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午後霧靄漸濃, 濕冷煙縕瀰漫林間, 天色逐步由白轉灰, 由灰至暗, 雲層積累, 雷聲響起, 驟然飄起綿雨, 一場不幸的雨...
兩人激烈交鬥碰撞著, 飛沙走石間, 依舊空洞的心, 依舊有情的劍…
上官淳佇立著且直視獨孤逸冰冷無神的雙目…
他明白這頭虎若清醒怎甘心受人指使的, 千方百計設法喚醒獨孤逸, 但現下已是進退失踞, 獨孤逸已是費神, 遑論其餘人於空隙間之圍攻, 絲毫沒有喘息, 內力流失, 漸感力衰, 更須提防銀色面具下狡詐的微笑, 麒麟二使在旁詫異的看著這戰役, 不僅兩人詫異, 幾乎場上眾人對上官淳都產生敬佩之心, 這微妙的心理氣氛, 步戰天感受到了, 這樣下去是不利的, 怒氣不斷上升, 達至頂峰...
郭拓這一刺其勢猛烈卻甚為緩慢, 馬雲飛看清來勢向後凌空一蹬, 楊蕓和上官靈兩人各自退開, 凝霜劍畫了個半弧順勢刺出, 正是招狂字訣中「狂嘯寰宇」, 此招雖不及上官淳之霸道囂張, 但卻多了份靈巧瀟灑之氣, 這也正是狂龍飛劍開宗之第一式, 藉此化解真武幽玄甲之「漫溢成原」, 其後勁卻向郭拓發去, 郭拓一驚, 連忙回擋狂嘯寰宇之變化, 變招第二槍發勢, 楊蕓與上官靈看得驚險, 同時喊出:「飛哥哥...」
「門主加油, 門主好身手阿」
龍吼山雨勢漸大, 玄武門眾之雜聲, 加上兵器撞擊聲響, 無人可聽聞郭拓之低語, 郭拓亦知此點, 但為求穩妥, 更以內力傳聲給馬雲飛, 郭拓微張嘴唇, 利用丹田發聲, 內力發勁, 馬雲飛側身避開, 同時聽見郭拓低喃:「小子, 仔細聽來...」
兩人此刻你來我往, 一刻未停, 郭拓使出每招雖看似凌厲, 卻留有破綻, 場上玄武門眾均為武功平庸之輩, 並無法識破郭拓刻意為之, 但馬雲飛武功已是中流之上, 輕易由破綻中閃避給予還擊, 算是應付自如。
真武幽玄甲攻守兼備, 郭拓邊發招便道:「我乃玄武門主郭拓, 楊前門主於我有恩, 結廬之事僅從堂主之命, 實非我願, 望其諒解。 等等你趁機破其招, 趁勢帶兩個女娃走, 我會設法拖延其他人」
上官靈臆測並無差錯, 這時她並不知實情, 她和楊蕓兩人仍是擔憂
「早知聽爹爹認真習武, 現下也能幫上驢蛋點忙」
「爹爹和叔叔們當晚護我周全, 盡數犧牲, 而今又是飛哥哥護我, 要是有個萬一, 我該如何面對?」
郭拓邊說邊舞動長甲槍向馬雲飛刺來, 馬雲飛閃避回道:「你這麼好心?」
郭拓變勢畫圓掃去, 正是一招「懷山襄陵」, 強撞龍字訣之「龍心大悅」, 兩招同屬剛猛, 兩人內力仍有差距, 馬雲飛硬碰硬吃了悶虧, 被震得虎口發麻, 郭拓笑笑道:「信不信由你...」
上官靈與楊蕓兩人雙手緊握, 實為其擔憂, 卻是無能為力, 郭拓欲重整攻勢, 馬雲飛右腕回劍, 凝霜劍尖垂向地面, 帶著輕挑神態, 颯然一笑開口道:「不必, 我絕不能丟義父和師父的顏面。」
這充滿自信的口氣絕不需郭拓留情, 但適才近半百招交手, 馬雲飛均處下風, 此時如何能勝? 而馬雲飛之語氣眼神均激起了郭拓的武者鬥志, 郭拓正色輕蔑道:「好小子, 出劍」
馬雲飛右手一挑, 於空畫圓, 順勢將凝霜收回劍鞘, 場上眾人大笑叫囂...
「小娃兒投降了!」
「小鬼打不贏了!」
「咱們逮三娃領功!」
山頂雨勢磅礡, 越下越急, 如雲翻捲, 偶有狂雷怒號, 淡墨天空驟現銀白草書, 斗大雨滴打在身上讓人發疼...
上官淳和獨孤逸無止境地纏鬥著, 劍氣與刀勁交織成網, 步戰天真氣護身, 三人竟無一滴雨落於其身, 顧玉臨用著衣袖蓋著隨身鐵箏, 其餘人早已渾身溼透注目此場博拚
沈樹風道:「這白衫劍神好生厲害, 兩人已過千餘招, 又有眾人趁隙, 居然能撐至此。」
步戰天揮袖厲言:「上官淳招招留情, 假如猛虎發勁, 早已得勝」
眾人驚道:「什麼...」
眾人只道兩人打成平手, 已然驚艷, 沒料到上官淳未發全力, 步戰天道破後, 眾人無不乍舌, 上官淳邊接下生猛一式「獨斷獨行」邊吶喊:「逸兒, 你快醒醒!」
可惜這呼喚獨孤逸充耳未聞, 神態漠然。話說「奪魂攝心丸」, 「奪魂攝心針」與「奪魂攝心手」為步戰天閉關後調製且獨創之藥品與武學, 奪魂攝心丸可攝人心魄, 使其操控, 奪魂攝心針需佐以奪魂攝心手之特殊手法打入其風府, 百會, 膻中, 神闕, 命門, 氣海等大穴, 其效遠勝奪魂攝心丸, 但易傷其筋絡。
那日步戰天藉機以快絕精妙之奪魂攝心手, 將奪魂攝心針注入其周身大穴, 箝制其思想與肉身, 如單以奪魂攝心丸其效, 獨孤逸純以內力便可逼出藥效, 步戰天為求安妥, 不單打入攝心針後, 再令其服入攝心丸, 而今黑袍刀聖只是其傀儡。
獨斷獨行被化解, 反手便又一招「孤影隻身」, 變招極為迅速流暢, 孤影隻身帶有點孤單滄桑之感, 出刀快捷, 刀路詭奇, 為悲旋八狂斬中剛中帶柔之刀法, 上官淳避開其餘人刺來的兩劍, 後躍便是用劍尖抵住狂神刀的刀身, 再次向後一越,避開了孤影隻身的勁力
顧玉臨見了此招嘆道:「好輕功!」
步戰天已是按耐不住, 手入暗袋, 取出銀器, 挾以內勁右手一打, 便是向兩人方向飛去, 去勢兇猛, 劃破風聲
咻!
上官淳聞風察覺異狀, 向右騰挪閃避暗器, 立穩隨即一蹬向暗器追去, 此舉讓人摸不著頭緒, 原來目標並非上官淳, 而是身後的獨孤逸...
上官淳身形全施, 追向暗器, 延伸寒鳴劍尖, 眼見暗器已逼近獨孤逸眉心, 暗器來勢迅捷兇猛, 獨孤逸中招必死無疑, 上官淳奮力一施, 使劍打落暗器
上官淳驚覺胸口一疼, 黑色刀鋒深深穿入右胸口, 上官淳眼睜睜看著刀抽離自己的胸口。
一進一出, 狂神刀迸發熱血, 冰冷暴雨挾帶滾燙席捲獨孤逸面門…
上官淳奮力挺住, 平靜異常道:「逸兒...」
獨孤逸瞳孔逐漸放大, 鮮血和聲音如一股暖流鑽進其經絡, 獨孤逸瞠目望著上官淳, 頭痛欲裂之感自百會散漫至四肢, 忽覺內力陡增激盪全身, 黑血自口噴出, 風府穴內黑針震出, 步戰天陡然發聲: 「不好! 」
獨孤逸內勁在體內爆衝, 驟然拋下狂神刀, 失神瘋狂怒喊, 麒麟二使見狀不妙, 兩人身形展開, 同步躍然上前, 兩人分制其左右手之內關穴與肩髃穴, 然而獨孤逸內勁駭人, 狂暴恣意竄流, 沈樹風與顧玉臨兩人以十成內力壓制, 只覺五臟翻騰, 嘴角滲血, 再堅持下去必然內傷嚴重, 兩人互使眼色, 雙掌一同朝獨孤逸後頸砸去, 使獨孤逸昏厥過去, 兩人亦被彈開, 三人同步癱軟倒地
上官淳內外傷兼劇, 換作他人, 早已倒地, 如今卻是目光灼灼傲然環視全場, 步戰天大笑, 騰移半步, 匯精聚神右掌一劈大喊道:「上官淳, 接老夫一招...」
一把巨大的刀, 氣勢磅礡, 雷霆萬鈞…
上官淳哪顧傷口劇痛, 全力握起寒鳴劍, 劍字訣之「劍傲四方」凌空劃出
劍字訣正是集合了前三訣之大成, 需凝聚全身真氣, 非到攸關生死, 平時絕不輕使, 現下正是全力一搏, 勝負決定之刻
真氣意念化劍, 劍由心, 心歸氣, 氣隨劍, 狂靈紫之三氣歸泰, 九界凝結, 四方震盪, 陽動陰靜而凝聚為一點, 經一點迸發至無極。
翻掌成花, 以意行氣, 以氣運身, 隨脊發勁, 九道紅芒經氣海匯萃, 交織具象成狂躁駭人遠古戰神之意象, 蘊含恐怖漫天殺意, 戾氣自右掌轟然衝出, 狂暴不羈的掌力, 如驚天巨浪席捲翻打而來。
兩招砰然對衝, 無人倖免於其後勁衝擊, 週遭內傷成群, 上官淳心驚疑道:「難道這是…天罡九黎訣!」
天罡九黎訣乃蚩尤所創, 藉由狂暴戾氣激發出修習者之潛能, 甚而遠超出本身潛能, 用以壓制駕馭破嶽刀, 為一門精妙高深內功心法, 共分九重, 江湖上流傳甚久, 但亡逸已久, 步戰天何以習得?
兩人飄然向後順勢一躍, 強烈內力在步戰天體內擺盪, 導致五臟受損, 只得揮掌卸去勁道, 此刻本欲強忍著內傷, 喉頭一甜, 口噴鮮血, 眾人見步戰天受傷驚聲:「堂主!」
麒麟二使欲上前攙扶, 步戰天揮手示意無礙。
寒鳴半截劍尖凌空翻轉兩圈後, 跌落不遠處, 上官淳棄劍徹袖朗聲笑道:「笑談江湖紅塵間, 揮劍策馬伴塵煙, 天下風雲莫推斷, 豪飲酌酒醉成仙。」
雨勢愈發滂沱, 不時夾雜雷電轟鳴, 白衫劍神淡然佇立著, 胸口鮮血蔓延, 而面無懼色, 寒鳴劍斷, 一把瀟灑傲世的劍斷了...
「哈哈哈哈哈! 」
暴雨之下步戰天不明瘋狂地失態大笑, 眾人不敢作聲, 笑得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