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趙婇婷因為隔天還要早起上班，所以早早離開醫院，張穎竹坐在病床上，輕輕揮動被繃帶包紮的左手臂，或許是已經傷了一個月，早已沒有想像中的疼痛。

一個人待在病房像被關在牢籠裡，她不免又想起現實中已經跟她算是決裂的陳昱凱。

她也想起在書中的自己，她曾說過，如果可以順利回到現實世界，能夠再當回張穎竹，而不是王芷恬，她就要勇敢告訴陳昱凱她的心意。

只是她也不知道，現在是否還來得及。

在想著陳昱凱的同時，她還想起簡軒祈，雖然那只是書裡面的故事，現實中並沒有這個男人的存在，但是她總覺得一切很真實，好像那不是虛幻世界，而是真實存在。

張穎竹從病床上起身，好不容易可以回到現實世界，她想去看看陳昱凱，看看他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念頭一起，張穎竹打開房門往陳昱凱所待的病房走，他跟她的病房只隔了三間，她很快就走到了。

她先是敲了門，等了大約五秒都沒人回應，她怯懦的推開門，走近陳昱凱身邊，他睡得很沉，連她待在一旁他都沒有察覺。

張穎竹怕他還沒退燒，手心下意識就輕觸他額頭，慶幸他已經退燒了。她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是生了一場病，她還在旁邊照顧他。

那時候的日子很快樂，現在還能回到過去嗎？

她把疑問置放在心底，她低著頭，還在想著車禍時的情景，薄被碰到床墊的聲音，碰的一聲驚動著她。

她揚眸，視線對上正拉著棉被、神態還有點疲態的陳昱凱，他也注視著她，但沒有要講什麼的意思。

她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發覺他見到她也沒有多大的反應、沒有什麼喜形於色，或者欣喜若狂的模樣，那些想說出口的話，全都瑟縮，一一回歸到肚子裡。

她知道讓他失望的人是自己，此刻該主動的人也是自己，可是他的表情讓她有種好像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錯覺。

她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能只是一直接受他的付出，她也應該主動才對。

「我剛剛摸了你額頭，好像沒有發燒了，你有沒有好一點了？」張穎竹還是開口了，雖然聽起來稀鬆平常，但她卻是鼓起最大的勇氣。

「嗯。」陳昱凱點了點頭，隨即將身體轉向另一面，背對著她。

張穎竹緊抿著唇，她思索著，現在應該要說什麼，才可以挽回他一點注意力？

「我有話想告訴你，就是……」張穎竹深吸一口氣，想把放在心底的感情告訴他。

當她做出決定，同一時，她也聽見他沉聲回應。

「回去吧，大半夜跟哥哥共處一室，不太好。」陳昱凱清了清嗓，輕輕鬆鬆劃開距離，「我還有我的形象要顧。」

張穎竹一時訝異得說不出話來，尤其在聽見陳昱凱疏遠的態度後，悵然若失。

好不容易才能在車禍中平安無事，他不是應該會像以前一樣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了嗎？

他不是應該會在她來找他時，隨時都準備笑顏，接著撫摸她的頭髮，甚至故意弄亂嗎？

那些平常都會發生的事情，今天為什麼都不再出現？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陳昱凱聲嗓比先前更有張力，「要妳回去很困難嗎？」

「可是我……我有話想跟你說，我想清楚了、我想說的是……」

張穎竹話還沒說完，就硬生生地被截斷了。

「妳在想什麼都跟我沒關係。」陳昱凱不為所動，仍舊背對著她，「認清妳自己的身分，爸媽有頭有臉，不要讓他們沒面子。」

「真的沒關係了嗎……」張穎竹緊咬著唇，雙手交握力道死緊，關節處都泛白了。

「妳很喜歡這裡？大不了我讓給妳。」陳昱凱隨手就把點滴拔除，他將外套穿在病服外，拿起手機，準備遠離爭執。

張穎竹伸出手心握著他手腕，「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你才剛醒過來，好好休息……」

陳昱凱把她的手放下，聽了她的話走向房門，為她打開，「那妳可以走了。」

張穎竹像被操控的木偶，乖乖聽話，走到敞開的房門前，在要踏出病房時，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

「記得好好吃藥。」張穎竹說完，垂下眼睫，眼睛裡瀰漫一層薄霧。

在書中世界，她想過跟陳昱凱重逢時會有無數個歡喜快樂的畫面，無論是她終於正視自己的心情，下定決心要跟他在一起，或者是兩個人離開收養關係，正大光明的談戀愛，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她曾經編織過的喜悅。

如今那些喜悅，只是殘存在她腦海裡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