒道:「不要竊竊私語!」
我暗示如風照做。他閉上嘴巴不再說話,直到我們被押上馬車之中。
摸索著自己手上的繩索,果然找到一把小匕首,只要小心不發出太大的聲響,外面是不會察覺的。
只是就算逃脫又如何呢?
他們既然帶我們出來,表示如雲已經在路上了。
正如四皇子說過的,他只確保我平安無事,傲家軍或是翰國的未來,他毫不關心。
似乎是看出我的憂慮,如風小聲安慰道:「大嫂別擔心,如霜很聰明的!我們失蹤了這麼久,她一定已經聯繫上爹爹跟大哥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可惜他沒猜對我在擔憂什麼。
「我倒是寧願他不要來救我們...」
「啊?」
「他們要的,就是傲如雲離開前線...」
不想我話還沒說完,如風就插話道:「我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
他滿臉得意,雙眼閃爍著堅定。
「你不知道大哥有多厲害。」如風道。
再厲害,也不能逆轉時間吧?傲如雲一離開戰場,傲家軍還能有多勇猛我是不知道,但乾國也不可能真乖乖交人後就放我們走。
這麼一想,或許我們藉機逃走能換來些許先機。
透過門簾的縫隙查看,馬車上備有行囊,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有些距離,極有可能晚上會停下來休息。
若是這樣,那逃脫最好的時機就是今晚了。
我示意如風稍作休息,養精蓄銳,準備迎接今晚的戰役。
果不其然,晚上我們被帶進了一間荒廢的破廟中。
該說我好狗運嗎?
上一世在逃難時,我跟高樹也來過這裡。
由於不遠處有翰國兵營,我們不敢在此多做停留,最後決定徹夜逃跑,也因此墜落山谷,斷了一條腿。
這一世,乾國人並不知道附近有翰國兵營,選擇在此落腳。
幾個守衛留在外面看守,廟裡只留下兩個守衛。
廟中守衛吃著分發下來的乾糧,卻只給我跟如風餵了點水,看來是不想我們太有力氣。
趁著他們吃飯的空檔,我割斷手上的繩索,接著靠近如風,示意他不要出聲,也割斷了他的繩索。
不想剛割斷,兩個守衛竟然倒下了!
這是四皇子暗中的協助嗎?
可惜我想得太美好了。
高樹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我跟如風急忙坐好,不讓他看出端倪。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送去傲家軍的信上只有寫傲如風,並沒有寫上你的名字。這代表到時候我們交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全憑我心意。」高樹邪惡笑道。
「你想幹嘛?」
這傢伙到底有完沒完?
高樹露出可憎的淫笑,一邊解開腰帶一邊說:「這裡山高皇帝遠,四皇子可到不了!你說我想幹嘛?」
我的天啊!他還就鐵了心要侮辱良家婦女了是不是?
竟然為了這點私慾給自己人下迷藥?我上一世到底是有多瞎,才會愛上這種垃圾?
高樹向我撲來,但此刻我早已鬆綁,哪能任由他胡作非為?
但還來不及出手,就聽見『碰』一聲,高樹應聲倒地。
原來如風不知何時撿了根木棍,把高樹敲昏了。
抓起如風的小手,我們連忙從窗子逃走。
在夜色的掩護下,我憑藉記憶帶著如風朝南狂奔。
那裏有翰國的兵營。只要逃到那裏,我們就得救了。
或許兵營有辦法能及時送信給傲如雲,讓他儘快返回前線,挽救戰況。
咻!
突然小腿一疼,我中箭了。
轉頭一看,高樹一臉邪笑向這裡奔來。
看來如風下手不夠狠,沒打死他。
「往南跑!山下有翰國兵營,派人攔下你大哥,不能讓他離開戰場太久!」我忙對如風喊道。
「那大嫂怎麼辦?」如風都急哭了。
見他停下不走,我大力推了他一把,怒道:「大嫂的話,你不聽了嗎?」
沒時間讓他遲疑,我又吼道:「傲如風聽令!往南跑!」
似乎是骨子裡的武將基因作祟,如風一個俐落轉身,頭也不回地照做。
他很聰明,我知道他一定會沒事的。
這時高樹已經跑到附近,見如風逃跑便想追上,卻被我抱住了腳。
他武功不如我,就算我受了傷,想阻止他追上如風還是綽綽有餘。
拿出匕首,我出招擊向高樹。
這匕首確實厲害,所揮到之處,雜草應聲而斷,不愧是四皇子的東西。
但我還是失算了。
高樹不知道為什麼,武功造詣高漲,就算手握削鐵如泥的匕首,腳上有傷的我還是很快敗下陣來。
被按倒在地,高樹緊緊掐住我的脖子,冷冷道:「是不是沒想到我的武藝其實在你之上啊?我之前可是乾國二皇子的暗衛,你以為的拙劣武術,都是演給你看的!」
自始至終,高樹對我所說的每一句話,讓我看見的每一件事,都是謊言。
「一個小孩子,殺了你再去追也不遲。就算我不追,這山裡都是豺狼虎豹,你覺得他又能活多久?」
感到脖子一緊,我開始透不過氣。
視線周圍逐漸黯淡,高樹狠毒的臉也開始模糊。
漆黑的夜空裡,冒起幾道詭異的,綠色的光芒。
上一世臨死前我已失明,或許這就是臨死前的片段吧!
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