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亦妃夫妻離開了，歐陽鈞坐在診間裡，單手托著下頷沉思，心裡頭有股說不出的悶。

草草地看完了上午幾個病人，他根本無心工作，回過神來，甚至都忘了剛剛自己跟病人說了些什麼。

「劉小姐，我身體不太舒服，今天下午的診就先休息不看了，幫我通知一下預約的病人。」

終於到了午休時間，歐陽鈞拿下眼鏡，往後半躺在辦公椅上，閉上眼睛，揉著額頭說。

「醫生你還好嗎？最近怎麼常常請假。」

跟著歐陽鈞工作多年的護理師劉小姐，擔心的問著，從來沒看過醫師這樣子，最近歐陽鈞也常告病請假一整天，該不會是真的得了什麼重病吧？

「我沒事，就胸口有點悶，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歐陽鈞隨口回應。

見護理師離開了診間，他靜靜的收拾了東西，才起身脫下白大褂，離開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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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坐在家中餐桌，沒有了往日的飯菜香味，歐陽鈞今天也沒胃口。

沖了杯她喜歡的紅茶，聞著那沉郁濃熱的香味，聞著聞著有些失神，沒注意到茶葉泡了太久，過了許久他才拿起杯子，淺淺嘗了一口，溫潤的紅茶入喉，卻沒了往日的清甜，只剩下濃濃的苦澀。

想著今天早上發生的種種，她丈夫的無禮言語，他還可以忽略，但那男人對妻子毫無關心、自私的態度，就讓歐陽鈞格外生氣，替李亦妃感到忿忿不平。

但，再怎麼憤怒，他卻什麼都沒辦法為她做，她身邊的合法伴侶，並不是他。

這讓歐陽鈞感覺十分挫敗。

從小家境良好，長相俊朗的歐陽鈞，從年輕就不曾在感情中，如此委屈受挫，此刻是結結實實地感受到了，偷情是多麼苦澀的一件事。

開始有多快樂，現在就有多痛苦。

當她第一次來看診時，他對她有丈夫這件事，還能平常心對待，這次卻心痛如絞。

「我不會破壞妳的家庭，只要妳偶爾陪陪我就好。」

「不用顧慮我，我會忍耐。」

對她說過的話還歷歷在目，直到看見她夫妻倆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才知道當時的想法有多麼天真。

向來怕麻煩的他，不知不覺已經在這段感情中陷得太深，難以自拔了。

歐陽鈞耙了耙頭髮，趴在飯桌上，像個孩子般將臉埋在雙臂之中，腦中甚至閃過幾分殘忍的想法，呵，早知道三個月前他就不避孕，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逼她不得不跟那男人分開就好了。

他獨自在沒開燈的幽暗家中，抑鬱而沈默的品嘗著，那杯越發苦澀的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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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鈴聲響起。

會是誰呢？是誰都無所謂，大概不會是她。

明知道李亦妃不會來，心中卻依然有種莫名期待，歐陽鈞深吸了口氣，走到玄關，打開了門。

葉玄璇站在門口，門一開便見到了雙眼通紅，頭髮凌亂的歐陽鈞。

兩人以前一同開業，因此，診所的護理師跟前妻也認識了很久，趁著中午休診後，劉小姐忍不住打電話給葉玄璇，說歐陽鈞今天似乎身體有些不對勁，最近又經常請假，希望她有空去關心一下。

正巧沒診的葉玄璇就來了。

「你是怎麼了？弄成這樣？難不成真的生病了？」

許久沒見過前夫如此憔悴的模樣，葉玄璇有些著急的問。

歐陽鈞見到是前妻，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連開口招呼都懶了，讓她進了家裡，他則是自顧自的橫躺在客廳中央的四人座沙發椅上，用手臂遮蓋住了通紅的雙眼。

「我沒病。」他悶悶的說。

葉玄璇走到沙發旁，坐在了他腿邊，想到最近聽到的風言風語，醫生的圈子不大，兩人又是同一個科別的，自然朋友也是同一群人，她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探問。

「所以．．．是為了你的小女朋友嗎？」

「妳別瞎說，我們只是朋友。」

歐陽鈞微弱的反駁，為了她的已婚身分，在外人面前，他們只能是朋友。

「行了，我還不了解你嗎？」

不是認真的女伴，歐陽鈞根本不可能帶著去跟朋友吃飯，但他又如此打死不認的模樣，葉玄璇嘆了口氣，她從沒見過那個意氣風發的歐陽鈞，會為了感情，如此的委屈求全。

「是那個幫你煮飯的年輕女孩吧？」

「她．．．是有老公的，對吧？所以，你才不敢承認？」

「你想保護她，就不要帶著她出門，省得別人閒言閒語。」

葉玄璇一連說了好幾句，歐陽鈞都沒有回答，心酸的只能聽著。

她難得見他如此脆弱的模樣，有些心疼，忍不住輕輕俯身，靠在了歐陽鈞的胸膛上，伸手擁抱他。

這次，歐陽鈞沒有推開葉玄璇。

「鈞，放棄她吧，你能找到更好的女人。」

葉玄璇溫聲安慰，伸手攀上他頸項，輕撫著他粗硬又帶著些許白絲的頭髮，兩人都不再年輕了，她想，過了這麼多年，或許還能，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歐陽鈞心累的不想動彈，緊閉著雙眼，感覺到那溫柔的觸撫，心裡浮現的卻是李亦妃，趴伏在自己胸膛的嬌嫩臉龐，巧笑倩兮的模樣，眼眶一酸，眉頭不由得揪了起來，握拳的雙手張開了，輕輕舉起。

葉玄璇見到歐陽鈞伸出雙手，以為是要擁抱她，但歐陽鈞卻是用手掌摀住了臉，平時那成熟理性的男人，此刻竟有些哽咽地回應。

「．．．我只想要她。」

「玄璇，對不起．．．妳走吧，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葉玄璇俏臉微黯，低下了頭，感覺的到他胸膛微微顫動，卻不願在她面前示弱。

顯然她安慰不了歐陽鈞，葉玄璇只得默默從他身上離開，看著他的樣子，嘆了口氣。

不管幾歲的人，一旦在情愛中沉淪，仍舊是逃脫不了貪嗔癡慾。

「玄璇。」

走到了門口，她握住門把後，才聽見歐陽鈞啞著聲音，開口叫住她，心中微微期待著他是否回心轉意。

「她的事，不要告訴阿恆。」

卻是為了提醒她，不要告訴兒子，他跟那女人的事。

他就這麼護著她，葉玄璇嫉妒極了，有些不甘心的說。

「歐陽，你還記得嗎，．．．曾經我們也是少年夫妻，曾經我也想過，跟你走到白頭偕老，我一直很後悔，那時候，如果我們都能放下身段，願意花時間好好談一談，我們．．．會不會還有機會在一起？」

歐陽鈞沉默了許久才回答。

「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若是有如果，即便知道會吞下苦果，他還是會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要了李亦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