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暗沉之天色, 雨下得無法言喻, 眾人不斷撥去臉上雨珠, 努力地睜開雙眼。
馬雲飛收起凝霜劍, 場上眾人認為其服軟, 發出竊竊私語之訕笑聲, 只有楊蕓和上官靈明白馬雲飛其用意。
郭拓豪爽地大笑, 火燒結蘆那晚私下放走楊蕓, 門中已有雜音, 所幸未傳至步戰天耳內, 此時並不好直接放行, 馬雲飛此舉也算合了郭拓心意。
馬雲飛擺手示意道:「郭門主, 放心攻來吧」
在知曉郭拓本意後, 馬雲飛為其舊情, 言語亦緩和下。
郭拓思忤:「這娃兒賣得甚麼藥, 不過倒無大礙, 也趁機試試這娃兒武功, 順勢放走他們, 堂主怪罪下來倒也有理。」
郭拓隨即一槍平掃, 又是招漫溢成原, 這招只用了七分力, 但仍是虎虎生風, 馬雲飛身影輕搖, 正是飛字訣之輕功身法, 但卻不似平常迅速敏捷, 但身行卻是十分詭異, 步法亦是迷蹤難測, 晃過郭拓的槍尖, 身由步轉, 兩步便踏入距郭拓一臂之距, 俐落迅捷一招載月披星, 力隨掌發, 結實地打在其左胸, 郭拓吃疼退了兩步
玄武堂眾大驚:「門主」
楊蕓和上官靈拍手叫好
馬雲飛變招斷月掌之原自有三, 其一, 真武幽玄甲剛猛無比, 而剛猛往往容易施勁過當, 變招不易而顯破綻, 上官淳教過馬雲飛這道理, 之前對招已略知一二, 便打算以柔克剛, 其二, 事實上狂龍飛劍亦含許多靈動招式, 而其博大精深, 馬雲飛尚未熟練流暢, 於實戰裡未有十成把握, 最終, 馬雲飛至今尚幼, 內功基底尚未積累深厚, 如兩人內勁硬碰硬, 絕對討不到好處; 於此當下以斷月掌對峙, 以招破招, 是為最佳。
眼下一擊除了出其不意之外, 也和郭拓出招留情和輕敵相關, 馬雲飛年少氣盛, 怎容許态被人看輕, 怎願退讓, 郭拓這時也才知馬雲飛並不是托大, 心想:「這渾小子, 倒有點實力, 果真不能小瞧」
馬雲飛佔得先機, 連忙搶攻, 亂掌翻飛, 出掌之快, 郭拓不得不以盾甲槍回擋,同時也激起其武者之傲氣, 正色回道:「娃兒有兩下子, 也別小瞧我這盾甲槍」
郭拓接著舞動猛烈一式「翻江倒海」, 槍勁似浪花自四面八方席捲而至, 層層疊加, 如萬海奔騰, 馬雲飛運掌成盾, 破開第一層槍勁, 後勁蜂擁而至, 展開飛字訣狼狽地避開此招, 心裡暗想:「倒也不能輕忽托大, 仍得謹慎為上」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忘情於對戰之中, 郭拓已使出九成功力, 卻是不相上下, 馬雲飛越打越順暢流利, 吸收了不少實戰經驗, 郭拓漸覺棘手, 場上的眾人開始佩服起這小夥子, 小小年紀竟跟郭拓打個難分難解,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 場上眾人驚道:「這小子武功還不錯」
郭拓心道: 「楊前門主斷月掌招式精妙絕倫, 這娃兒已有其八九成火候。」
上官靈不停注目著場上動態, 同步想著法子逃離; 楊蕓望著斷月掌招式出神, 每打出一掌, 都讓其憶起楊任遠, 回神臉上已掛上兩行清淚。
「先前太過慌張, 我怎忘了…」
上官靈妙計迸生, 當下吹起口哨, 此聲吸引起眾人, 馬雲飛與楊蕓聞聲, 登時目光一轉默契相視而笑, 哨聲響徹半山, 馬雲飛兩人動作未慢, 一掌撥開, 斷月掌之月望心寒震開盾甲, 真武幽玄甲之招接踵而至, 打得馬雲飛猝不及防, 令人目不暇給, 外人看來比拚激烈, 實為彼此間純招式比劃, 毫無危險。
吼!
「哪來的怪獸!」
「好…好…大的老虎!」
「這巨虎要吃人啦!」
「讓開! 快逃!」
救命聲乍起, 不一會兒, 銀白身影由東面林間似閃電般竄出, 人群亂作一片, 左衝右撞向上官靈奔來。外圍玄武門眾人忽被龐大身形撞開, 白色巨虎一路撕咬至上官靈身旁, 多人倒地不起, 巨虎仰天怒吼, 嘯聲震天, 震攝眾人。
「吼兒好乖!」
上官靈輕撫後, 同楊蕓兩人躍上虎背, 吼兒兇猛無比, 無人敢靠近阻擋, 吼兒一刻未停, 旋身向山下奔馳, 撞開數人, 衝出重圍, 馬雲飛見眾人大亂, 趁隙施展飛字訣隨著吼兒, 一路斷後, 逃出玄武門包圍。
馬雲飛調皮地回頭向郭拓道:「郭門主, 咱們改天在比過阿」
郭拓爽朗地大笑了起, 眾人見狀想要追趕, 郭拓作聲阻道:「別追了, 我都勝不了他, 你們打過嗎? 咱們顧著這裡便成」
今日玄武門任務本就是於此阻絕上官淳去路, 此時門主如此下令, 眾人倒也不多作糾結。
午後暴雨來得快, 去得也急, 沖去漫天烏雲後, 漸感氣朗神清, 這夜星光熠熠, 星斗鑲於黑夜之上, 煞是明亮...
夜色已深, 三人一虎越過兩座山頭, 直到間山神廟前停了下來, 這間廟荒廢已久, 四周叢生雜草, 灰塵遍布, 廟裡樑楫亦倒塌, 廟頂西南角仍漏著下午大雨的剩水, 神像表面斑駁剝落, 神案被腐蝕的似乎立馬崩塌, 三人倒也不介意。
三人升起火堆, 廟內亦有著些許乾稻草未被淋濕, 馬雲飛找了一小塊空間鋪上, 便讓楊蕓和上官靈歇息, 自己則是窩在神案旁乾地, 吼兒趴臥於廟外林間, 奔逃多時, 至今才能緩口氣。
月色皎潔白瑕, 星光輝映在上官靈潔淨的臉龐, 側臉月勾似的輪廓已漸顯成熟, 她默然走出廟, 靜靜地看著天空
馬雲飛見其未眠, 從後輕聲道:「還不睡...」
上官靈回身:「蕓姐姐呢?」
馬雲飛眼神示意道:「今天一整天這麼多事, 她早就累了, 你呢...」
上官靈皺起眉頭, 滿面愁容:「我擔心爹爹...」
馬雲飛沒有說話, 仰起頭來看看月色, 沉寂了一會兒, 上官靈只是靜靜等著馬雲飛的回答。
馬雲飛轉向上官靈看著她:「師父, 一定沒事的。」
說完便假意露出輕鬆的微笑, 事實上馬雲飛亦為十分擔憂。
馬雲飛自幼受人庇蔭至今, 無論是父親馬程賢, 義父楊任遠, 抑或師父上官淳, 均為其心中之楷模, 只望跟隨他們, 能保護好身邊的人, 而今日遇險深知實屬不易, 若非郭拓, 可能三人早已身陷囹圄, 雖僥倖逃離, 心中無力感卻也漸重。
上官靈眼眶泛紅自言自語:「一定沒事的」
兩人無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彼此卻同時仰頭看著淡淡的淒美月光, 這夜即使再美的月夜, 兩人卻無心欣賞...
翌日, 女孩們換上男裝, 三人一同向武當上路。
宰相府內戒備森嚴, 衛兵在庭園四週走動著, 昏暗的房間裡露出燭火微光, 兩人在房內低語, 賈似道左手提著燭燈, 右手拿著一封用牛皮書寫的信, 字跡極為潦草, 信的左下角署名八思巴。
賈似道慎重地查閱手上密函, 讀完小心地把信折了起來, 燭火搖曳映著其面容光影更顯詭譎, 其面前為一名渾身黑衣掩面的密探。
賈似道用細小雙眼窺探那人, 略顯壓迫便緩緩道:「老夫允諾。」
那密探用低沉的語調道:「多謝丞相, 小的趕緊回稟國師」
賈似道又道:「但...」
密探道:「丞相直說無妨」
賈似道蹙眉道:「一千萬兩, 老夫風險太大了」
密探回道:「這事小的恐怕無法作主」
賈似道面有慍色:「一個月內答覆」
密探抱拳道:「是, 小的立馬通報國師」
賈似道擺手示意道:「退下」
密探離去, 賈似道一人於室內靜靜地坐在椅上, 賈似道閉上眼睛搓揉額頭低喃:「八思巴阿, 八思巴阿, 這如意算盤真響。」
隨即起身將密函用燭火燒去, 火苗蔓延開來, 牛皮信逐漸化為灰燼, 密探剛悄然躍出賈府, 忽感強烈殺意之目光迎來, 一股寒意湧上背脊, 左右探望卻遍尋未果, 便迅速離開。
遠方屋脊之上, 恨天如鷹般目視其離去, 而後慢慢地隱匿於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