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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著哥哥做爺們》(七)小滿 之二--幸福來的太快
  江初照浸在熱水裡發呆,算算都快十天了,他這幾日一直避著谷競川。

  彙報甚麼的,都藉故讓一道值日的駱大人或裘大人去了,今日跟單大人一道,幾經猶豫還是開口請他代勞。單大人是沒說甚麼,但這般下去可不成,明日仍是得自己去一趟。

  他很怕啊,將軍說要宰了他的……聊得好端端,急轉直下,他那日都不記得自己怎麼回來的,那圖!那圖後來沒畫完,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想到一半卻忽聞一聲喊:「初照!」

  這聲音赫然是?他心臟一縮,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到谷競川掀開帳簾走進來。

  「怎沒人?」他風風火火的,乾脆在帳內繞一圈,找到屏風後泡在浴桶裡的江初照。

  倆人四目相對,江初照方才知道,人在極度驚恐中是叫不出聲的。

  「你在怎地不吱聲?」他有些埋怨地問。

  「…來不及喊。」江初照不知自個此刻是甚麼表情。

  谷競川剛要接著說下去,卻見他桶裡浸著衣服,有些不解:「你泡澡還是洗衣服?」

  「…泡澡…順便洗衣服。」

  「真有你的。」他又打量一番,似是想研究如何同時進行。

  「您能否到外頭等?」江初照渾身僵硬,極是有禮地尷尬詢問。

  「行啊,那你忙完來我帳裡一趟成麼?」

  「…沒問題。」

  谷競川臨走又看了他一眼,嘿地一笑:「洗衣服?」搖搖頭大步走出去。

  *           *           * 

  「將軍!」

  江初照在大帳外高喊,聽得谷競川回應,才褪下鞋走進去。爐子上燙著酒,香氣四溢,谷競川向他招招手,他不明就裡走過去,忽被一把攬住肩頭。

  谷競川衝他一笑:「別生我氣,前幾日我太過火,向你賠不是。」

  「是說宰了我那事麼?」江初照一邊問,一邊拉開他的手,解釋道:「我本想明日跟你說,將軍,我是挺喜歡跟你相處,但不是喜歡你的。」

  谷競川沒說話,示意他坐下,笑著幫他倒了一杯酒,與他碰杯而飲。

  「其實你喜歡我也沒甚麼。」他爽朗一笑。

  江初照嗆得咳兩聲,喉頭熱辣辣,連著耳根也紅了,「我不是斷袖的。」他這會的驚嚇程度不亞於前幾日,聲調也高了些。

  谷競川卻是神色平常,樂呵呵道:「我問過明允,他說你挺喜歡我的。」

  喀答一聲,江初照的杯子落在桌上。

  (半個時辰前)

  「你覺得初照怎麼樣?」谷競川一面收拾桌面,一面問正在喝茶嗑瓜子的單明允。

  怎麼樣?沒頭沒腦地……他嗑著瓜子,腦袋一轉,「挺好的,但不是說好過幾年再推薦他?」

  「我不是說這件事。」谷競川蹙眉想了會,才問:「你會不會覺得初照喜歡我?」

  「他喜歡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單明允不甚在意地啜了口茶,「整個營裡,他會主動找的只有你,哪怕跟他算有話聊的賀友之找他,也不見得回回買帳。對你就不同,你找他有哪次拒絕的?」

  還真不曾。谷競川細細想來,有時他想做甚麼好玩的事,明允要麼阻止他、要麼不理他,馬鳴山算給面子,但也不是次次都跟;初照就不同了,有時還沒說完,他就連聲應好,去了也總開心得一蹋糊塗,跟他一起盡興多了。

  谷競川想著想著,不自覺笑起來。

  「你也不用太開心,你不是說他曾有個哥哥?說不定你就是補上了人家哥哥的缺。過個幾年,他心性成熟些,只怕到時也不大理你了。」一如往常,單明允順手掬了把冷水,當頭澆下。

  幾句話令谷競川豁然開朗,腦中清明不少,緊接著就是愧疚。

  他那日太過份了,難怪初照氣得好幾日不睬他,這得道歉啊!「我出去一趟。」他擱下手邊物事往外走,只想趕快見到江初照。

  *           *           *  

  從那日倆人把話說開後,江初照略放下心,又敢自己跟谷競川作彙報,只是他再也沒隔三差五地往大帳跑。谷競川若找他,仍是回回都跟,他自個找谷競川的次數卻減少許多。

  又過兩個多月,將臨休假日,江初照只打算自己到野坡上溫書或練功,晚飯後卻又被紀重九攔下,找他明日一道去花塢轉轉。

  紀重九跟他是在前鋒營一同編伍受訓的。一伍十人裡頭,馬鳴山、賀友之、紀重九三人,跟他又更好,他升職以後幾人還是對他很親近,不過換了個稱呼,沒把他當長官禮貌疏遠。他很珍惜這份情誼。

  「聽說這幾日新來了花娘,」紀重九一把搭上江初照肩頭,「江大人你不知道吧,新來的花娘頭幾個月不讓人碰,只有長官們可以瞧,若有中意的,還能帶回自個的帳住下……我說你是不是怕小姑娘?」

  他跟江初照差不多高,就是偏瘦些,一雙桃花眼特別愛笑,常笑得眼睛瞇成三疊浪。可他那張嘴倒是挺闊,吃東西飛快、說話也是飛快,沒在心裡邊轉過就吐得人一頭一臉……

  每次休假紀重九都會去花塢轉轉,每次也必約江初照,似乎是覺得他尷尬拒絕的樣子特別有趣,樂此不疲,今日還多問一句新鮮的,令江初照更是尷尬。

  賀友之皺皺眉,接過話道:「不是人人都像你只想著小姑娘,各有所好,江大人不喜歡就不去了,有他自個想做的事……」

  江初照一愣,不喜歡小姑娘?

  『你是不是喜歡我?』

  「沒有!」他忽地嚷道,嚇了大夥一跳,眾目睽睽之下,他鎮定微笑:「沒有問題,明兒一道去瞧瞧吧。」

  隔日他深切體會到,谷競川先前說過的:『剛到就有些後悔。』是怎麼回事……

  紀重九一副回自個家似的,見了人或打招呼、或誇人漂亮,那些姑娘似乎跟他也很是熟悉,有的掩嘴輕笑,有的直接喊他重九哥。反觀賀友之和江初照,都是一臉不自在。

  「哥哥,多謝你陪我來。」江初照低聲說,非常後悔把賀友之一併拖下水。

  賀友之尷尬笑笑,「好說,回頭請我喝酒。」

  他們一行四人終於走到花塢的主屋附近。江初照驚奇發現,打他踏進這兒,一眾姑娘瞬間安靜無聲,直盯著他好一會,才紛紛回神做事。

  馬鳴山有些好笑有些吃味,對他打趣道:「你這神仙一來,我們這些猢猻就不算甚麼了哪!」

  說實話就體格而言,他跟紀重九還不如馬鳴山和賀友之具男子氣概,賀友之跟單大人差不多高,只是身形修長,沒單大人壯實;馬鳴山倒是生得高壯威武,有次還徒手打死一頭發狂亂竄的牛。

  江初照看著這個臉型剛毅、眉梢此刻有些輕挑的哥哥,心下一陣樂,笑著回他:「我爹曾預言,我這張妖孽臉將來要為禍人間,怎地在哥哥這兒,倒成了神仙?」

  俊美的少年這麼一笑,又引來一陣靜默,好一會花塢才又恢復細細交談與忙碌聲。

  馬鳴山就覺得妖孽二字也挺適合江大人。

  紀重九今日異常興高采烈,不只江大人被他說服,連帶賀友之也給拖來,他特別有成就感,大步要找管事的戚鳳娘,想介紹幾個處得還不錯的小姑娘給他們認識。

  來真的啊……江初照看著紀重九雀躍的背影,與賀友之尷尬相視,深覺對不起這個潔身自好的哥哥。

  忽聞呀的一聲,幾人朝著驚呼處看去,見一男子從水盆旁拉起一個小姑娘,剛瞥了她一眼即鬆手,嫌棄喊道:「媽呀,竟是個醜八怪。」

  小姑娘給她一提一放,差點摔進水盆裡。那人方才看這姑娘浣衣的藕臂細白滑嫩,正想帶去快活一番,此刻興致全無,噁心得緊。

  這句話引得大夥下意識去瞧小姑娘容貌,只見她滿面疙瘩、眼角下垂、嘴唇龜裂還有些暴牙,除了鼻樑挺直,真真是其貌不揚。

  管事的戚鳳娘快步上前,攔在男子與小姑娘中間,陪笑道:「就是生得醜,從沒軍爺願意碰她,只讓她打打雜,做些勞力活。」說著揮揮手,催促道:「妳到後頭去,沒人了再出來。」

  小姑娘怯怯點頭,剛要離去,卻又被那男子一把捉住。

  「沒人碰過倒是有意思,」他邪邪一笑,貪婪地打量她姣好身段,「把臉一遮,都是一樣。」與他同行的幾人跟著大笑。

  賀友之覺得這太欺負人,剛要上前圍事,豈料下一刻,小姑娘劇烈咳嗽,伸手摀住嘴,哇地一聲,吐了一地,穢物還噴濺在那人衣衫、靴子上,讓那男子又驚又惱。

  「妳個噁心的小……」男子抬手朝她臉上搧去,卻被人握住手腕,將揮下的勢頭化了開。

  他轉頭怒瞪對方一眼,想看看哪個不知死活的管閒事,卻對上一雙淡漠鋒銳的寒眸,駭得低頭收手,恭謹道:「江大人。」身旁幾人也是嚇得手足無措,紛紛抱拳施禮。

  江初照歛下方才眸底一閃而逝的怒火,淡聲道:「小姑娘弱不禁風,你這一巴掌搧下去,她怎麼扛得住?」他語氣神態平和,卻是帶著些鄙薄的疏離冷淡,又自身上取出銀錢,「這衣服髒了,我賠給你,別與她計較,成麼?」

  那人原本已是惴惴不安,豈料江大人非但不責備,還要給他錢?慌道:「是小的不對,不敢拿江大人銀錢。」說著又是一揖,低著頭匆匆離去,遮遮掩掩,似怕教人認得面目。

  那小姑娘亦是嚇壞了,低著頭出神,好一會才想起道謝,一抬眼卻迎上一雙清朗星眸。

  眼眸主人目光溫煦關切,身姿飄逸挺拔,雖同樣身著軍裝,卻不掩溫潤儒雅意態。

  她從未見過好似這般,融俊秀與英武於一身的男子,一時忘了到嘴邊的話,又焦急掩住方才因嘔吐發著酸臭的嘴,低下頭自慚形穢。

  「妳別怕。」江初照低聲安撫小姑娘。

  溫柔嗓音似清風拂過她心湖,讓她一時鼻酸,又覺心頭震顫不已,很久很久,沒人這般同她說話了。

  忽又一方帕子遞到她眼下,她吃驚抬頭,江初照微笑哄道:「擦擦眼淚,沒事了。」

  她不敢接,這帕子極是整潔,又帶著些許清香,豈能擦她這臉?嚅囁道:「不了,多謝…大人,」她方才沒聽清,「我、我怕髒了您的帕……」

  她還沒說完,那帕子已輕柔覆上臉頰。

  江初照很不忍心,輕柔仔細地替她拭去淚痕,又在她嘴角輕輕擦拭。女孩子怔怔瞧他,瘦弱的肩膀輕顫,努力忍著別又哭出來。

  「這兒管事的是何人?」他將帕子收回袖中,朗聲問道,語氣不似方才溫煦,反而透著清冷。

  戚鳳娘教方才的情況驚呆了,這才回神應道:「奴家戚鳳娘,見過江大人。」

  「你們這兒的花娘,常讓人打罵?」他再問,俊秀眼眸似要穿透對方。

  「偶而…偶而罷了,並不常見。」戚鳳娘陪笑,她也很無奈呀,營妓本就身分低賤,何況長官們平時不大來,今日也才得見這江大人一面,簡直是三不管地帶。要打要罵的,她們只能認命,誰讓她們不是犯了罪,就是家裡人犯事牽連,才充軍做營妓,她也挨過不少。

  「偶而也不成。」江初照斬釘截鐵,「姑娘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妳身為管事,就不能縱容這些事,難道從來不曾往上報?」

  戚鳳娘一肚子苦水,急道:「那報了又如何?只怕日子更難受……」

  「妳肯定從來沒試過吧?」他打斷她。燕門關軍紀嚴明,行軍攻城時絕不搶掠姦淫,他不信將軍跟單大人會容許兵士恣意凌辱姑娘,哪怕是花塢的姑娘。唯一的可能,就是管事息事寧人,助長歪風。

  戚鳳娘見他神色森然,不敢隱瞞,委屈解釋:「長官們平時都不來,只百夫長或千夫長得見,奴家略提過幾次,可不見他們上心。」她緩了會,柔聲續道:「軍爺們來此就是圖個快活,可若是著惱,偶而打罵也攔不住,奴家若是碎嘴,沒地也教人搧耳光。」

  「今兒妳可甚麼都沒說,是我親眼見識。」江初照暗示道,戚鳳娘一愣,又見這俊朗少年接著說:「今日之事,我回去自會好生處置。」他淺淺一笑,勾得戚鳳娘有些心醉,「妳這兒不錯,往後我會常來,找妳長談。」

  聽出他意有所指,她心下一喜,總覺得終於抓住了浮木,往後她與花娘們再不用提著心度日,感激道:「多謝江大人。」

  江初照點頭回應,隨即笑道:「這小姑娘我中意得很,往後就歸我了。」說著一把牽起方才那小丫頭的手。此舉驚得眾人啞口無言。

  紀重九捺不住,提醒道:「江大人…她…她……」她是我見過最醜的!他這回倒是忍住,只僵硬地說:「你不是要同咱們一道去……」

  「不去了,你們繼續,我帶她回去。」他明朗一笑,看來歡天喜地,牢牢握住小姑娘的手,帶著她離開。

  賀友之笑了一陣,接著道:「我也回去,你們好好玩。」說完三步併兩步跟上江初照,和他有說有笑地走了。

  離開花塢,江初照本來要帶著那姑娘回去洗漱歇息,賀友之卻提醒他:「小丫頭剛剛吐了,應該是身體不適,先讓軍醫瞧過,吃點藥再睡會舒服些。」

  江初照如夢初醒,謝過他就牽著那姑娘往軍醫的營帳去,小姑娘跟著走了幾步,眼見只剩他倆,才悄聲坦白:「我沒不舒服,剛剛是故意吐的。」

  故意?江初照一臉納悶,「還能故意吐的麼?妳別客氣,我有相熟的軍醫,他很親切,咱看好了再回去。」

  「可以,可以故意吐的。」小姑娘下垂的眼睛含著笑,更加小聲:「我先假裝咳嗽,伸指頭往喉嚨一挖,就吐了。弄得髒些,他就不會抓我了。」

  「妳很聰明啊。」江初照太佩服了,驚喜地誇獎她,這反應速度真是絕了。「那咱直接回去吧!」他牽著小姑娘往回走,一面回頭笑道:「我叫江初照,妳叫甚麼?」

  「雪霏,我也姓江。」女孩子雙頰微紅地回答。

  *           *           * 

  雪霏夜裡睡不著,盯著帳頂發楞,離開花塢將近一個月,她住在江大人帳裡,卻不跟江大人一張床,準確地說,是她霸佔了人家的床。

  她知道自己這副模樣,照鏡子時都不願多瞧自個一眼,更不會有男子對她動心,江大人心腸很好,不想留她在那受欺負,才把她帶出來。

  她翻身看著打地舖的江初照,想起每天跟他相處,他從不嫌她、從不逾矩,對她卻關懷親切,讓她有種回家的久違感。她又是感激又是過意不去,趁著天還沒亮,她輕手輕腳離開床榻,想在江大人一會起身洗漱前把這事做好。

  江初照剛睜眼,就見榻上又空了,他有些無奈,這妹子比他還固執,他說過好幾次讓她多睡會,他可以自己打洗臉水,畢竟他真是起太早了,一向習慣雞還沒啼就出去練功。偏偏小丫頭聽到響動就跟著醒,忙裡忙外幫他打理,他都不好意思。

  正想著就看雪霏掀開帳簾,端著臉盆從清晨微光中走進來,將臉盆放在桌上,輕聲跟他問早。

  「早。」他披上外衣微笑回應,正要勸她甚麼,剛走近她卻驚得忘光光,「妳…妳臉咋了?」

  容色秀雅端麗的小姑娘讓他瞧得有些臉紅,驚訝地反問:「光線這麼暗,你也看得清麼?」

  「…一清二楚,就是不敢相信,妳變得…變得很不一樣。」是天差地遠,但他不能直接說出來。

  江初照乾脆把窗帘拉起來,讓晨光照進營帳,這才更清楚瞧見雪霏的模樣。

  這跟他認識的那個姑娘判若兩人。鼻樑仍是挺直,除此之外她有一雙漂亮嫵媚的鳳眼,雙頰光潔水嫩,一口貝齒襯著嫣紅小嘴,雖然只十四、五歲,可分明是十足美人胚子。

  雪霏讓他瞧得雙頰緋紅,羞怯地低頭訥訥解釋:「我本生得這模樣,可在花塢裡醜些才好,就不會有人抓我。」

  說著又大致交代了如何把眼尾貼成下垂、將嘴唇貼上假的死皮、臉上疙瘩也差不多做法,最神的還是那兩顆暴牙,竟是用貝殼磨平裝上去的。

  江初照聽到後來下巴都快脫臼。

  人外有人啊,想不到還能這般整活?他忍不住握著雪霏的手,雙眼放光地讚道:「妹子,妳真是太厲害了。」

  「是、是這樣麼?」她有些無措,卻沒抽手,只任他握著。

  「當然!」他目不轉睛看著雪霏,眼底盡是驚喜讚歎,「這麼漂亮的小姑娘,竟然可以把自己的光芒完全蓋起來,太了不起,真是才貌雙全。」

  「江大人,你…你……」她沒料到向來儒雅的江大人,竟會這樣露骨地誇自己,羞紅了臉,想抽手卻沒掙開,極是不好意思,只能別開頭。

  江初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忙鬆開她。

  氣氛有些微妙地沉默著。

  過了半晌,雪霏一邊輕撫自己的指頭,一邊低聲說:「你是很好的人,跟我看過的那些……那些軍爺不同,我不怕你,才把這妝扮卸了。」她說完這話,臉似乎又更紅些,猶如朝陽裡初初盛開的薔薇花。

  江初照內心亦是一片花海,喜悅無限,他湊近小姑娘耳邊,輕聲道:「我也有個秘密,只說與妳聽。」

  *           *           *  

  紀重九恨死自己了,沒事幹嘛找江大人去花塢呢?

  平日江大人雖是練功看書、看書練功,至少晚飯時會跟大夥邊吃邊嗑牙,聊得好不歡樂;可自打那天以後,連著好幾個月,江大人晚飯都是一天跟他們、一天在自個帳裡,更過份的是,跟他們的日子只是走過場──隨便扒兩口飯,打聲招呼又春風滿面地回帳了,這算個啥?

  饒是單明允一向不太搭理別人閒事,此刻也忍不住好奇。那個江初照啊,只對練功兵法有興趣、只肯給競川薄面的工作狂,被一個小姑娘迷得團團轉?

  「初照帳房裡那個,很漂亮麼?」單明允在他離席後打聽。

  「很醜。」

  「一言難盡。」

  紀重九跟馬鳴山同時應聲。

  「漂亮。」賀友之笑答,嚇得這兩人差點砸了碗。

  他好整以暇續道:「江大人覺得她漂亮,那就是漂亮了,」又指指二人,「你們也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讓弟兄指指點點或訕笑吧?」

  兩人登時明瞭,點點頭暗自反省。

  「不難看,挺普通的。」谷競川淡淡接話,又起身夾菜。

  馬鳴山愕然道:「你見過?」好啊江大人太不夠意思,怕人跟他搶似的,藏"嬌"藏得滴水不露,這會還只讓將軍看,太偏心了……

  「我今早去他帳裡找他,沒見著,恰好遇上他房裡那位,挺清秀,算不上難看。」谷競川心下暗歎,往後不能說進就進了,得在帳外把初照喚出來,小毛頭到底長大了。

  眾說紛紜之下,單明允已是一頭霧水,谷競川此言,更是教他身陷五里霧。

  競川從未誇過任何姑娘漂亮,從未。他幾乎是在美人堆裡長大,祝夫人已是貌若天仙,兩個妹妹也從小就是美人胚子;許是生長環境的緣故,他對人間絕色司空見慣,旁人眼中的美貌姑娘,在他看來都算普通。

  "普通"二字,在競川這兒,已算恭維。可瞧其他三人的態度,又彷彿是其貌不揚……算了,江初照一向神秘,不差這一樁。單明允揚了揚眉,不再琢磨。

  *           *           *

  幾天後,讓單明允更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

  上頭來了機密文書,表明要谷競川親自帶人走一趟濠州,將端慶王爺──向青棠,接回皇城定居。

  接個王爺回皇城,卻是下密旨,還找遠在南方的他們北上,谷競川跟單明允心裡有數。這是要將在濠州一手遮天的端慶王,避開世人耳目,以"護送接返"的名義,把向青棠"押解"回京軟禁。

  谷競川一直對向青棠不以為然,從前跟著爹在北邊駐防時,好幾次差點跟這張揚跋扈的端慶王起衝突,看在他姓"向"的份上,不想給爹惹麻煩,才忍了下來。這麼多年,他早把這渾人給忘了。

  「密旨上還說是太子殿下推薦你承接這個任務。」單明允忍著笑,太絕了不愧是殿下,沒有人比競川更合適。這兩人向來不合,找他最是穩當,若找了旁人,難保不會有人給向青棠通風報信。

  谷競川嘿地一笑,咬牙道:「他也不怕我藉機伺候他叔父。」向昭旭多混帳啊,平日跟他有說有笑,卻把這破事往他身上推?

  「這兩叔姪本就沒感情……等等,有個但書。」單明允樂到一半打住,將密旨湊到谷競川眼下,指著一行字:毫髮無傷。

  谷競川額上青筋突起,暴躁地喊:「媽了個疤子!怎麼毫髮無傷,他要不肯我還得哄他就是?」

  「他姓向。」單明允提醒,「怎麼著也是陛下的親兄弟,只是要拿回濠州跟兵權,自然不會傷他,你最好忍住,另外想辦法。」

  又過幾日,時序進入深秋,谷競川跟單明允總算研究出幾套兩全其美的方法,這些方法從燕門關帶去的人也不必多,愈少愈好。

  但谷競川很想帶上江初照。

  他記得從前初照住他帳裡時,常央著他講些駐防在北方的往事。無論是雪山大海、荒漠莽林,小毛頭一律聽得津津有味,他當時答應過孩子,要是有機會去一趟,一定帶上他。很多年了,初照可能早忘記這事。

  單明允一開始是反對的,認為主將、副將都出遠門,至少三個參將要守在燕門關,孰知最後仍是不敵谷競川的日常遊說大法,才勉強答應問問江初照的意思。

  江初照倒是不知好歹。從前這小子總不假思索地答應競川任何事,想不到今日卻沒一口應下,反而打聽:「這一去要花上幾日?」

  「要很久,你若想留下……」

  「半個月,不超過半個月。」谷競川截下單明允的話,被他白了一眼仍不在意,接著遊說:「現在去濠州,沒準能遇上初雪。」

  雪?江初照很想去,只是……他沉吟半晌,不好意思地問谷競川:「我回去商量一下,晚點答覆你,行麼?」

  谷競川先是詫異,後又理解地點頭。江初照綻出笑,開心地步出大帳。

  「老婆奴。」單明允看著飄動的帳簾,瞇起眼淡淡挖苦。

  谷競川忍了忍,沒忍住,摟著單明允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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