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废帝如此下场的嫣栀媃此时恨不得变成透明,好叫眼前帝王瞧不见自己,可他却朝自己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来,让人不由背脊发凉,连直视那双眼睛都无法。
她强撑着瘫软的身子,不断向帝后二人的方向磕头,求饶。“皇上、皇上您听妾身解释啊!那些、那些事......都不是我主使的!”她眸子躲闪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又瞬然消失,继而咬牙抬头,“是父亲!都是父亲强迫我所为啊!”
她抬手一指,“还有他!都是他们俩威逼利诱,妾身才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事来啊!”嫣栀媃朝帝王磕了好几个响头,“求皇上饶过罪妾吧!”
嫣昭昭脸上闻言顿然蒙上一层冰冷的神色,一双眸子如冰窖中散出的寒意般,直勾勾地紧盯着跪倒在殿中央的嫣栀媃。自小就对嫣栀媃疼爱有加的父亲大约是没想到在如此危难之时,他的女儿竟第一时间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给撇清出去,将所有的污秽罪责全数推在他身上,牺牲他来保全自己。
这就是嫣槐疼的好女儿。
“哦?”谢辞衍慵懒地靠在椅背,一手支在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膝头,目光低垂,嘴角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周身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所以,你是说这下毒之事你全然是受人胁迫,无辜至极?”
嫣栀媃忙不迭连连点头,以为谢辞衍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又适时挤出两滴泪来,一副极其柔弱的模样,“罪妾所说句句皆属实啊!求......”她双眸湿漉漉,胆怯地望了一眼嫣昭昭,又飞快移开视线,十足十一副遭人欺迫的可怜模样。“求皇上怜惜。”
全然是赤裸裸的勾引。
嫣昭昭神色一凛,双拳紧握,用力得连指尖都泛着白。她以为身侧男人的注意力应当在嫣栀媃身上才是,却未曾想谢辞衍竟抓过她紧握成拳的手置于他腿上,旋即大掌轻柔地将她的拳头给摊开,细细给她揉着,不让尖锐的指甲于掌上留下印痕。
她怔楞一瞬,才侧头看向身侧低头给他揉着掌心的男人。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谢辞衍亦抬首朝她回以安心的神色,继而紧紧将她的手于他宽大的手掌给扣在一块。
嫣昭昭忽而笑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直在用他的整颗心在爱她,从未曾有过一分一毫的动摇,她又何须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嫣栀媃。她释然轻笑,神色如常,唇角带着一抹沁着甜味的笑意,回握着他温热的掌心。
可这一幕却生生地刺疼了嫣栀媃的眼,疼得她几欲要咬碎了后槽牙,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几欲维持不住,露出几分狰狞的神情来。原本这一切,都是她该享有的才是,现今居高临下坐在椅子上的人,被皇上从一而终疼爱的人,受尽天下荣华的人,都应当是她嫣栀媃才对!
而真正该跪倒在此处不断求饶的人,才该是她嫣昭昭!她只恨自己不幸,竟摊上这么一个窝囊无用的父亲,连如此小的一件事都干不成,如若谢辞衍死了,现今母仪天下之人就一定是她嫣栀媃!
她意识到自己脸上柔弱的表情已然出现裂缝,忙垂下头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将一切都撇干净,只要还留着一条生路,她便能有再来的机会,一定能有将嫣昭昭踩在脚底下的那一日!
谢辞衍慵懒低哑的嗓音再次传来,细听好似还多了丝丝温柔。嫣栀媃心中大喜,以为皇帝眼中终是瞧见了她,殊不知他是因嫣昭昭回握了他的手才龙心大悦,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来。
“可嫣槐却说,真正主使之人是你,而他同这废帝都不过是任你摆布的棋子。”他嗤笑一声,“朕该信谁所言。”
嫣栀媃闻言眼底更是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来,却是未曾想到她的生身父亲竟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出卖她!他既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了,为何不能再为她这个女儿顶下所有的罪呢!
她急急拖动着身子上前,“皇上您相信罪妾!父亲向来狡诈,惯会蒙骗皇上,您又岂能相信他呢!”她泫然欲泣,泪珠从氤氲着水汽的眼眶中滑落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皇上您信罪妾,罪、罪妾......怎会骗您。”
“是么。”谢辞衍面露鄙夷之色,嘴角那抹勾起的笑意亦全是嘲讽。“那便来试验看看你对朕究竟有多忠诚。”
他随即抬手,招来站在身后手上拿着一盘刑具的太监。狭长的凤眸微眯,视线于上面摆放着的各样刑具游弋着,旋即定睛于用两块板子所制成的刑具,拶子。
那是既残忍又极具温柔的刑具。
将十指置入两块木板之间,而后紧拉扯着绳索,十指便会不断受力,随着绳索逐渐用力,将纤纤十指夹至血肉模糊为止。比起那些腰斩的刑法,只残了一双手的拶子怎不算是温柔的刑具呢。
“不、不不!”太监见皇上属意拶子,便极懂眼色地拿起刑具一步步朝嫣栀媃走去,脸上露出森冷又兴奋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她挪动着身子连连后退,太监却拿着那染血的刑具朝她步步紧逼而来。“不要、不要!滚开啊!”
太监抬首示意,便瞬然有两名身材较为壮硕的太监一同入内,动作熟稔地将嫣栀媃娇小的身躯给摁住,捏着她的手腕便往拶子里塞入她郁郁葱葱,连一丝粗糙薄茧都没有的十指。
“还有他。”谢辞衍指尖慵懒抬起,指向打完板子已然奄奄一息的废帝,“谁先说真话,朕便先放了谁,如何?”
这边厢的废帝被打了几十板子后瞬然变得老实不少,连疼皆是紧咬着干裂的唇畔,连一丝声儿都不敢发出,生怕引起了谢辞衍注意,再疯了似的折磨自己。可尽管他已然老实下来,终还是逃不过下一顿惨无人道的刑罚。
废帝正想嚷叫,却豁然遭阉人给捂住了嘴,只能发出阵阵“唔唔”的声响来,咒骂声全然哽在喉头。他只能用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辞衍,可后者却好似全然看不见他的怨恨般,还朝他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来,实在可怖。
“拖到外头行刑,别脏了皇后的眼污了皇后的耳。”他嗓音清冷带着点点温意,看向嫣昭昭的瞬然,那双眸中好似再瞧不见其他人般,满眸的缱绻情意流露而出,仿若这个世界只要有嫣昭昭便会璀璨温暖。
嫣栀媃身子娇小,已然先一步被拖到璇玑殿外头去行拶子刑罚,她似是被人塞住了嘴,惨叫声发不出来,只听得见细碎的声响,可那夹着手指筋骨所发出来的可怖声响却不断传入废帝耳里,更是令人胆寒不已。
他双腿蓦然便软了下来,双手忙使力挣脱开捂住他嘴的脏手,忙不迭脱口而出,生怕下一瞬便又有人将他的嘴给捂上。“我说、我说!全都是嫣栀媃那个贱人怂恿我的!”经过一阵毒打后,废帝再不敢自称作朕,急得将所有的事脱口而出,再不敢有一丝隐瞒。
谢辞衍眉尾轻挑,目露笑意,显然是满意的模样。废帝忙紧接着说下去,生怕犹豫一瞬便会被拖出去行刑。他为帝王时,常喜欢降罚于大臣太监,从前只觉有趣好玩,可今日却只觉无比骇然,仿若有一恶鬼罗刹提着刀立于他身后,随时便能要了他的命。
“当、当初是嫣栀媃那个贱人跪倒在我面前求我,让我装病取得药方中的断肠草,积少成多,再由宫中的线眼运送出去给嫣槐投毒。她说只等事成,我便可以再登帝位,只要我许她皇后宝座,嫣家满门荣耀即可。”越说,他便越觉得自己所做之事不过微不足道,断肠草虽源自于他,可主意却非他所出。
他梗起脖子,试图让自己有着从前身为帝王时的威严气魄,可却还是因心虚而底气不足。“要杀要剐你们便冲着嫣栀媃那个贱人去!谢辞衍你要谨记,我现今虽不是帝王,却仍旧是尊贵的太上皇!”他满眸愤恨,“你如此待我,可想过如何面对众朝的文武百官,眼中可还有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