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5月24日P.M.11:24
梅費爾區某處 艾米莉.雷恩的住家中
其實比起白天來說,我更加喜歡夜晚呢。
若將白天比作是喧囂、熱鬧、不受控的集合體;那夜晚就是安寧、寂靜、平和的反面體。白天帶來的吵雜混亂我已經聽得更夠多了,而夜晚帶來的寧靜正是我所需要的,想像看看吧。
於夜晚中身穿自己感到舒適的居家服獨自一人待在房間中背靠著沙發上坐在靠窗的位置處,周圍一片靜謐但唯有手中的書本翻閱聲以及窗外那拍打在玻璃上淅淅瀝瀝的雨聲於你耳邊輕輕低語著,若上述的聲響都能夠作為和我同享心靈恬淡的樂曲,那一旁小燈所散發出的柔和光線正是為配合這場演出而打在我等身上的聚光燈吧,在祥和氛圍中全心全意地將自己的所有情緒帶進書本中的奇幻世界,時而笑時而哭,累了就稍微抬起頭環視一圈由自己喜好隨意布置傢俱與裝飾品而成的個人房間,於內心中為擁有著專屬於自己的小小天地而感到慶幸。
啊啊......多麼美好的畫面啊,但正所謂越是美好的白日夢在醒來後就越是令人感到失望,很可惜──我現在所處的環境並非如此。
在臨時為梅瑟琳而準備的簡陋房間中,梅瑟琳正身穿著小小件的睡衣裙坐在書桌前死死盯著桌上的資料,天花板上的吊燈被房間主人准許提前於深夜中休息而熄滅著,但唯有桌上那座老舊式檯燈依舊在燃燒著最後一絲價值為她提供光線充足的照明,梅瑟琳的眼睛視線完全沒有在資料上的任一行字間停留超過短短幾秒,夜晚的時間是很短暫的,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消耗在文件上的好幾段冗長行字間,其實她也很想放緩速度下來,但每當目光瞄到旁邊整整一疊的文件時都不禁會讓她內心裡頭哀聲不斷,用著纖細的手梢揉著早已佈滿血絲的雙眼,試圖以手掌心蓋住耳朵不讓窗外那逐漸令人感到煩躁的宏大雨聲進到疲憊的大腦中,梅瑟琳很明顯已經快到極限了。
「天........啊.....傀儡到底是從哪裡搞來的啊....!」
梅瑟琳抬起頭用雙手狠狠抓撓著頭髮以不會吵醒隔壁房的音量小聲抱怨著道。
身份不明的傀儡到底是從哪來的啊?!從所有已知情報上都沒有一絲破綻...──不對,不該說是破綻,他根本不是從我們推測的這些路徑上得到傀儡的吧?
梅瑟琳將手從被弄得一團亂的頭髮上拿下來,她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多瞥上幾眼隨後又用著另一隻空出來的手蓋住整張臉龐。
死胡同了啊.....從目前上就已經可以推斷出事情已經徹底卡死了,我要趁現在趕緊從其他可能性調查嗎....?──或許我早就該結束掉這條路線了吧,但又有什麼可能性呢?這才是重點,我該從哪裡重新開始查起呢?
梅瑟琳將蓋住臉的手指微微張開些縫隙看向一旁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喝空了的馬克杯。她將手從臉上移開又將文件放回桌上,拿起了空空如也的馬克杯,她原本還想要將內部還剩餘下一些琥珀色的紅茶液體送入嘴中,但早已喝得一乾二淨的杯子裡已經連一小滴紅茶都難以凝聚成型了。
「喔對了,我都端這杯紅茶進來快三個小時了呢。」
其實今天在家中的氣氛也和上次一樣。老樣子和大家一起享用出自於普羅女士之手的美味佳餚、和艾米莉於客廳中一邊享受著出自壁爐的溫暖一邊進行著西洋棋上的大腦拚搏、晚上接近就寢時間時和羅伯特先生於書房中搭配著美酒暢談自身的美好理想與抱負。
雖然我是用著『搭配美酒』這句話,但當然了,我是喝牛奶的。
「繼續加油吧.....」
梅瑟琳無奈地放下杯子又從厚厚一疊的文件堆之上抽出另一張資料來。正當她深呼吸完打算繼續與紙張奮戰時門口卻傳來幾聲小小聲的清脆敲門聲。
「什麼....?這時間點還有人來找我?」
會是誰啊?於內心中自問自答道的梅瑟琳只得放下手中一切作業,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咦?艾米莉?」
「晚上好呀,梅瑟琳小姐。」
梅瑟琳很是詫異,對於通常十點......不對——差不多九點以前就打算就寢的艾米莉來說,她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外確實特別奇怪。
「妳怎麼還沒睡呢?」
「彼此彼此吧。」
艾米莉尷尬地笑了幾聲同時用手指撓著臉頰。嗯嗯......這是什麼香氣呢...?是艾米莉的味道....?
淡淡的香味透過艾米莉那同樣搖曳的睡衣裙飄散進梅瑟琳的思緒中,這股氣味在她的腦海中四成相似,以至於梅瑟琳下意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目前身穿著和艾米莉只有尺寸不符的同款睡衣裙。
「好香喔.......」
「嗯....?妳是指什麼呢?」
「沒....沒事。」
將遲緩的思緒拉回現實後我又把重點放回了為什麼艾米莉會在這時間點來找我的這件事上。
「咳咳——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啊啊,這個嘛.....」
艾米莉扭扭捏捏的樣子令我疑惑不解,難道是有重要事情想跟我商量嗎?肯定是這樣吧,依我對於艾米莉的了解來看,絕對如此的。
「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妳。只是......可以請梅瑟琳小姐陪我一下嗎?」
「陪妳...?什麼事情要說得這麼神祕呢?」
「陪我做件壞事好不好?嘻嘻嘻......」
「什麼?」
做壞事....?我真的是大受震驚呀!真沒想到天使艾米莉居然會有這種壞心思。既然這樣——身為她知心好友的我,也有責任要為其負責,畢竟我都答應羅伯特先生了。
「那個......艾米莉,身為妳的好友我得勸解一句,妳想要幹什麼?」
「我知道深夜這麼做是不應該的,但我還是有點忍不住,我相信梅瑟琳小姐也同樣如此。」
我也同樣如此....?究竟是什麼事情也同樣會讓我『忍不住』呢?
「別這樣吊我胃口啦,艾米莉。妳這樣會讓我渾身難受無比啊。」
遲遲不知眼前好友究竟有何目的讓我整個身子都無法正常站好了。我不斷來回調整站姿用緊靠在身子兩側的手若無其事地搓撓著上至下半身各個部位來止癢,可能這樣有點多此一舉亦或是自找麻煩,但主要是不想讓艾米莉看見我用雙手在她面前大喇喇地搓著癢的這副邋遢模樣。況且我的頭髮還亂糟糟的欸。
「好啦好啦不捉弄妳了。」
艾米莉輕輕一笑將頭髮給撥向耳朵後方處。等她撥弄好頭髮後梅瑟琳也才終於能在一片漆黑中近距離地看清她的面容。
吹彈可破的肌膚外加上如晨曦般純淨的笑顏不禁令梅瑟琳在內心中感嘆著,雖然現代女生不一定都會是以仔細化妝過的面容來示人了,但簡單的口紅亦或是粉底也還是會使用。
可是現在艾米莉的臉龐卻依舊和白天時的平常模樣沒有任何區別,這可真厲害呀......她的素顏就已經完美無比了,更別說再加上她這天生如絲綢般光滑柔順的金色髮絲。
對於其他需要依靠各類奢華化妝品以及高超的化妝技巧才能擁有和她相同美麗容貌的女人而言,想必她們會對艾米莉恨得牙癢癢吧。
相比於令所有同齡男性傾國傾城的艾米莉來說,總感覺連我都有點不適合站在其一旁了,畢竟我不像她一樣出眾,且也沒有任何餘力可以在化妝品上多加付出些什麼精力,雖然我現在是沒有想要吸引異性亦或是同性的那方面想法啦。
「我們下樓吃宵夜吧!」
「啊...?」
宵夜.......???
深夜中漆黑一片的屋子裡,每經過一條又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時眼前都不禁會令我腦海裡閃過一遍又一遍稍早時的熱鬧場景,那是這兩夜住在艾米莉家裡面的快樂回憶。該說是快樂嗎......?可能吧,畢竟有值得讓我說出口的回憶估計也都是有其開心成分在吧。
「喂喂.....」
梅瑟琳將身子靠向走在最前頭對於『宵夜』最興致勃勃的艾米莉身旁輕聲細語地叫著她道。
「嗯?怎麼啦,梅瑟琳小姐。」
「我說....我們這樣子在深夜溜出房間吃點心,真的沒問題嗎?」
梅瑟琳擔心的小眼神哪怕是在漆黑的走廊上也依舊被艾米莉清清楚楚地給盡收眼底。
像是小孩子般蠢蠢欲動但又害怕挨罵的模樣,她是最熟悉無比的,眼前顯得畏畏縮縮的梅瑟琳簡直就是她小時候的縮影啊。
「嘻嘻嘻,沒事的啦!有我做主妳才不用擔心呢。況且我都已經是十八歲成年女子了,哪怕是普羅女士也一定拿我沒辦法的。」
艾米莉今天難得地試著口出狂言看看,可是腦中只要一想到普羅女士的生氣模樣也還是不免令艾米莉的身子微微一顫。
這讓走在後頭的梅瑟琳很是無言,但都到這一步了,梅瑟琳也不是說放棄就放棄的那一類型,雖然她內心都不免吐槽了一下自己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畢竟主要原因她也是真的想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倆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躡手躡腳往一樓廚房前進著,過程中不免還是會有些針對於吃宵夜這件事的閒談交流,但倆人都很有默契的會趕在情緒差點把持不住時盡全力地去控制住音量。
此時的艾米莉和梅瑟琳就宛如夜裡的小老鼠一般,趁著家中主人休息之時才敢慢慢溜出來打算大飽口福一番,雖說路途上因為昏暗而鬧出了一點『小意外』,但她們還是成功用眼睛適應好了目前主宰著屋子裡頭的黑暗,摸黑前進直到成功抵達目的地為止。
「梅瑟琳小姐,請妳幫忙拿一下叉子和盤子好不好?」
「嗯嗯.......這個....說來有點尷尬呢,但我身高和上方櫥櫃差了一大截欸,有沒有小椅子可以給我墊一下呀?」
「小椅子嗎.....?這裡好像都沒有欸,那梅瑟琳小姐去改拿冰箱內的檸檬派吧。」
對於自己的身高感到無言這件事真令人頭疼,雖然是艾米莉一開始請我去拿餐具的,但我當在櫥櫃下方露出墊起腳尖且拚盡全力伸出雙手的可笑模樣時同時也引起了一旁的艾米莉在死盡憋笑著。
難道她是故意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吧......──等等她居然給我笑出來了!她真的有夠調皮的欸!
在我羞著臉將放在冰箱下層的檸檬派拿出後,我便趕緊去到隔壁的餐廳處內將其緩緩放上餐桌。
「給,叉子還有盤子,我來幫妳切吧。」
「謝謝。對了,艾米莉。我可不記得冰箱內有檸檬派呀,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這個是普羅女士在今天晚餐後就做的呀,她看妳今天沒什麼胃口,所以她想說先做好等妳之後有時間在吃。」
原來是普羅女士滿滿的愛呀,既然這樣我也就不需要對眼前的美式檸檬派嘴下留情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妳先吃吧,我去準備紅茶。」
1959年5月24日P.M.11:56
最近的夜晚總是雨下不停呀,我個人是不討厭雨天的,但真希望可以有個夜晚寧靜祥和的好氛圍讓我和艾米莉可以品飲好茶共享著甜點呢。
真是叫人想好好痛斥一下這位不懂得看場合氣氛的無理客人,但因賭氣而抬起頭對著天氣痛罵一頓的人想必也很有問題吧,但目前的我確實會因為雨天帶來的煩悶感而指著窗外的烏雲密布為其送上一頓抱怨成分偏重的訓斥,呵呵──只能說我確實也很有問題吧。
「說起來,梅瑟琳小姐妳到現在都還沒睡嗎?」
「嗯...?喔喔是啊,我剛剛在處理的是傀儡技術人員們的相關個人資料。」
將檸檬派用叉子大口送進嘴的同時還拿起手邊冒著熱氣的紅茶啜飲其一小口。
小口吐出熱茶霧氣的梅瑟琳臉上也慢慢顯露出了放鬆模樣,氣色也漸漸紅潤起來不像是剛剛看上去隨時都會猝死的蒼白臉色也令艾米莉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那是只有警廳人員的部份而已嗎?」
「不只呢,我還同時把"獵魔者"的部份也全部帶回來了呢。」
「真是的......我是知道調查很重要,但我也希望妳可以不要這麼拚命呀。」
「我可是屬於不把事情盡快處理完可是連覺都睡不好的那種人喔。況且我可是也算把自己託付給了妳呢,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啦。」
「什...什什..什麼託付啊!不要說些曖昧的話來轉移話題啦!」
知道自己再怎麼爭論也沒用的梅瑟琳只好試著開開玩笑想以此蒙混過關,但很明顯的艾米莉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也上的調戲了。
「只不過說來頭疼呢,我已經重複查看過全部資料了但卻還是沒有頭緒。」
「那也只能捨棄這條路線了嗎?」
低頭呢喃著「是啊....」的梅瑟琳正咬著叉子露出愁眉苦臉的難看表情。
就算是出自普羅女士之手的美味檸檬派,只要一想到這悲慘的現實,口中的酸甜滋味也不禁會慢慢轉變成令人反胃的苦澀。
「現在就是毫無頭緒的情況呢.......」
難道真的得採取大海撈針的方案嗎....?但那樣也只是浪費更多精力以及時間罷了,畢竟我也基本上全部檢查過了每個技術人員的背景資料了,這種方式的結果與過程我也都略知一二了。
「那個....梅瑟琳小姐。」
艾米莉伸出手打算用桌上的刀子再給自己切塊檸檬派,但就像是腦中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事情似的,以至於她將才剛拿起刀子的右手給收了回來問道。
「我記得妳當時跟我說過當晚遇襲的事情不是嗎?當時所打穿傀儡的外殼處豈不是會洩漏出部份"魔能"?那麼為什麼不去追蹤那股洩漏出的痕跡呢?」
像理所當然般提出這樣困惑的艾米莉改拿起了放在左手邊旁的紅茶往嘴邊一送。
「老實講,是我的話也很想這麼做呀。」
唉──擺出苦惱表情的梅瑟琳拿下嘴邊的叉子長嘆出一口氣。
「其實那股洩漏出的"魔能"並非是出自傀儡本身──而是我所打出的那兩發術式彈。」
什麼意思?──從艾米莉那微微張開的嘴唇以及歪頭模樣就能夠很明顯地清楚知道她在表達其意思。
「跟妳科普下吧。術式子彈其實就是跟其他魔導品一樣都同屬於消耗類型的,子彈再被擊發出去時刻印在其內部的術式也會同時被激活而瞬間爆發出強大能量。」
「既然如此,那越加強大的能量豈不是會留下更多殘渣嗎?」
「按"魔法"、"魔術"的基本觀念來說確實如此。但消耗類型的魔導品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是一次性的,以術式彈舉例──子彈在被擊發時,內部的火藥會瞬間被點燃並迅速耗盡,術式彈亦是如此。術式彈在被擊發時,內部的刻印會一樣瞬間啟動,內部的"魔能"也會像是火藥般迅速耗盡。」
又給自己切上了一塊檸檬派的梅瑟琳用著小眼神打探著對面艾米莉的反應。幸好經過一番長篇大論後她似乎成功理解了。
「原來如此啊......所以妳當初所見的痕跡其實是術式彈拖拽出的能量呀。」
「是啊,如同軍隊上所使用的曳光彈一樣。畢竟子彈本體的"魔能"已經被刻印給瞬間消耗殆盡了,我所見的只不過是沒能和本體"魔能"一同消逝的外洩部分罷了。」
「那麼外洩的能量也不能追蹤嗎?」
「那就像是仙女棒在燃燒時跑出的一點點火花一樣,就算那點"魔能"附著在表面上瞬間消逝也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而已。況且追蹤距離也只限於那子彈所擊中目標後的距離罷了。所以真要追蹤我恐怕也只能走到小巷內而已。」
"魔眼"可沒辦法看到已經從世上徹底消失掉的"魔能"呀。原本我希望可以透過追查傀儡的起源地來順上去找,哪怕是兇手的藏身地也好,但看來是徹底沒望了。
「它散發出來的“魔能”也只在受重創的那一瞬間裡才看得出來呀。該死的禁魔鎧啊......」
渾身都用禁魔鎧製成的混帳傀儡啊,哪怕是翰森拼盡全力撕出的裂口,其核心所洩漏的部份“魔能”也很快就會像海綿吸水般,被周圍覆蓋住的禁魔鎧給盡數壓制住。真是令人頭疼不已呀~
於內心中深切地感到無奈的梅瑟琳此時才注意到手中的盤子早已只留下了餅皮的點點細屑,說話期間甚至連她本人都並未注意到自身對於甜品的進食速度簡直快的不可思議。但原本口中的酸甜檸檬餡也慢慢隨著時間逐漸變為了值得令人一再回味的美好時刻了。
梅瑟琳將杯中剩餘的紅茶飲盡後便端著盤子來到廚房中將其放入水槽中打算清洗乾淨。
「梅瑟琳小姐,餐具我來洗就好了,妳先回房吧。」
「咦?可是我──」
「我洗啦,畢竟是我請妳出來吃的。」
被半強迫地從水槽前推走的梅瑟琳只能傻傻站在艾米莉一旁看著她捲起袖子打開水龍頭熟練地擦洗著倆人剛剛所用的餐具。
內心總感覺有點不是滋味呢......就這樣讓艾米莉一個人清洗碗盤這樣讓我顯得像個貪吃鬼一樣。
只不過我就這樣站在旁邊看著也是沒任何幫助的,還是乖乖回房吧。
正當我轉過身打算離開廚房之時,眼角餘光卻瞥見了放在廚房台面上的厚厚一疊文件.......喔喔等等──
那才不是文件呢,而是一整疊的信封。
「說起來,最近的郵政局鬧出的事情好像特別嚴重呢。」
說著的同時梅瑟琳按耐不住好奇心走到艾米莉身旁拿起了幾封堆疊起來的信封瞧了瞧。
「唉.....父親也真是的。明明信封都提前送到家了,結果還是把事情給忘一乾二淨啊。」
用抹布擦拭乾淨雙手後的艾米莉也同樣拿起整疊的信封放到了後方的小桌上。
「提前送到家?難道妳們家沒有受到影響嗎?」
「梅瑟琳小姐是指說郵政局的事情嗎?老實講,其實還是有的,就像是我父親的工廠一樣。原本要跟客戶以及原料廠商聯繫的信封都被延期送達了。」
艾米莉將完全混雜一起的信封慢慢篩選出來做著分類。而我則在她沒注意的時候也默默加入到其行列中付出著微不足道的小小貢獻。
「咦?這些都是有關公事的信件呢,這是直接送到妳們家的嗎?」
「是呀,因為父親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郵政局打算更換傀儡的這一決定,所以便提前聯絡了代寄公司幫忙處理好大量工作信封。雖然還是有出點意外啦,畢竟也有很多人士將目光放到了代寄公司上,所以他們公司內的檔期基本也都排滿了,最後父親只能找到間小公司委託工廠業務。」
原來如此呢──小聲呢喃著的梅瑟琳再次看向了手中拿著的信封。
「真不由得想要為在郵政局裡工作的人們感到同情呢。」
「確實呢,不過他們應該也很努力了吧。畢竟像之前的馬斯克先生也有提前拿到過匿名信封一樣。」
在一旁點點頭的梅瑟琳用行動贊同了艾米莉所講的話語。
這麼說也是會有些幸運人能夠在這一片混亂中拿到自己的信封也是沒錯,於平日作息裡正常拿到信件的這些人估計都對於外頭的情況一無所知吧..........好像也不該這麼說才對,現代社會最不缺的就是大眾時事的消息管道了,但終究還是會免不了些幸災樂禍的無聊人士們繼續往這一慘況上火上澆油,散佈著令人為之憤慨的酸言酸語吧。
面對這一情景,哪怕是聰明人想必也會在內心裡頭疼不已。明明手頭上拿著是相同一份的報紙;看著相同頻道的新聞台,但每個人的想法心思都各有不同。
就以追求良好多元言論自由的民主國家來說吧。正是因為生活在『言論自由』被視為常識的正常國家裡,反而就是會有些人無法搞懂這一簡單規則。
這麼看下來也只能說試圖理解蠢蛋思考模式的人們可真辛苦呀。
「畢竟我不怎麼使用信件傳遞,也同樣收不到什麼信。總得來說也沒什麼可以羨慕提前拿到信件的馬斯克吧。」
若以羅伯特先生的視角來看的話,想必他會對位在報社公司內的馬斯克可以提前收到信件的這件事而感到羨慕不已吧......報社公司.....?
「奇怪.......」
停下手邊動作的梅瑟琳甚至連同呼吸都一同停下了。
「怎麼了,梅瑟琳小姐?」
「仔細回想了一下皇家郵政的內政系統......這次的事件影響最為嚴重的可不是民間區塊吧?」
抬起頭仰望一眼棕色天花板的這一動作最後被刺眼燈光給喝令停下再次低下了頭。
「公家企業......不對不對,不管是公家還是民間企業等等的公司受到的影響才是最大的吧,畢竟是層層傀儡係統構成的精密輸送交通網,對於追求速度、精準、有效的企業機構而言肯定如此吧。」
像答出正確答案般的梅瑟琳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臉頰說道。
「若將此套上馬斯克在郵政局處一片混亂的情況中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收到信件......這不可能吧...?等等等等,說不定真是如此。」
艾米莉看著一旁低頭喃喃自語著的梅瑟琳眼神中盡是疑惑。但依靠猜測著進到耳內的隻言片語裡,她也是成功理解了梅瑟琳目前所困惱的問題。
「這麼說.....馬斯克領先全公司一步拿到信件的這件事確實很詭異呢。」
「是啊....就按照公司內部的情況來看不可能就他一個人收到的。」
「所以也不會出現我前面開玩笑的例子,對吧?」
「確實不會是中了大樂透的極致幸運讓他可以在公司內部收到個人信件呢。」
處理好了信封的艾米莉以及梅瑟琳看著眼前整齊排列的信封堆們不禁都鬆了口氣。但對梅瑟琳而言,這也同樣是為找到了新一個搜查方向這一大喜之事而感到的慶幸。
「妳想想看喔,艾米莉。其實就算是個人信件也是可以依寄送人要求而送到公司的喔。」
「嗯嗯,這一點我是知道啦。但請問這有什麼關聯嗎?」
「再想想看啦,我相信妳很快就能得出答案的。」
露出壞笑以及戲謔眼神的梅瑟琳在艾米莉面前不斷用雙手在胸前比出叉叉符號的誇張動作一一否定掉了她所提出的任何可能性答案。
但就算是像在玩遊戲般的反覆琢磨著答案,隨著被梅瑟琳否定的次數逐漸遞增,也不禁令艾米莉眉頭緊皺苦惱不已。
「不行啦.....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啦,梅瑟琳小姐。」
「什麼嘛.....這樣就不行了喔,看來我之後要再好好調教妳了呢。」
真傷腦筋──梅瑟琳看著眼前身子微微傾向前臉上還掛著哭哭啼啼表情模樣的艾米莉,她也只能無奈地撓著亂糟糟的短髮同時搖搖頭嘆出口氣。
「就是羅伯特先生用的妙招呀。」
「父親用的妙招....?....啊啊!原來是代寄服務啊!」
其實第三方郵件公司在目前二十世紀中期來說並不普及,畢竟有一大部份原因還要歸於由國家完全主導的英國皇家郵政上。郵政的高效運營以及覆蓋面廣也使得民眾們沒有多大的需求去促生出獨立於皇家郵政之外的第三方代寄公司。
但『有供給就有需求』這句話可謂是完美適用在現在的第三方代寄公司上,畢竟郵政局無法為大眾們提供的『特殊服務』如果由第三方來提供的話,想必會是一筆可以激起人們需求的巨大市場潛在性呢。
「可以說是兇手搬石頭砸自己腳吧。被自己所搞出來的傀儡騷亂導致他也只能透過沒有使用傀儡技術的私人代寄公司來寄出匿名信件,這就失去了可以將信件混入龐大信件海中的一大機會了呢。」
這想必可以說是兇手無意之間遞給我的一條救命繩吧。
「只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很難去找出線索欸。」
「妳是指什麼意思呢?」
「第三方代寄公司雖然沒有這麼出名,但在倫敦這裡也還是有數量的欸。該不會我們還要像在查文件堆一樣,去大海撈針般慢慢找吧。」
一想到這,艾米莉便感到眼前一陣頭暈用手扶在額頭處說道。
「放心吧,這次才不會大海撈針呢。」
「真的嗎?」
「嗯姆,真的呀。而且我保證只要查一間而已。」
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好消息般的艾米莉瞬間兩眼再次發光起來。
「這點我們就得從代寄公司上的服務說起了,妳知道他們具體提供什麼服務嗎?」
「嗯嗯.....聽父親好像有說過一點。我記得會有一些公司、出版商等等的大型企業會委託他們負責處理複雜繁瑣的打包和運輸的準備工作。」
「沒錯,但這也只是其中一點而已,不能忽視掉『個性化服務』啊。」
「是指說郵政局無法提供的個人化或專門服務嗎?」
「Spot on!(完全正確!)這時候就有一些有別於皇家郵政無法提供的『特殊服務』會為此誕生,例如某些人需要更加快捷亦或是隱密的寄送方式。」
「可是我記得法律不是有限制嗎?」
「『有供給就有需求』正是可以推動一些小規模的私人服務出現呀。」
以小學生都懂的講解方法艾米莉也肯定能夠百分之百掌握的吧。若是直接以賽伊法則來解釋的話想必今晚就不用睡了。
(賽伊法則(英語:Say's Law),也稱作賽伊市場定律(Say's Law Of Market)或市場定律(Law of Markets),是一種在19世紀初流行的經濟思想定律,為19世紀的古典經濟學的思想和主流的經濟思想。簡單來說是當市場上出現某種產品或服務時,人們可能會因此而產生需求慾望,儘管他們之前沒有意識到這種需求的存在。)
「就先建立在兇手使用『特殊服務』的前提下來建立推測吧,就以需要快捷同時還要隱密的服務做假設。」
「預計送往企業機關的所有信封都受到了推遲,因此兇手才會有快捷送往《皮爾森日報》的要求。」
點點頭道的梅瑟琳從一旁的桌子裡拉出椅子便坐了下去。
「可是我有一點疑惑呢。為何兇手是特地鎖定在《皮爾森日報》啊,如果是和馬斯克取得聯繫的話,直接寄信到他家不就好了嗎?」
艾米莉也坐上了梅瑟琳幫忙拉出的椅子同時問道。
「理由很簡單啊。他就只是亂槍打鳥而已。」
「亂槍打鳥....?所以兇手根本不認識馬斯克嗎?」
「是呀,好好想一想。若兇手是真的認識馬斯克的話,他還何必大費周章寄一封匿名信件到他工作的報社呢?就如妳所說的,直接寄到對方家不就很省事嗎?」
正如我之前遭襲擊時所想的一樣。馬斯克就只是個倒楣鬼而已,被兇手給隨意挑上的默默無名小記者罷了。那麼兇手是跟馬斯克沒有過多接觸的話,他們倆究竟是什麼時候牽上線的呢....?
「既然搞懂了兇手為何會向報社寄信的緣由了,我們就來處理他究竟是透過哪一間代寄公司去送出信件的吧。」
「那請稍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拿一下地圖。」
麻煩了──眼前機敏的艾米莉站起身來就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去。於內心裡肯定了助手的可靠後梅瑟琳就將背部貼向了椅背同時翹起腿來。
雖然心中不自覺地腦補起了接下來的各種判斷猜測,但只要沒有準確的地圖情報,再怎麼想也只是徒增睏意感而已。
伴隨著一聲拉長的呵氣,梅瑟琳撇頭看向了微微拉上簾子的廚房窗戶。
睏意如霧霾般逐漸壟罩在梅瑟琳的意識上,光聽聲音她也能清楚知道外頭雨勢也趨於緩和了。就算剛剛幾杯紅茶下肚了,但也依舊驅散不了出於生理機制而生的疲憊。
「久等了,梅瑟琳小姐。麻煩給桌子讓出點空間。」
倆人手忙腳亂將桌上的信封堆們小心翼翼地推向別處給足以覆蓋住整張桌面的倫敦地圖讓出了空間。
「哎呀...?妳居然已經做好標記了?」
看著地圖上已經被畫上了幾個大大的紅色標記不免令梅瑟琳感到意外。
「父親以前有和代寄公司合作過,所以比較熟悉倫敦地區的公司分佈。」
但唯一讓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就是地圖上所做的紅色標記其實是一整塊的圓圈部份,劃分區域之大,甚至讓我忍不住懷疑艾米莉是否只是按照記憶的印象來憑感覺標註的。
「啊啊,不好意思。其實我劃分的區域會這麼大是因為按照他們的服務範圍來標記的。」
像是讀懂我臉上的蹙眉表情般,艾米莉則連忙表示出其真正用意。
「服務範圍....?」
「大部份代寄公司的郵遞範圍還是有限的,我記得主要還是受限於公司規模以及服務類型,所以有一些公司可以接受較遠路程的委託,反之也有一些只能接受較小範圍的委託。」
是這樣呀.....那艾米莉畫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圈範圍也是可以理解呢。
「嗯.......數量比我所想得還要少呢。」
梅瑟琳站起身用食指比劃著地圖上各個標記地點。途中還因為『一點點』身高問題,導致梅瑟琳時不時會將身子拚盡全力向前傾把整個胸口給貼在桌面上,就只為了用手指點在遠處的某個標記地而已。
信封是寄到位在西敏地區的《皮爾森日報》。既然如此,那報社的郵遞範圍也必須包含在公司內。但總計為十一間代寄公司的分佈位置看起來卻不盡相同呀。
「幾乎都分佈在西倫敦呢.....」
「好像都是以富人階級為主要客群欸。」
這麼看下來確實如此。光是分佈在肯辛頓以及騎士橋附近的公司就已經佔了六間之多,剩下的有四間則是以散亂的形式位處於格林威治、克拉珀姆、奇西克,這三處離市中心較遠地方的中產階級居住地。
「若按照服務範圍劃分的話就可以先剔除掉格林威治、克拉珀姆、奇西克這三個地區了。」
這四間位處在偏郊區地方的代寄公司應該是將客群設定在當地的中產家庭吧。公司的服務範圍甚至連《皮爾森日報》位在的西敏都不到。兇手不可能是透過他們來郵遞信封到《皮爾森日報》的。
「那麼前面六間公司呢?梅瑟琳小姐。六間公司所有的範圍甚至可以涵蓋到蘇荷區欸。」
「我知道,讓我好好想想。」
嘖──絞盡腦汁思考著的梅瑟琳下意識地咬了咬右手大拇指同時發出嫌麻煩的咂嘴聲。
「既然是位在肯辛頓附近的話.....那這六間代寄公司的規模都不會特別小的吧.....?」
「這麼想好像也沒錯呢,畢竟是專門給上流階級服務的,想必公司是有一定程度的。」
肯辛頓其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商業區,更多是相對高檔的富人居住區以及文化中心而已。但其附近卻可是有著一大堆吸食著富人們血液茁壯成長的高級商業地帶呀。
梅費爾、騎士橋、切爾西、攝政街和牛津街等等的地區都是倫敦著名的富裕商業地帶。這六間代寄公司哪怕不是依靠居民委託,也可以光靠來自商業區委託來壯大公司規模。
「這麼說.....羅伯特先生也是委託這六間的其中一間公司來處理工廠業務的嗎?」
「是呀,我記得當時好像都把所有認識的朋友都問過一遍了,但最後卻選擇了偏郊區的其中一間公司。我前面也有說過了。」
「是嘛......」
選擇了其他公司嗎......?
「那看來兇手也不是選擇這六間公司呢。」
心中經過一段捫心自問的問責後還是從口中緩緩吐出了這句話的梅瑟琳甩甩頭將會干擾到思緒的其餘無用情緒給甩出了大腦之外。
「梅瑟琳小姐這麼肯定的嗎?」
就算沒有將視線轉向艾米莉也可以清楚知道她想必正擺出一副狐疑表情盯著我看吧。
「雖然不能說是肯定;但我心中也有一部份想法了。」
『一部份想法』這句話如果不是由我說出口的話,估計艾米莉就不只有露出懷疑而已吧。
「羅伯特先生是位貨真價實的商人,商人最注重的一點無非莫過於時間吧。明明有著六間之多位置優越的代寄公司,而且服務品質和效率都極佳的選擇可做決定。但最後他卻選擇了另一間位在郊區附近而且品質等等的都比不上前面六間的中型代寄公司。」
梅瑟琳看向身旁的艾米莉,其眼神中所表達的含意很快便被機靈的助手給察覺了。
「是因為代寄公司裡的檔期都排滿了啊。」
「在目前郵政局一片混亂的時間裡,有很多人都打到了代寄公司的主意上。羅伯特先生看來是因為擔心檔期排滿的緣故會導致耽誤到工廠業務,最後就選擇了不用排隊的其他間公司。」
梅瑟琳再次將目光放回到地圖上。
「既然羅伯特先生都選擇了其他間公司......那想必這六間代寄公司都同樣排滿了呢。」
「所以兇手也是和父親同樣的想法囉....?」
「沒錯,但兇手選擇的依舊不是位在郊區的那四間。而是剩下的最後一間。」
說完後梅瑟琳就將手指放在了地圖上的另外一邊。
「最後一間公司──就是位在東倫敦的沙德威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