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坐火車呢，感覺真好。」伊爾登看著窗外的景致，不禁讚嘆著。

洛斯奧履行了先前的約定，在伊爾登畢業後與他一起到了鄰國旅行。經過不少資料查詢，又獨自規劃了許久，今天終於出發了。兩人都懷著期待的心情踏上旅程，感受著火車時而傳來的顛簸，那份興致也越來越高昂。

「開心就好。我們再兩個小時就要到了，很快的。」洛斯奧也看向了窗外，望著一片宜人的綠葉，他默默揚起了嘴角。接著他稍微拍了拍伊爾登的頭，微笑著說，「稍微等我一下喔，我去一下洗手間。」
「嗯嗯。」一個簡單的微笑後，白皙的手輕撥了撥額上的髮絲。

「弗蘭克，我們在火車上了。然後最後還是不放心……你確定你問是不會露餡的嗎？我拿到的答案是沒問題的吧？」洛斯奧走到了車廂間的過道，低聲講起了電話。
「我怎麼可能……等、妲雅！」
「放心吧，是我問的，畢竟死直男是絕對會露餡的。事到如今還在擔心也是很有你的作風。」弗蘭克似乎才剛準備要回答，就被妲雅的聲音打斷了，「那你是怎麼規劃的？我們等等哪裡碰面？」

「等一下。」說罷，洛斯奧放下手機，並快速點開了一份文件。迅速掃視過一次後，便分別發送給了弗蘭克和妲雅，接著又很快將電話貼到耳邊，「我把詳細的計畫書發給你們了。」
「哇，你連幹這種事都要計畫書啊。你這是職業病沒改過來吧？而且這麼詳細的為什麼不早點發？」妲雅在電話一頭抱怨著，但還是認真地看著發來的文件。

「我怕有人管不住手和嘴。而且，我還有紙本備份呢，畢竟伊爾登是不會翻別人手機或行李的。」洛斯奧補充道，但他的聲音略顯無奈，「妲雅，把電話還給弗蘭克吧。」
「沒事啦老兄，我就在旁邊。」弗蘭克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無奈，不過他仍舊笑了笑，「那……我們等等就照這個，到海邊的旅館待命？不同樓層應該不會碰到……」
「嗯，我要出門也會通知你們。多謝了。」洛斯奧欣慰的笑著，輕聲回應道。
「不會，都多久的朋友了！」在弗蘭克爽朗的聲音中，短暫的通話結束了。

一掛斷電話，洛斯奧將剛才打開過的分頁關閉，手機也塞回口袋後，就迅速回到了愛人身邊，「抱歉，久等了。」
「不會啦。」伊爾登聽到對方的聲音，放下了剛剛喝過的奶茶，回頭看向戀人，「話說洛，這個焦糖口味很好喝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因為你喜歡甜的，而且焦糖加奶茶感覺不會不協調，所以我猜你會喜歡。」揉了揉伊爾登的白色髮絲後，洛斯奧便緩緩坐回座位。
「那等等我們……」
「先去放行李，然後去吃飯。你之前說想吃海鮮對吧？」洛斯奧微笑著回應，語氣和平時一樣溫和。
「嗯……」伊爾登接續著一陣靜默，啜飲了一口奶茶。

「房間真漂亮。」進到了旅館房間，伊爾登不禁驚呼道。藍白相間的配飾，讓整個空間顯得乾淨明亮，又令人感到放鬆。
「你說想看海，所以訂了這間。」洛斯奧回頭確認愛人的位置不會被陽光照射到後，便輕輕拉開了窗簾，讓外頭令人心情愉悅的海景瞬時映入兩人的眼簾，「嗯……比網路上的照片還要好，超乎預期。」

「洛，都給你安排真的沒關係嗎？」伊爾登坐到了陰影處的小型沙發椅上，垂著眼說。
「沒關係。」洛斯奧一邊放下了行李，又整理了一下兩人的包袱，「我想帶你體驗最好的行程，你放鬆享受就好。」
「嗯……嗯。」伊爾登看了眼戀人，又低下了頭若有所思。

* * *

「真的？什麼時候？」

「我打算下個月和伊爾登去旅行的時候求婚。」洛斯奧看向了玻璃一側的阿曼，認真地握緊手中的話筒說著。

「真可惜，我和你爸爸還在這裡，看不到你求婚的場景。但……我由衷祝福你成功喔。」阿曼摸上了阻隔兩人的玻璃，開心地笑著，「雖然我更希望監獄能實況轉播。」
「謝謝你，阿曼叔叔。」洛斯奧先是笑了笑，而後卻皺起了眉頭，「但我其實……有點緊張……」

看到侄子緊張的樣子，阿曼反倒是欣慰地輕吐了一口氣，「你的表情豐富了好多。」
「欸？」
「遇到了能牽動你情緒的人難能可貴。一定要珍惜。」阿曼溫柔地笑了起來，但不知是不是回憶起了什麼，那笑容的最後彷彿在哭泣。緩了口氣後，他又繼續問道，「這幾年你們過的好嗎？雖然你都要求婚了，我相信你們一定過得很好。」

「至少比以前好很多。」洛斯奧淡笑了一聲，帶著些許自嘲。接著他的眼神變得平靜，話語也帶有不少真切，「之前答應叔叔回來告訴你我想做什麼……關於那個，我還是繼續唸著政治系。未來想做的事情也跟以前差不多。」
「……你、不是很討厭你爸爸嗎……？」阿曼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連話語都有些結巴了。

「都過多久了，我沒他那麼小心眼。而且早不是討厭，都有些麻木了。」在說到父親時，洛斯奧的語氣明顯比說到伊爾登時平淡些。或許不到冷漠，但聲音的確低沉了點，「再說我本來就希望從事政治相關工作，多少想盡一份力。所以當初才不會反抗我爸的決定啊。另外……現在威爾家只有我能出來做事了吧。」
「哈哈，的確。抱歉啊，叔叔這麼沒用。」阿曼苦笑了兩聲，聳了聳肩。
「沒有這回事。而且跟你說這些也讓我有一點勇氣了。」洛斯奧以微笑回應，試圖安慰叔叔。

「小洛，你有要跟你爸爸見面嗎？」阿曼的語氣變得認真了些，即使態度仍舊溫和。

「……有是有，但應該不會多談伊爾登的事情。」聽到對方提起父親，他的語氣瞬時又低沉了些許。
「給他一點點機會怎麼樣？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坦白而已。過去幾年，他也反省了不少。」阿曼聽出侄子語調的低沉，耐心地微笑著。
「……嗯。」洛斯奧垂著眼應道，似乎陷入了一陣思考。

「那我先走了，在這等一下你爸爸吧。」阿曼輕輕扣了眼前的玻璃，瞇起眼微笑著，「祝你求婚成功。之後的喜帖記得帶給我看看喔。」
「嗯，謝謝阿曼叔叔。」一說完，眼前的叔叔就點了點頭，動作輕巧地起身，慢慢從眼前離開了。

「你要跟那吸血鬼求婚了？」阿道夫一坐下，就問起了求婚的話題。
「阿曼叔叔跟你說了？」洛斯奧挑著眉，其實並不在意對方是怎麼知道的。或許他是隨便猜的，又剛好猜中了而已，「要是你在意或討厭的話，可以不要說這個話題。我現在不想多花力氣討厭你或跟你吵架。」

「……多少會在意。」阿道夫垂下眼，聲線低沉，「但既然確信了摯愛，就得好好把握。」

「……啊？」洛斯奧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剛剛那句話是自己的父親說的？自己沒有幻聽？
「啊什麼？而且你的表情也太失禮了。」阿道夫撇開了深藍的雙眸，有些尷尬地說，「總之我不希望你跟我經歷一樣的事情，就這樣。阿曼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

「……」洛斯奧面對這個和自己印象中的人相差十萬八千里的父親，依舊陷在震懾之中。
「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阿道夫小心翼翼地問著，同時微微抬起了眼等待兒子的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這個人也變太多了。他的態度不像是嘲諷，但要是平時的話，這樣的語句絕對不是質問就是嘲諷……

「我過得很好，幸好當初做了正確的決定。也要感謝伊爾登選擇相信我。」洛斯奧小心地回應著，試探著父親的情緒。
「想挑釁我就免了吧。你的確做了正確的決定。」阿道夫輕笑了一聲，又有些生硬地開口，「……謝、謝你啊。」

他是在感謝我嗎？他？不可一世的阿道夫．威爾？對我這個工具兒子說出了謝謝？他的字典裡有這兩個字嗎？

「……嗯……」洛斯奧的腦中跑過了無數疑雲，再次愣在了原地。

「你打算怎麼求婚？有沒有跟對方家人說好了？」見兒子愣在原地，阿道夫將視線移開，把之前的話題接續了下去。
「我……做了很詳細的規劃，第一個去問的就是他的家人。所以就策畫上而言沒有問題的。不過還是有些不確定性，所以有點緊張。」洛斯奧緩了口氣後如實回應，語氣平淡。
「……你居然要結婚了。」阿道夫呼著一口氣，說道。

「很意外我跟吸血鬼能這麼長久？還是看我跟男的結婚有意見？」看著父親似乎嘆了口氣，洛斯奧又皺起了眉，一邊反問自己的父親。
「其實有一點。我當初看到你居然跟男生在一起的確是很驚訝，不過被對方是吸血鬼這件事的錯愕壓下去了。」阿道夫微微勾起了嘴角，但語氣則是與他兒子想像的相反，相當心平氣和，「然後我現在沒那麼容易被激怒，我嘆氣只是在感嘆。在我渾渾噩噩的走完大半人生時，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給他一點點機會怎麼樣？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坦白而已。過去幾年，他也反省了不少。』

阿曼的話語浮現在腦海，讓洛斯奧不禁呆愣。但……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原諒……就算他真的反省了，他做過的事情……

「我現在只希望你們好好生活，別跟我和阿曼一樣。而且你討厭我很正常，畢竟我回想那些東西的時候，說實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討厭。」阿道夫自嘲的笑了兩聲，又垂下了眼。
「……你也知道你被討厭了。」洛斯奧也垂著眼，好一陣躊躇後才開口。

「我當然明白。」身為父親，他聽出了兒子的嘲諷，也選擇欣然接受，「所以才希望你們好好生活。過去的事情沒辦法輕易忘記，但我不希望它影響到你們的未來。」
「這……」
「我知道很難。」阿道夫嘆著氣說，眉頭緊蹙。

「……對不起。」

「……」天知道我等了這句話等了多久。之前就算遭到多殘酷的懲罰、多痛苦的訓練，都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哭泣了。現在那感覺卻回到了鼻腔，讓我知道我只要一開口，那發出的肯定是哽咽的聲音。

「……別在監獄哭啊。」似乎是看出對方閉口不言的緣由，阿道夫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卻被一片玻璃擋下。這也讓他更無措了些。
「……不會。」看著那向著自己伸出的手，他微微一愣，緩了一下呼吸後回答。
「眼淚還是留給心愛的人比較好，對吧。」阿道夫明白對方正在調整情緒，他語氣變柔軟了些，但也低沉了點。接著他用單手托著腮，將話題轉了回去，「那你打算怎麼說？我有點難以想像你講那種話的樣子啊。」

「……難以想像就別想了，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在這跟你說我求婚的台詞吧？」 洛斯奧往旁撇了撇，但側臉紅了起來。
「居然害羞了。不過看來你準備的很齊全？」阿道夫對於兒子的反應感到新奇，於是笑著回應了幾句。不過接下來他又稍微認真了些，「個性嚴謹是好事，但全部包攬、計畫好所有事情的話可能會讓戀人覺得有壓力。」

「我知道了。」洛斯奧認真地回應著，似乎已經從剛才複雜的情緒抽離，又在思考自己和伊爾登的事情。
「你對他真的很認真啊。」阿道夫笑著說，語氣是略顯僵硬，但前所未有的溫和。

「求婚和婚禮我是參加不了了，你也可能不想要我的祝福，但……祝你順利，也祝你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