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島之上長城延綿,城門高聳的那座繁榮之都,大得如同要將大地上每一寸都包含其中一般。金色城門巍然而立,上頭雕刻著神聖又莊嚴的上古符文;城牆上細紋漫漫,似在守護著這個偉大的造物。
在城內,又分成兩層,下層是由朱瓦的矮房和由石子砌成的寬敞街道,充滿了人氣,而每幾個由街道圍成的區域,就會有一座高塔,金、紅磚瓦分別建在上下層,高塔是負責監守小區的,為了保護人民安全,並維護好治安。
這下層的城,因著實在太大,共分成五大區,每個大區分為百個小區,五個大區圍成一個中空的圓,中間便是一條長梯,通往穹頂上的上層城,此梯由各方互相幫忙管轄,梯周有圍牆,而留一個門記名登記進出。
平時,這下層的城便是熱鬧非凡,尤其愈靠近中間長梯,便愈是喧鬧,市集嘈雜,但在城門對面,那個離中間最遠的地方,便是一片靜謐恬適,原因不出其他,那是人們世代桃李的學府。
人人能進,卻不是人人能持續待著,秉性不佳,是會被退學的,各家人都想把孩子送進去得仙道,能行嗎?不知道。那兒都是優秀的學子,個個品行優良,修道悟性更是好得沒話說,更是文靜好學。
舉例來說,那書房中的學生們現皆默默聽著師丈之言,而師丈正……對學生破口大罵火冒三丈……。
〝龔譖!你——小子忒不像話!什麼叫做仙的都吃飽撐著沒事ㄍ……〞,說著說著,師丈也不敢繼續復述龔譖大逆不道的言行,只是氣得八字長鬍都給蹦直了。
未盡之言是:「吃飽撐著沒事給人找事,尤其搞大了人的肚子。」要知道,只要仙願意,就是男的仙都能令其懷胎,但懷了是要負責、要成親的,就禁止仙人成親了還說,更多是因為那個……傳說中被禁止的販人青樓,不怕上面的人聽了,發生什麼都不知道,這本就是過度敏感的話題,如今被他挑出來了,還是以如此直白的方式提出,實在是讓人嚇破膽子不說,大家可是惜命的很。
龔譖是很優秀,甚至是超越許多比他輩分更長的修行者,卻是時常令師長們啞口無言,亦或令人頭皮生寒,只是他實在看的通透,今十七的少年,道行卻是超齡,加上他天生仙骨,很多人皆看好他,只是疑惑,為何如此仙氣透徹,又不乏悟性,卻不是生在仙家。
天生仙骨,也是天生反骨,坐在地上,手撐著案邊,看窗外陽光正好的龔譖,卻是不屑仙家,更多排斥,聞言只是道:〝嗯,實在不像話,更是事實,您說是不?〞,轉頭朝著師丈輕咧嘴角笑了下。
師丈看見他的笑,心中情緒更加複雜了,要知道,龔譖也生了副好皮相,甚至是出塵,美男的面龐卻透著不可忽視的英氣和瀟灑,黑色長髮上有撮金髮流撒下,更加吸引人,也討師長們的喜,現下師丈卻是無奈也終是消了幾分氣,〝還道是事實?!實在頑劣不可教也!〞,但沒有繼續責罵他,只是默了下。
〝應了便罷!〞,他甩袖沉聲道。
但他仍是怒不可遏,要教訓也不是——因為他根本不會聽;要放過也不是——事情沒有那麼好揭過,所以在課堂上遣他去罰抄,那本師長們為他而編的:「仙家真的好棒棒」,簡稱仙真棒的書,令他領悟(其實不用抄)仙家的好。
同樣的結局每次上演,其實就是把書放在自己書房幾天然後再到修練之地,最後歸還,書新得跟什麼一樣,龔譖只是笑,就「抄書」去了。
師丈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哎,就慣著他了吧,還能怎麼著?言行中惜才的偏袒自是不少,大家都看在眼裡。
*
現在的市集一樣熱鬧,有來來往往的仙,熙熙攘攘的人,要說最熱鬧的地方,怎麼也不過這間遠近馳名的酒樓,「繾香樓」。
這繾香樓不僅風月之地,更有著名的比武會,用來發掘有才能的少年。
酒樓各樓層有柵欄在中間圍成一個中空的方形並直達天花板,各層高掛著紅緞和吊燈,欄杆旁是座位,看著中空直達一樓,那空出來的空間,是比武場,令各層客官賞賽。
說那比武會,每年一次,一次賽事短則一天,長則三四天,這幾天是九樓的「旺季」,這比武會,都是單挑,最終生出的贏家可得賞賜,可依賽制限定的獎賞中擇一帶走,所以辦這比武會,更多是為了酒樓的名聲,獎勵是名聲的催化劑,比賽則是財源。
正在「抄書」的龔譖,到了這裡的冠軍席坐著,等比武會開始。他正在盼著人,他多年蟬聯冠軍,只是去年,他突然不參加,想著去年的冠軍,可有趣了。
一般來說,參賽著都是戴著面具,只有勝出時才可以決定要讀要摘下,當然,即便不摘下,還是會被人打聽到的,早晚罷了,龔譖便是,這城內的天之驕子,數來數去,也就非他莫屬,那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去年的冠軍,實力強勁,不似默默無名之輩,但還真的沒人知道是誰,酒樓也不提供他的名字,說是用化名參加的,叫牧瑛。
龔譖就候著這牧瑛,他今年必須參加,他想和牧瑛切磋,那個不過和他一般的少年,卻又神秘無名的牧瑛。
他在到達後,一直等不到人,直到比賽開始前,才看到那個白衣身影,瘦勁有力又高挑的少年,帶著罩住半張臉的銀色面具,向他走來,愈靠近時,面具上就映照出龔譖慵懶卻又不失敏銳的神色,倚在欄杆上坐著,風姿映在白衣人眼中,卻是如同看過千百遍一般熟悉,好似早就刻在腦海,揮之不去。
牧瑛靜靜的看著,不語,觀察著從期待到從容的那雙眼,他知道自己來了,只是嘴角微揚,〝龔……〞,都還沒招呼完,龔譖就轉頭回道:〝牧瑛。〞,他平淡的道,可也掩不住眼底瀰漫的興奮。
他們都是後半場上場,要打完三場晉級賽上來的,才得以對上,於是中間的時間就是觀察對方最好的機會,龔譖滿滿都是遇見強者的興奮,悚著他每一根神經;牧瑛就……有點複雜,看著不知早見過多少次面的人,卻是對他陌生的模樣,心中不是滋味,可能吧?也許龔譖只是還不知道,只是,難道他的師長從未告訴他?不過他埋下心中的這個想法,現在不是時候。
比賽還得一下下,他們先在冠軍席坐著等,邊上菜邊等。
而龔譖完全不放過任何細節,牧瑛來這裡都點了甚麼吃了什麼,挑什麼菜都計的一清二楚,尤其連他聲音很好聽,露出的半張臉很白皙好看自己很喜歡等等都注意,眼神灼燒的牧瑛都有點害羞得不自在,龔譖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莫名的專注,直到終於開始了第一場。
第一場是兩個青色面具的人,代表上次進過晉級賽的,龔譖認的出來,是南邊人王家的紈絝子弟,宋安,對上北邊人王家的聶凡,都是長年敗在龔譖手下,都自認龔譖不行了才去年不參加,趁今年想晉級雪恥,今天對上,好不巧合,好不巧合。
〝哼,手下敗將,還敢來挑戰,不自量力。〞,聶凡嗤笑道,顯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只不過是過場。
〝講的好像你贏過一樣。〞,宋安回擊,也是像在看著敗北的物品。
〝不要廢話。〞,聶凡出擊,他們開始了較勁,口水戰暫停。
兩人似乎真的有準備一般,都是打的進晉級賽的身手,不分軒輊,只是在旁人眼中不凡的功夫,在龔譖眼中卻是破綻百出,他但笑不語,一旁牧瑛發話,〝打不過你不奇怪,偏弱了。〞
〝是吧?在看到你之前,我都以為人間再無人了。〞,龔譖聞言看向他。
〝這是不把他們當人了。〞,牧瑛笑道。
言畢二人視線回到場上。
他們皆是以自身體術出擊,未用法術,未抄兵器,誰也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練出來的底,卻是快速出招,力也大,為的早些對上龔譖,只要慢了一步,皆是失敗。
這場結束於宋安的一個假動作,聶凡察覺時卻已來不及,背宋安趁了先機,聶凡敗。
〝聶公子好身手。〞,宋安笑了笑,看似有風度,眼底的譏笑卻是在告訴他:呵呵呵我先行一步了。
聶凡給他氣笑了,卻也只是回應道:〝都是為了目標嘛!過獎〞,言下之意,就是,還有得拚呢你給我等著。
比賽是每人戰四場,三場勝出就能夠參加晉級賽,晉級賽一場完,又和歷屆冠軍打一場,就能再和其他勝出的決勝負,最後冠軍勝出,等等的比賽還有多人,二人勝負未決呢。
參賽者實在很多,故很多普通參賽者的場次被互相刷下去,而相對強的就靠他們刷幾場比數晉級,這次比賽時間實在不久,強的都速戰速決,想去見識那兩個,於是也不玩捕捉獵物的把戲,相對不豐富,但這種戲碼卻能叫觀眾連連叫好,畢竟,不是每個人皆得以習得功法,於是這其中就包含著人們對強大的憧憬。
這些東西對於龔譖實在無聊,沒有甚麼新奇的,於是他就顧著跟牧瑛交流,觀察著對方。
過了幾十場後,終於到了晉級賽,這次的晉級者,和去年沒什麼差別,分別是:宋安,聶凡,和東邊人王家的么女殷璐妍、貴族二小姐齊梓彤,西邊貴族的長子顧磊、次子顧遙,還有……一個跟龔譖同個學府的沈晉辭,場上除了沈晉辭以外,都帶著青色面具,其中顧遙、殷璐妍甚至戴上黑紫色的面具,代表曾勝出晉級賽,和冠軍對上過;沈晉辭則是第一次參賽,只帶著白色面具,龔譖也不明白他來幹嘛的。
〝那個白色面具的是何人?不曾見過。〞,牧瑛問道,轉頭看著龔譖。
〝那個沈晉辭來亂的吧?我們學府的人。也沒見過他參加,是不太熟。〞,龔譖答,復又笑,〝你覺得他會勝出嗎?〞
〝體術普通,不曾見法術和兵器,未明。〞牧瑛只是猜測,〝你們學府的應該不會太差吧?〞
〝哈,難說呢!〞,龔譖笑答。
〝嗯。〞
晉級賽第一場,宋安這次和齊梓彤對上,兩人皆是相顧無言。
其實之前宋安跟齊梓彤,有這麼一段淵源,宋安和她曾在此酒樓見過,宋安是南方世家的翩翩公子哥,而齊梓彤一個亭亭玉立的貴族小姐,氣質不凡,令宋安一見鍾情,追求她一段時間,她不耐其煩,最終宋安告白無果,而齊梓彤不想面對這尷尬關係,此後主動不參加這比武會,畢竟這於她而言不過是施展身手的消遣——當然也攸關名譽,於是過了幾年後聽龔譖退而復出的事,又有新的冠軍,她便回來湊熱鬧,沒想到好巧不巧,前面都沒事,後面第一場就是他,自然不能言語。
宋安只覺得失戀的痛,現在心中苦悶,哎!
他們二人先是不打招呼便很有默契的出招,體術的招式都很悶,根本不會痛。後來,也不知是誰打破這平衡,開始使出法術,出手加重了些,似是互相發洩不滿,令觀眾有了眼福,雖說場地有禁制令他們不會傷到觀眾,但因為他們都是偏自然的法術,視覺效果便很強烈,兩方如水火不容,互相選相斥的法術出招,面無表情卻不甚愉悅。
龔譖是不會不知道這八卦的,他饒有興味的跟牧瑛說這故事,邊看好戲,牧瑛先是無語,後也跟著加入龔譖看戲的行列,挺好笑的。
龔譖也看著他的反應,越發覺得這人更有趣了。
最後其實是齊梓彤讓他的,她閃身讓宋安的藤擊倒後輸了,他也看出來,只是不說,兩人便仍然不發一語的下台了。
第二場是顧磊對上……自己的弟弟,顧遙,他對著酒樓暗罵:「這是甚麼對法???太妙了吧?!」並默默在心中對酒樓樓主翻了個白眼。
做在最高處的樓主程涯打了個噴嚏,〝……〞
〝哥,這樣能行嗎?〞,顧遙擔心的問。
〝你去吧遙,我會支持你的。〞,他回弟弟,轉頭就說,〝我認輸。〞
〝哥……〞,顧遙實在無語,但哥哥自有自的顧慮,遵從哥哥便是。
〝你確定這排法沒問題嗎?〞,牧瑛亦是無言的問龔譖。
〝程涯也真夠瞎的……〞,他也對樓主甚是無語,〝沒事,顧遙剛好替掉了多出來的名額,跟晉級賽最後一個打而已。〞,他擺擺手。
第三場是聶凡跟殷璐妍,殷璐妍的路數其實跟聶凡挺像的,都善兵器,於是都抄出了自己擅長的武器,打了聲招呼便開始。
聶凡的招式都變化多端,主進攻,必須透過一直補上的招式填上破綻,而殷璐妍的招式則求穩,主守,出擊卻是令人反應不暇,只要少少幾招,便令聶凡應對不及,攻勢減弱;殷璐妍卻絲毫不緩,更是愈加從容。
交手一陣後,聶凡露疲狀,眼見天平慢慢傾斜,聶煩便被殷璐妍一掌擊倒,失敗。
聶煩卻是輸得心服口服,抬手對殷璐妍作揖,便下了台。
〝聶凡節奏不穩,步伐不準,其實敗在殷璐妍手下也是應該,心性磨練不足。〞,牧瑛評價道。
〝其實兩個都沒甚麼長進。〞,龔譖也如此評價。
第四場,是顧遙對上沈晉辭。
〝顧磊對沈晉辭熟嗎?感覺他是刻意安排顧遙對上沈晉辭。〞,牧瑛問。
〝應該是在剛剛推斷,他們可能都主法術,而顧磊重兵器,所以讓顧遙去應該更適合。〞,龔譖猜測道。
場上他們都決定用法術進攻,顧遙打了聲招呼,沈晉辭卻是不語,也不出招,顧遙見狀,先是遲疑了一下後,還是出招了。
招式在擊到沈晉辭的中途被一股風攔截,是了,那是他的法術,而且還是沈晉辭的本命法術,他的風攔截了攻擊後停下,然後消失,等待下一波攻勢。
顧遙見狀便不再遲疑,每一招都狠狠落下,都被沈晉辭一一擋下,戰況甚是激烈,到了幾十招時,沈晉辭便召來一陣龍捲風,將顧遙高高捲起,再重重摔下。
人是無大礙,只是輸的挺慘,而這場比試令眾人更是對沈晉辭抱著希望,也更是期待他和冠軍們的(其實也就兩個)對戰。
〝嘖,姓沈的還行啊。〞,龔譖半是驚異半是評價道,只是這點本事在他面前還起不了甚麼小風小浪,他更想和牧瑛打一場,不論什麼方式都可以,上次看著牧瑛奪得冠軍,他知道,牧瑛是全能的強者,某種程度上和他一樣,實在是令人感到刺激又著迷。
各參賽者都休息了下後,開始最後的比試。
第一場是龔譖的,基本上不需要知道是誰跟他比,好啦其實是宋安,毫無疑問的,龔譖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的令他敗倒了,他們是比法術。
第二場則是牧瑛的,對上殷璐妍,體術上的比拚。
牧瑛根本更省事,也許他比龔譖更急切,他在對方出第一招後就直接撂倒了她,不出一分鐘的時間就完事了,台下人簡直目瞪口呆,這是怎樣???前菜都不做??去年的仙風道骨氣質出塵呢,是也挺出塵,就是太乾脆了一點……
殷璐妍心有餘悸的顫著腿走下台,她上次和牧瑛比試,人家還讓她五式,敢情只是給她留面子啊!
第三場的沈晉辭對上龔譖,就挺防備的,只是守著,但是,也沒用啊!!
龔譖二話不說就把守在沈晉辭身周的風參雜了火,還加強他的風,連攔都攔不住,令他燙的跳了起來,再用靈壓去令沈晉辭撐不住,只得跪下,然後,沒有然後,輸了。
原本大家很看好的沈晉辭就這樣敗了,大家也是失望,但他們都有第二次機會,只要打贏其中一個冠軍,就得以再戰另一個勝出者,贏了就奪冠,於是他們的渺茫的希望在另一個人身上,奄奄一息的存在。
第四場是宋安對上牧瑛,也是法術,他只是盼著牧瑛的法術不要和龔譖一樣逆天,但逃不過,事與願違,啊!
牧瑛沿用龔譖施靈壓的方式對付宋安,因為實力實在相差太大,又是短暫的開始跟過去,宋安再見。
大家有感覺這六場可能都會是這樣子輾壓下去,於是默默的將這比賽最大的看頭放在龔譖跟牧瑛的對戰身上,只是不忍直視實力差距。
第五場是龔譖對上殷璐妍,殷璐妍對牧瑛已經有了陰影,於是對上龔譖又更加謹慎,在雙方皆靜默片刻後,他主動出擊,只見龔譖不為所動,殷璐妍一拳快擊上他時,他用一隻手輕易扳倒了她,就結束了。
底下觀眾都是默默扶額,實在是,不忍直視啊!
第六場,是那三人中最後一場,沈晉辭對上牧瑛,沈晉辭自認比宋安優越許多,其實是不把牧瑛放在眼裡的,他對自己的本命法術很有信心,一上場就用風刃對著牧瑛連續出擊,底下觀眾是驚呼連連,但是,好像不太對,除了那颯颯的風刃以外,根本沒有動靜,牧瑛難道都沒事的嗎?是的沒事。他真的刀槍不進,讓這個在人群中脫穎而出的新人表現完後,把剛剛對他施放的風刃,盡數奉還,只是,這風刃再也不是他的本命法術,是牧瑛的法術,只一下子,沈晉辭就內傷再見了,那些風刃沒有造成皮肉傷害,一招招都直接傷他法靈,剛剛奉還風刃的狠戾,只有沈晉辭、牧瑛,和看懂他們對戰的龔譖知道。
此舉另龔譖更加的興奮了!那個最終的對決是迷藥,令彼此如此神往,牧瑛深深覺得,這在他的記憶裡是如此熟悉,不是這比武會,而是在他記憶中每每能和龔譖交手的愉悅。
他們的對決定在明天,明天,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二人卻是明白將是不相上下,從骨子裡對於對方力量的戰慄,是如此令人上癮。
這上癮,對於龔譖而言卻是複雜,他的靈魂告訴他,這感受一定從去年初識牧瑛,這個假的名字之前,就存在,甚至透著不一樣的情愫,在腦海中無處不在,是一種踏實的安全感,此生從未有過的感受,讓他覺得牧瑛,不只是他想的如此簡單,但是,他現在是對他著迷了。
這也不算是沒來由的,自從見到他的力量和他的面龐,似乎使他更加篤定,卻又引向更神的謎團。
並且,即便沒有看見他完整面貌,他也覺得牧瑛是他平生看過最為好看,甚至最是風華絕代的人了,他心中這麼想,而突然靈魂中一個屬於自己的聲音,卻說著一個毫無相干的名字,喊著:〝小衡〞。
他真切的聽見自己的聲音,聽到時,卻是一個沉睡已久,甚至陌生的情意引導著他看向身旁,散著青絲的牧瑛,視線接觸牧瑛時,他的腦袋然響起一聲尖嘯,令他頭疼不已。
他想,他必須好好和牧瑛了解了解,他一股腦熱,抬頭便說了:
〝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牧瑛先是一驚,不知他想起甚麼,而後不明所以的應了,〝嗯。〞
他們離開了酒樓,在黃昏的街道並肩走著上,但是牧瑛卻還是戴著面具,龔譖對此感到甚是不悅,〝你為甚麼不把面具摘了?〞
〝不是時候,我們要去哪?〞,牧瑛反問,轉頭不看他。
〝去我的地方。〞,龔譖靠過去說,在他耳邊問,〝要不然什麼時後才給我瞧瞧美人兒?到我那?〞,他半是認真半是戲謔的問,也不怕牧瑛不悅,他對他自己的臉有信心,是出於本能地相信,尤其對牧瑛。
牧瑛感受到耳邊的熱氣,不自在的頓了下,而後轉頭面對龔譖,眨了眨眼,垂目道:〝可以。〞,他又抬眼,〝只給你瞧。〞
牧瑛的眼神是真摯的,美麗的眸中映照著自己的影子,很難不令人神馳,龔譖覺得自己心中有一把火被勾起,火是真切的,卻感覺燃起的趨勢和牧瑛有種代溝,這感情不應該出現在去年初識的二人身上,讓龔譖感到更加的懷疑,卻無從得知,只希望等等他的方式能從牧瑛身上知道些甚麼,他不知道的。
他們繞了幾個街頭,終是到了一個……杳無人煙的死巷??
〝你設了法陣。〞,牧瑛篤定道。
〝是啊,我的地方是拓展的空間,跟這城卻是無甚關係。〞,龔譖開啟法陣,將二人傳送進他的空間。
其實,連剛剛的死巷也不用經過,他只是想和牧瑛多走些路,連出舊樓根本都是多此一舉。
牧瑛在看到法陣時便知道龔譖的「用心良苦」,也不道破,更是令他想起那感覺,如此熟悉,又是升起溫暖的笑意。
他的空間並不是很無聊,山川綠林各樣不缺,林中有個木頭搭起的小屋,應該就是他的居所,只是,要拓展空間,法力所耗不小,要維持更是艱鉅,可見龔譖力量多麼驚人,牧瑛想著,也說出來了。
〝你去參加比武會簡直浪費才華。〞,牧瑛評價道。
〝過獎,你不也是嗎?〞,龔譖回頭笑著看他,帶著他穿過小徑到達他的小屋,並開門請他進去。
〝不錯啊,不出空間都能活一輩子了。〞,牧瑛讚道,並抬頭探了探小屋中擺設。
〝不出去是遇不上你的。〞,龔譖笑道,〝況且,老父老母還在外頭望子成龍呢。〞
〝望子成龍。〞,牧瑛找了張靠窗的椅子,以眼神詢問他,得同意後坐著繼續道:〝是希望讓你做不想做的事吧?你還是在拖著呢。〞,他毫不掩飾的道明,卻保留了一點空間。
〝你真是,洞察一切呢,美人。〞,龔譖聞言便知道牧瑛對自己了解匪淺,疑問又更大了,只是先一轉話鋒,〝我們不妨對月小酌一番,感覺你我,有很多話可言,是吧?〞,他一歪頭,鳳眼微彎,露出了真誠笑容,卻又帶著幾分誘惑,坐在了他身旁。
這話,和這笑,令牧瑛心如擂鼓,明知現在的龔譖什麼都不知道,卻有著想要他的私心。
〝嗯。〞,他答道。
於是牧瑛決定摘下面具,他將面龐轉向天色昏暗,即將入夜的外頭,取下面具,放在身前案几上,然後轉頭看向龔譖,〝先從我是誰說起好了,我是……〞,他話還沒說完,龔譖心中的那個,屬於自己的聲音,在眼睛見到他真容時,就掩不住脫口而出。
〝小衡!〞,幾乎是喊出來的,龔譖沒想到竟然是本能的蹦出這兩個字,但是心中的聲音卻很篤定,甚至出現了對這張臉的一些記憶,不應該,不應該!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想起來了?〞,他聲音中驚喜參半,眼睛幾乎是發亮的看著他。
〝不,你繼續說吧。〞,龔譖是明確聽到了「想起來」,但是不說,只是假裝不知道這三字後面的意思,但是給他的疑問多了線索。
他心中透著失落,但還是繼續說完,〝我是瑛衡,我其實不算是這城裡人,更像是你這樣,在別人空間裡歷練。等時機成熟,我的師父把我放到這個城,來尋你。〞
瑛衡心中忐忑,平生,頭一次不知如何編謊,這次實在說服不了人,只是龔譖也得裝照單全收,不然怎麼問話呢?
〝原來如此,是什麼事,令我這麼有福,得美人來尋?〞,龔譖變出一壺酒,為二人酌滿杯盞,大有一副真的要和他長談的趨勢。
瑛衡心中鬆了一口氣,沒想到真信了,於是接著道,〝他說,讓我來伴你,……〞,瑛衡在找比「我的前世情仙」更好的理由,他又接著胡扯,反正能陪在他身邊,慢慢讓他恢復前世仙的記憶就行了,他明知這是龔譖的痛處,卻還是咬牙說了:〝陪伴你,讓你不要排斥……為仙,你是良才,不該耽誤前程……〞,他看著龔譖漸漸暗下去的臉色,語調都不自覺放軟了,不敢再說,便道:〝抱歉,瑛某自罰一杯。〞,舉盞就乾了,希望能趕緊輪到龔譖說話,否則真的不敢再說。
殊不知,臉色是龔譖裝給瑛衡看的,就是賭,看他會不會真的喝了,結果真成了!現在只等一下子酒開始生效,只要說幾句撐過,就能問了,其實,也是賭賭看是不是瑛衡酒量不好。
〝沒事的,怎麼這麼客氣,我想,我應該幫助你才是。〞,他笑著回,不管話後面藏著甚麼,先順著他的意走更好套話。
〝你願?〞瑛衡喜道,太好了,他可以陪著龔譖,這樣子,是不是代表自己有機會,把剩下的記憶補全?他只知道前世龔譖是仙,還是強大的救世仙,記憶中的他,似是在對付惡人,只是殘破不全的魂靈記憶,令他混亂;其實也因為,在他與龔譖的相見,他是心動的,他不介意,再續一次前世的情緣,順帶救濟世界——即使現在看起來仍是太平。
〝有美人在側,怎麼都是願意的。〞,對龔譖來說,此話不假,他對瑛衡的感覺他不需要虛假,甚至是喜歡的,只是他必須弄懂一些事。
他傾身靠近瑛衡,看著他,接受瑛衡美麗的,真情的眼神。
〝即便你需要一直陪著我,你也願意嗎?〞,他基本上是以確定的口氣問話了,伴隨著堅定卻又幾分醉的迷離,但眼神中的情從不作偽,靠近,然後那感情撞進了龔譖的心底,龔譖能確定,自己真的對瑛衡太有意思了。
〝即使我很瘋,我很危險,我癡戀著你的美和力量。想把如此強大的造物綁在我身邊,你也要我陪你嗎?〞,龔譖幾乎臨著瑛衡的唇,感受身前人的醉意發話。
〝……你想和我在一起嗎?〞,偀衡撐住表情,卻有著一股感覺,讓他快要潰堤,心想,我沒有錯,是因為前世我們也在一起過了,對吧?是的吧?他怕不夠周全,又補了一句,〝你就能名正言順的陪我了,是吧?〞
龔譖有種感覺,這次可能問不到甚麼,但是確定了,瑛衡一定知道點甚麼。
無妨,他短時間內也不需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他更是不介意順從自己靈魂中深刻的感情。
〝那麼我這是,從美人在側變成美人在懷了?〞,他的聲音隨著酒後的微醺生了磁性,誘惑著瑛衡繼續卸防,這次,他先放棄所謂的真相,只想著也讓偀衡陷入自己對他的感覺。
他的手,慢慢的撫上瑛衡的臉龐,描繪著美妙的線條,再遊走到唇邊,接著,他停了下來,〝讓我嘗嘗小衡,可好?〞
瑛衡聽見他喊著自己的名字,並在酒精的催化下,終是潰堤了,他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此夜,沉淪在了一對醉人,和細碎纏綿的吻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