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在班長的質疑，以及我茫然的眼神攻勢之下，謝遠洋終於崩潰了。

指著班長，謝遠洋氣急敗壞道：「你不可以喜歡她！」

這話一說，班長瞬間漲紅了臉，搖手直道：「我．．我沒有！！」

我怒站起身喝斥道：「他沒有！謝遠洋你有病就去看醫生，不要到處發瘋好嗎？」

但謝遠洋這次指向了我道：「都怪你啦！」

「怪我？」我真是被他氣笑了。

兩手一甩，謝遠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道：「我不跟你鬥了啦！你贏了！你贏了可以了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是真一頭霧水。

本以為他終於要解釋，沒想到卻讓我們更加困惑了。

班長最終尷尬地離開了我們班，謝遠洋像個喪家犬般趴在桌上，而全班則因為剛剛這莫名其妙的一幕，不停竊竊私語著。

應該是話題主人公的我，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就算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甚至不知道要解釋什麼。

下午，因為我英文成績進步不小，老師叫我去辦公室討論一下該怎麼分享心得給大家。

臨進辦公室前，我發現鞋帶鬆了，就蹲在門口想要綁好再進去，正好聽見武術社老師跟我們班導的對話。

武術社的老師：「這次比賽，我打算不讓謝遠洋參加了。」

班導有些關心道：「怎麼了？他成績沒有下滑啊！」

武術社老師嘆了口氣道：「之前他給學姊寫情書這件事，你也知道。」

「嗯，我有留意，他沒再去騷擾人家了啊！那不就是青春期的行為嗎？有這麼嚴重？」班導解釋道。

「最近他一結束練習就立刻跑走，我發現他是不是跟班上女同學走得很近啊？」武術社老師詢問道。

班導忙道：「我知道，我也有注意，但他們也沒什麼不正常的行為。我會持續注意的，但那個女同學夏小舟，最近段考成績還提升了，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

班導果然就是班導！句句是人話！

武術社老師為難道：「是這樣的，全國比賽這邊，有不明文的規定，就是選手不能談戀愛。畢竟要真得名了，怕會對其他學生帶來不好的影響。謝遠洋要是真出了什麼問題，不光是對他，就連對隊上其他同學也不公平。我不能拿他一個人，來賭整隊的成績。」

「已經決定了嗎？」班導似乎還想再爭取一下。

武術社老師惋惜道：「這些日子，我也提醒過他，但他卻越來越毛躁了。趁他現在才高一，禁他一次，未來還有機會，也當是給個教訓吧！」

我傻了。

就因為之前我寫的情書，會讓謝遠洋被禁賽那麼嚴重？

忽然間，我滿腦子都是謝遠洋練習時，那汗水浸透了衣服的模樣。

他練到整個人能正反對折，但卻因為我隨隨便便的一封假情書，全白費了？

「總之，我想他得到這個消息後，心態方面應該會有些崩潰。到時候就麻煩你了。」武術社老師說道。

所以，他是真被我逼出精神病了？

站起身來，我走進辦公室道：「老師，那情書不是謝遠洋寫的。」

【我就是個白癡】
梅姨跟我爸媽坐在客廳，而我，則哭哭啼啼地跪在家門外，滿身都是被我媽用抓癢棍抽出來的紅痕。

在跟老師們說了事實後，想當然爾他們通知了家長，而我回家立刻遭了一頓爆揍。

我媽指著我，厲聲道：「我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都要比我高了，什麼事情不能開玩笑，你不知道呀？」

「啊～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敢了啦！！」我大哭道。

梅姨這時緩頰道：「別罵她了，她這不是認錯了嗎？」

我爸卻罕見地也動怒了，說道：「你別替她說話！小孩子小打小鬧無所謂，但她搞出來的，能說是小打小鬧嗎？」，轉頭指著我，「往大裡說，這叫偽造文書！犯法的你知道嗎？」

「對不起嘛．．．對不起啦．．．」我滿是眼淚鼻涕道。

我爸怒站起身來，走向我道：「對不起？你現在知道對不起有什麼用？人家謝遠洋每天送你回家，你哪來的臉這樣害他？」

「他那個時候還沒送我回家啦．．哇．．．」我狼狽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解釋著。

但我媽聽見，卻更生氣道：「你還有理了？」

怕她又打我，梅姨忙阻止道：「好了好了！她也解釋了，小洋也能比賽了，我們不怪她啊！不氣不氣。」

我媽卻沒被安撫到半點，還越想越生氣道：「我看你們每天結伴回家，還以為冰釋前嫌了。人家遠洋都沒對你做什麼，你這邊還在記恨？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心機深沉，滿腦子都是想著害人的小孩啊？」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我大哭著。

我知道我做錯事了，但我也不想這樣，我也覺得很委屈啊！

「還給我頂嘴？我看是打得不夠疼是不是？」我媽轉身又是要拿起抓癢棍。

好在梅姨搶過了棍子，對我媽道：「行了！這次是她自己去跟老師自首的，那就是知道輕重。你這麼罰，她下次都不敢說了，不是適得其反？」

轉頭梅姨又跟我爸說：「你也勸勸你老婆啊！女孩子這個年紀都是愛面子的，意思意思一下可以了！再罰下去，心裡要出毛病了！」

在梅姨好說歹說下，我總算能回自己房間反省。

趴在床上，我抱著狗狗毛公仔，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難勘有多難勘。

就在我抽衛生紙要擤鼻涕時，突然聽見房間窗戶有動靜。

啪一聲，窗戶被打開，謝遠洋從外面爬了進來。

我坐在床上，哭得像個豬頭似的問道：「你爬上來的？」

他忙將食指放在嘴上道：「噓！小點聲！你不怕被你爸媽發現，我還怕被梅姨知道呢！」

用毛公仔遮住臉，我問道：「你來幹嘛啦？嘲笑我嗎？」

他搖搖頭道：「不是」

「那你來幹嘛的？」

他看了看我，然後噗哧笑道：「你哭得眼睛都腫了，好醜啊！」

將手上的公仔扔向他，我怒道：「滾啦你！」

他接過了公仔，摸了幾下後道：「你幹嘛跟老師說實話？」

我鼓起雙頰道：「如果你被我害到禁賽，你還不殺了我？」

「就因為這個？」

我用手捂著臉，尷尬道：「好啦好啦！我會內疚啦！滿意了吧！」

我看過他在區公所表演的樣子，也見過他背後是多麼努力。

只有在台上，他的笑容永遠都是發自內心。

不光是因為他實力強，也因為他是真的熱愛武術。這讓沒有特殊愛好的我，十分羨慕。

從國中以來，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武術。不管是因為任何原因，任何人都不應該阻攔他在這條道路上，繼續發光發亮。

不然真的太不公平了。

他將公仔還給我道：「其實我知道情書是你寫的。」

啊？

「那你為什麼不跟老師說？」我訝異道。

他嘆了口氣道：「第一，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認。第二，我也沒想到，我會因為這件事差點被禁賽。第三，我也報復你了。」

「你報復我了？」我問道。

他抿著唇，睜著看似無辜的雙眼道：「那天唱歌之前，我也用了你的名義，給班長寫了情書告白。」

「什麼？！」我站起身道。

他伸出兩根食指，裝可愛的相互繞著圈圈道：「我本來以為你被書呆子甩，會比我還要丟臉。我哪知道班長拒絕地這麼委婉？後來一想，也是。你畢竟長得還行，收到情書，他搞不好還挺爽的。」

見我怒火即將衝到腦門，他忙補充道：「但我後來發現不對，我就盡力阻止你們獨處了！我可是為了避免你們真談戀愛，什麼方法都用上了，就差沒強吻班長而已！」

聽到這裡，我突然覺得擔心他前途的我就是個白癡。

像他這樣的人，就應該被終生禁賽！禁賽到死！

我上前用雙手緊緊掐住了他的脖子道：「謝遠洋！你給我去死！」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爸媽當然聽見衝了進來。

見我紅著眼一副要掐死他的架式，又是把我海扁了一頓。

都忘記追究他究竟是如何出現在我房裡的了。

【哭一哭就好了】
聽說後來謝遠洋去跟班長坦承了一切，還被揍了一拳。

但我已經無心去關心這件事了。

因為我奶奶中風了。

就在大家步入寒假，開心跨年時，奶奶入了醫院。

爸媽輪流照顧奶奶，嫌我幫不上忙，就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

怕我沒飯吃，他們拜託了梅姨暫時照顧一下我三餐。

我奶奶一直很疼我，小時候常會給我買糖吃，跟我說故事。

我爸媽外出應酬時，也是奶奶抱著我在床上哄我睡的。她出了事，我十分擔心。

常常在樓下飯吃到一半，就開始默默流眼淚。

梅姨總會安慰我道：「別哭了！吉人自有天相！你奶奶也不想看見她的寶貝孫女，連飯都吃不下去，不是嗎？」

道理我都懂，但有道理的話，我通常都聽不進去。

見我一天天消沉下去，梅姨提議帶我去醫院看看奶奶。

我雖然心裡很想，但也知道要真是這麼做了，我媽一定會罵我不懂分寸，只能拒絕。

這天飯後，梅姨趕回她開的花店裡去處理事情。不想放我一個人在家多想，她讓我在她家客廳看電視，等我爸媽回來再回家。

眼睛盯著電視裡播放的搞笑綜藝節目，但我卻什麼都看不進去。

奶奶以前給我唱的睡前老歌，奶奶握著我手時的觸感，還有她身上那淡淡的檀木香，都在腦中不停重播，刺激著我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你奶奶一定對你很好。」謝遠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坐到了我身旁。

「嗯．．」

「我爺爺奶奶在我出生前，就被我爸送進養老院了，一次也沒帶我去過。這麼久了，你連我爸都沒見過，想也知道他不怎麼管我。抱歉啊！無法感同身受。」他緩緩道。

「沒事，我哭一哭就好了。」

我確實不需要他安慰，我就只是想好好發洩一下。

這些天，遇見誰都叫我不要哭，但怎麼可能真的不哭？

他苦笑了一聲後道：「說我爸完全不管我，他錢倒是沒少給，還認份地不停交女友，讓她們來照顧我。她們也不是真的關心我，就是做來給他看的。好在每個都待不久，他就移情別戀了，呵呵。看見你能有一個讓你這麼在意的親人，說實話我挺忌妒的。」

我擦了擦眼淚道：「梅姨對你很好啊！」

他沒有否認，回道：「嗯，梅姨很好。」

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轉頭問道：「怎麼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但你不能跟梅姨說好不好？」他突然這麼說道。

大概是我眼裡都是淚水，我覺得他的眼眶好像也有點濕濕的。

「什麼？」

他的眉間微妙地顫抖了些許道：「我知道我爸外面又有女人了．．但我不敢跟梅姨說，我怕她也會走。」

他的眼眶真的紅了。

我很想安慰他，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就這樣，我們默默牽起了手，對著電視，各自掉著眼淚。

儘管我們都在哀傷不同的事，但這一刻，我覺得是我們認識這麼久以來，彼此的內心靠得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