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柔和地灑在庭院的石階上。
年僅十歲的陸南初坐在書案前,依舊努力地學習著兵法和歷史。儘管年紀小,身為將軍之子的他從不懈怠學業,因為心裡清楚,他的哥哥——陸南瑾,是他所崇拜的目標。哥哥是一位年輕的將軍,年僅二十出頭,卻已經在戰場上揚名。他那沉穩的氣質和高超的劍術讓人敬仰。
每日的生活裡,哥哥總會抽空指導他習武。清晨的練劍,夕陽下的策馬奔馳,還有每晚簡短的談話,都成為陸南初珍藏的記憶。哥哥總是笑著揉揉他的頭,語氣帶著寵溺:「阿初,將來你一定會比我更厲害的。」那樣的笑容,溫暖如冬日裡的一縷陽光,照進陸南初的心底。
十歲的陸南初站在寬闊的練武場上,手握著一把劍,劍身雖然不大,但對於年幼的他來說依然感覺沉重。他用力握住劍柄,目光緊緊盯著對面的哥哥陸南瑾。
陸南瑾則手握長劍,目光沉靜而堅定,臉上帶著一絲鼓勵的笑容。
「腳步要穩,手腕放鬆。」陸南瑾的聲音溫和中透著威嚴,他不疾不徐地揮動著劍,劍勢如流水般順暢。「劍是你身體的延伸,不要對它感到拘束。」
陸南初點了點頭,模仿著哥哥的動作,將劍高高舉起,然後緩慢劈下。動作看似到位,但其中的力道與技巧顯然還不夠成熟。陸南瑾微微皺眉,走到弟弟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鬆,不要急著出招,感受劍的重量,與它融為一體。」
他伸手握住陸南初的手腕,帶著他慢慢劈出一劍。劍身劃破空氣,發出低沉的聲響,這一劍雖然看似輕柔,但隱隱透出一股暗勁,力道凝而不散。
「哥哥,我的劍好像總是太重了。」陸南初喘著氣,額頭上冒出一絲汗珠。
「那是因為你還沒學會真正掌控它。」陸南瑾笑著回答,俯身與他平視,「劍法不在於力量,而在於心。心越穩,劍越輕。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心,才能控制劍。」
陸南初咬了咬唇,點了點頭,重新站穩姿勢,試著穩住呼吸。
他看著陸南瑾那雙沉穩的眼睛,仿佛從中汲取到了無窮的力量。這一次,他的手勢比之前更加穩定,劍鋒的運行也比之前順暢許多。
「很好,這才對。」陸南瑾的笑容越來越深,隨後他退後幾步,手中的長劍微微抬起。
「來,試著攻擊我。」
陸南初一愣,有些猶豫地看著哥哥那鎮定的神情。「你確定嗎?我……可能會輸得很慘。」
「那又如何?」陸南瑾大笑著,「失敗是成功的開始,來吧,讓我看看你的進步。」
小小的陸南初深吸一口氣,緊握手中的劍,眼神瞬間變得專注。他舉起劍,朝著陸南瑾猛衝而去,每一步都充滿了決心。雖然他的動作還略顯笨拙,但那份拼勁卻是毫不遜色。
陸南瑾輕鬆化解了陸南初的每一次攻擊,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仿佛早已洞悉了弟弟的每一個動作。然而,他並沒有嘲笑弟弟的青澀,而是用平和的語氣引導他:「不要急,找準時機再出手。力量要集中,不要分散。」
陸南初一邊聽著,一邊調整自己的動作。隨著時間推移,他逐漸能夠穩住呼吸,劍招也變得更加精確,甚至偶爾能逼得陸南瑾稍稍後退一步。
「很好,阿初,進步很快!」陸南瑾微笑著稱讚,「繼續保持這樣的心態,你很快就會變得更強。」
每一次練劍,陸南瑾都耐心指導,不僅是技術上的教導,更多的是心態的培養。對於陸南初來說,這是他與哥哥之間最珍貴的時光。
直到那一日,這樣的日常戛然而止……
「大將軍回府了!」突然傳來的消息讓庭院裡的僕人們一陣忙碌。陸南初的心跳加速,手中的書卷立刻被放下,激動地往外跑去。他那清澈的雙眼閃爍著期待,哥哥回來了,他們又能像以前一樣在庭院裡練劍,哥哥會告訴他戰場上的故事,他也會在哥哥面前展示自己進步的劍技。
小小的身影在長長的石階上奔跑著,踏過泥土,越過翠竹,陸南初的心情隨著腳步越來越雀躍。然而,當他越過竹林的盡頭,看到熟悉的馬車時,腳步卻倏然停住了。
他望向馬車旁的人影,那是哥哥,身穿鎧甲的背影如此熟悉。可是,當陸南初慢慢走近時,卻發現有些不對勁。陸南瑾的動作異常僵硬,他的肩膀微微顫抖,鎧甲下的肌肉似乎在不自然地鼓動著。
「哥哥?」陸南初怯怯地喚了一聲。
陸南瑾沒有回應,他的背影沉默而陌生。隨著一步步靠近,陸南初終於看到了哥哥的臉。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龐,此刻卻變得狰狞恐怖。皮膚上浮現著如藤蔓般的黑色紋路,雙眼充滿著暴戾和痛苦,彷彿被某種邪異力量侵蝕了靈魂。
「..哥哥...?」陸南初的聲音開始顫抖,心中的不安迅速蔓延。
陸南瑾終於回過頭,目光空洞且無神,似乎已經不認得面前的弟弟。他的嘴唇微微開合,喉嚨裡發出低沉而模糊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嘶吼。隨著他前行的每一步,鎧甲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彷彿連周遭的空氣都被他的存在扭曲了。
恐懼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住了陸南初,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曾經敬愛的哥哥,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他的腦海裡一片混亂,想逃跑,卻因雙腿僵硬而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陸南瑾突然猛然撲向陸南初,雙眼赤紅,手中的長劍閃爍著寒光。陸南初嚇得退後幾步,幾乎跌倒在地,然而本能驅使著他舉起手臂擋住哥哥的攻擊。就在劍鋒即將觸及的瞬間,陸南瑾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他那雙狂亂的眼睛裡,似乎有一絲清明閃過。陸南初的呼吸急促,緊張地盯著哥哥,胸口劇烈起伏。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甚至不確定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曾經的陸南瑾。
「哥哥......」陸南初的聲音細若游絲,但在這寂靜的庭院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陸南瑾的身體微微顫抖,長劍從他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的呼吸變得粗重,彷彿在與內心的某種力量搏鬥。最終,他的雙腿無力地跪倒在地,雙手捂住頭顱,口中喃喃自語:「走……快走……」聲音沙啞而破碎,像是被某種痛苦折磨著。
陸南初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淚模糊了視線。他想上前去扶住哥哥,但雙腳卻再也邁不動一步。
陸南初的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指尖發白,卻依然無法驅散內心的寒意。眼前的陸南瑾已經不再是他熟悉的哥哥,而是一個變異、被痛苦吞噬的殘影。
「哥哥……你怎麼了……?」陸南初聲音微弱。
陸南瑾的身體依舊顫抖,胸膛急速起伏,像是一頭被困住的野獸在竭力壓抑著什麼。他的雙手死死捂住頭,指節泛白,額上的青筋暴起。那曾經平和堅毅的臉孔,如今扭曲著無法言喻的痛楚。
「走……」陸南瑾艱難地擠出聲音,聲音如同劃破夜空的低吼,帶著被絕望壓抑的恐懼。「快走!南初……離開……」
他那曾經深沉而穩定的聲音,此刻卻透出一股難以抑制的瘋狂,像是靈魂深處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所折磨。陸南初瞪大了眼睛,淚水模糊了視線,但他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像被巨石壓住了雙腳。
「我不走!」他大聲喊道,聲音裡有著恐懼、無助,還有強烈的不甘。「哥哥你怎麼了?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就在他絕望的呼喊聲中,陸南瑾猛地仰起頭,那雙原本溫柔如春風的眼睛,此刻充滿了血絲,眼白被一層濃濃的暗紅覆蓋著,像是被某種詭異的詛咒佔據。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似乎在與體內的某種力量抗爭。
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那一瞬間,陸南瑾的身體突然痙攣,像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徹底控制住了。他的背部劇烈地隆起,血肉在鎧甲下翻騰,肌肉異常地鼓脹,鎧甲的金屬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哥!」陸南初幾乎要沖上前去,然而他的腳剛剛跨出一步,陸南瑾的雙手猛然伸向他,力道如同鋼鐵一般。陸南初倏然停下,後退了幾步,心中的恐懼再一次蓋過了所有情感。
陸南瑾的呼吸變得如同野獸般粗重,眼神中的最後一絲清明也漸漸消失不見。他的身體漸漸變得不再像人類,似乎是被一種黑暗力量侵蝕,皮膚表面浮現出猙獰的黑色紋路,像是某種詭異的符咒。
「哥哥,別這樣……」陸南初的聲音變得顫抖,他看著眼前的哥哥,心如刀割。這一切的變化太過突然,他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也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走!走啊!」陸南瑾最後一次發出咆哮,聲音裡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突然,陸南瑾猛然朝陸南初撲過來,手中的利爪如同毒蛇般閃過。他動作迅猛,帶著毀滅性的力量。陸南初心中一驚,立即向後躍開,但仍能感受到劃過臉頰的寒風。哥哥的攻擊如此凌厲,明顯已不再是人類的範疇。
「哥——!」陸南初眼角噙著淚,他知道,眼前這個怪物,不再是他的哥哥了。
他心痛至極,卻依然不忍拔劍相向。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哥哥歸來的場景,卻從未料到會是這般殘酷。
然而,就在陸南瑾再次發起攻擊的瞬間,一道銀色劍光從一旁掠過,猛然擊中了陸南瑾,將他打退了幾步。陸南初驚訝地回過頭,卻看到一名身披銀甲的士兵,手握長劍,神情嚴峻地站在他身後。
「少爺,快走!」那士兵厲聲喊道。
「這不是您哥哥了,現在的他……是屍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