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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出其不意
謙虛需要練習──通常是藉著被痛打一頓。

  「『霜』,起手式。」我給出指令,路瑟擺出對應的架式。

  勉強有點樣子了,就當及格吧。

  我用劍身在他兩耳之間拍了一下。

  「噢!」他發出抗議的吠聲,表情哀怨的摀住頭頂。「這是在幹什麼?」

  「我才要問你在幹什麼。」我嘆了口氣,再次側身單手持劍,將長劍平舉在胸口。「『霧淞』,二式。」

  他擺出三式,但我今天沒力氣再糾正他了。我揮劍,以劍身末端敲在路瑟握劍的手指上,把長劍打落。

  「噢!」他拖長尾音,甩了甩右手,對我投來怨懟的眼神,耳朵向兩邊攤平。

  「防禦啊,防禦!」我揉揉額角,思索著是不是真的有問題的其實是我。「你為什麼都不動?」

  「你不是要我擺出霧淞二式嗎?」路瑟彎身將長劍撿起,棕色的眼睛中滿是委屈。

  「你那是三式,不過這不是重點。」我不知道又從哪裡找到了耐心,用劍尖示意,調整著他的姿勢,希望他能記住正確的二式。「有誰會對往自己身上招呼過來的攻擊無動於衷的?」

  「你要我擺出你之前教的那些姿式……」他喃喃的複述了一次,低垂目光看向地上。

  理解過來路瑟想要表達的意思之後,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覆。我此時才想到雜種狗才十七歲,也不是像我一樣九歲便開始練習持劍架式、身形步法和交鋒應對,對我來說理所當然的舉動,對他來說可能像是完全不同世界的思維。

  我突然覺得對大師蓋拿非常抱歉。

  「架式是協助你記住某些狀況下最合適的動作,包含身體平衡或是攻防博弈,而不是字面上一個固定不動的姿勢。」我擺出「霜」的起手式。「『起手式』也並非第一步,只是劍譜的起手而已,更多是作為向對方確認準備完成的動作。」我揮動劍刃,將不存在的斬擊格開,然後順勢換到「霜」二式。「每個架式提供了非常多種應對各個不同情況的選擇,依照不同架式,可能更偏向攻擊……」我再次格開攻擊,捲劍破壞對方防禦,以劍尖刺入要害。「……或是防守。」我後退一步,拉回劍勢,將劍身舉至耳朵上方打橫,接住假想的向下重劈。

  「所以……呃,」他抓了抓頭,好像很努力的在嘗試理解。「架式就像是某種節點,而回應對手的判斷是節點下游可行的策略分支,會引導到下一個節點。」

  「對。」我重新站好,收劍入鞘。

  「早說嘛,這樣我就懂了。」路瑟笑著回應。我很肯定我一開始有這樣解釋過了,但他好像真的不是很聰明。「現在我準備好,你出其不意的優勢就沒了!」他的語氣自信到讓我差點真的相信有那麼回事。

  「『霜』,起手式。」我再次給出指令,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

  路瑟臉上那抹自鳴得意的笑容,我甚至都不需要展開意識都能知道他的打算是什麼。

  我向右跨出一步,側身避開突刺,接著用力一蹬,貼近到他身前,當我的拳頭砸上他吻端的時候,那自鳴得意的愚蠢表情甚至都還掛在臉上。

  「噢!」他跌坐在地上,發出求饒的咽嗚聲,一手摀住流血的鼻子。

  「我怎麼跟你說的?」我伸出手來,將他自地上拉起。「去感覺氣流的方向、重心的偏轉,還有隱藏在所有生命之中的波動。」

  「我們在『太空』,哪裡有氣流?」他沒好氣的說道,用袖子擦了擦鼻血,但有更多滴到了地上。

  「那就是循環空氣,或之類的。」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真的是被這雜種狗給打敗了,如果他用在其他地方的心思有回嘴那麼多的話,我肯定這傢伙很快就會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自己止血,有教過你怎麼做了。」

  我讓他把長劍還我,檢查過以後收回劍鞘,將兩把劍都收回牆上的七巧儲物櫃。

  回過頭時,正好看到他一邊發出絕望的悲鳴,同時試著用雙掌壓住不但沒有停止跡象,而且還像是打翻水壺般傾流而下的鼻血──字面上的──傾流而下。

  「理性在上啊!」就算我看過很多更糟糕的場面,這個景象還是讓我有一點點措手不及。「別動!」我展開意識,將牆上的急救包拉了過來,翻出掃描儀做初步的診斷。「動脈,你是怎麼弄傷動脈的?」

  我並不想知道答案,所以忽略了雜種狗發出鼻音很重的咽嗚聲,屈身跪下,讓他躺在我大腿上,靠掃描儀幫我定位,然後從急救包裡找到生物凝膠。

  好在動脈的破損位於很表層的地方,不太會受到存在圈的干涉。我直接對傷口加壓止血,然後塗上生物凝膠。一分鐘左右凝膠便乾掉了,大功告成。

  「我想我之後再示範幾次給你看好了……」嘆了口氣,我收回意識圈然後起身,從急救包裡隨手抓出一團紗布讓他擦臉,接著把急救包放好。

  路瑟站了起來,表情有些哀怨的看向地上,耳朵貼著頭,尾巴也是低垂不動。我本來打算說些安撫的話之類的,但手臂上的終端震動了兩下,提醒我即將開始的會議。

  我不由自主的再次嘆氣,向他走了幾步,搭上雜種狗的手臂,想要至少給點簡單的打氣談話,但是起居室的門突然打開,讓我立刻將手抽回。

  「工務班更換……」領頭的雪狐看了我們一眼,表情便凍住了,身後的其他幾匹紅狐也顯得不自在的交換著眼神。

  瞥了眼地上那灘半乾紅棕色汙漬、滿臉是血的雜種狗,還有剛剛處理傷口時沾到胸前的血跡,我只能尷尬的清清喉嚨。

  「那就麻煩你們了。」我強壓下慌亂,故作鎮定的走出起居室,讓滑門在我身後關閉。

  前往移動艙的路上,一股異樣感自胸口萌生。我用右手按在心臟上方,感受著自己高速搏動著的心跳。

  為什麼,我那麼慌張?慌張到像是做虧心事被當場逮到,然後恨不得逃離現場的小狼崽一樣。

  狂亂的心跳並沒有給出答案,我只能一邊梳理著記憶,一邊嘗試理解,到底自己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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