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媽來北京了, 想見見你。』 薛沚拿著電話眉頭皺起, 沉思著。
『姐, 你在聽嗎? 要見見嗎?』
薛沚知道弟弟對媽媽還是很顧念的。 所以叫弟弟發定位給自己。 她沒有告訴沈淵。 只說自己很久沒見弟弟, 想去和弟弟吃個飯,很快回家。然後她換上了最普通的衣服。 因為衣櫃已經被填滿,連最普通的白T, 也被沈淵偷偷換成了品牌的。 她選了一件薄羊絨高領, 遮住了那條紅寶石Choker。
弟弟發的定位是一個川菜館。 薛沚到的時候,媽媽正在小心翼翼的點菜。她體貼的問兒子的口味最近有沒有變化, 吃不吃這個,吃不吃那個。。。。眼神裏充滿了討好,像是古代的下人在服侍小少爺一樣。 薛沚坐下後好一陣, 母親都還沒有騰出時間來看她一眼。
放下了菜單, 母親才擡頭看著薛沚,擠出笑容:『小沚,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好像瘦了。現在真好, 你們都在京城, 小的時候, 你弟弟經常照應你, 現在你們也好互相照應了。。。。。。』
『媽, 最近幾年都是姐姐在照顧我。』 弟弟提醒母親。
『對的, 對的。 小沚,你是姐姐嗎,照顧弟弟也是應該的。 你也知道, 小勇是家裏的單傳。 當時為了生他, 我們費了很大的心思呢。 好在小勇有出息, 考上了航大。 鄰居們都可羨慕我呢。。。。』 薛沚端著一杯白水, 默默的喝著。
服務員陸續上菜, 回鍋肉,夫妻肺片,麻婆豆腐,毛血旺都是辣的。 弟弟最近幾年很喜歡吃辣。 但是薛沚一吃就胃痛。 弟弟看著姐姐在啃白飯,母親被辣的流眼淚, 就提議點個不辣的菜。 母親急忙阻止到:『 不用不用, 這都吃不完呢。別浪費』
一餐飯終於結束, 薛沚下意識的看了看表,剛開口要告別, 就被母親搶著說:『小沚, 你送我回酒店吧。 弟弟快考試了。你也知道, 考試最重要了,小勇快畢業了, 將來家裏都要靠他呢。。。。』 絮絮叨叨的話讓薛沚覺得胸口發悶, 她開始後悔穿了件高領的衣服, 似乎令她有些呼吸困難, 甚至想吐。
網約車到了, 母親住的不遠,薛沚安靜的忍受著。 母親似乎是好奇, 她撫摸探索著薛沚的衣服,薛沚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呀, 小沚你現在的衣服布料都老好啦。 裏面那件我摸著像是羊絨的。 以前你爸爸生意好的時候, 我也有幾件, 一件要上千呢。。。』 聽著母親的話,薛沚升起莫名的不安。
『你爸說, 你傍上個大款帥哥。 出手很闊氣呢。』 薛沚問過沈淵上次給了父親多少錢, 沈淵說沒給多少,叫她不用介懷。薛沚覺得最多也就是10萬吧. 等下次稿費出來, 就可以還上.
『嗯。是給了爸一些錢。』 薛沚說。
『小沚,他是不是很有錢呀?他打算娶你嗎? 那個。。。。還是就是在一起那種?。。。。。』 薛沚莫名的覺得心裏越來越堵得慌。
『我沒打算結婚。』 薛沚平靜的回答。
『那, 總不能白白跟著他呀。 當年,你爸追我的時候,我多顧家呀,樓呀, 車呀, 都是你爸買給我娘家的呀。。。。。!』 薛沚腦海裏有出現了父親因為母親娘家不肯借錢給他, 父親虐打母親的那夜。
母親遲疑了片刻, 像是在組織話術。『小沚, 要是不結婚, 趁著他新鮮勁還沒過, 叫他幫幫你弟弟吧。 你看弟弟要畢業了。 他說想留在北京發展, 將來在北京結婚, 這裏的房子多貴呀。。。。』 母親還在不停的說著, 薛沚已經聽不到了, 她感覺母親的聲音越來越遠, 好像是從天外傳來。 或者她已經沈入湖底, 隔著水, 聽到岸上的人在交談。
『小沚, 小沚。。。。。。我知道你膽小, 你要是不敢說, 我和你爸去幫你爭取。。。。。。他不在乎那點錢的。 一出手就是50萬。』
薛沚今天聽到最清楚的就是這一句50萬。 她的心重重的一跳。
薛沚有些呆滯的挪動著步伐。。。。
母親追上她,『我明後天還在京城。 你看看什麽時間能告訴我呀, 我想著這兩天去看看附近的樓盤呢。。。。。。』
薛沚沈默著快速逃離開,她在車上掩著耳朵, 逃避著, 像是這樣就再也聽不到那些可怕的要求。那些視女兒為商品, 完全不在乎的話, 像一根一根的針,再次刺進薛沚的心裏, 她以為自己早已麻木, 但是被家人忽視,利用的痛苦再次刺痛著她。他們從始至終都完全的不在乎這個親生女兒。
回家的路上, 薛沚在藥房賣了一瓶安眠藥。 她只想好好的睡過去, 因為她不知道怎樣面對殘酷的現實,也不敢面對沈淵,沈淵的敏銳會讓自己的心理活動無所遁形。她甚至覺得面對沈淵很丟臉, 自己有這樣貪婪無恥的父母.
安眠藥的說明書上指引吃2-3粒, 她吞下5粒後,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下意識的將今天發生的一切擠出腦海。藥效漸漸上來,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她感覺自己一直下沉, 再下沉,沉到湖底,沉到深淵, 沉入一片莫名的黑暗。。。。。。。
沈淵回家的時候, 薛沚已經睡了。 於是, 他興致缺缺的去書房看了一會書。
早上沈淵起床, 薛沚還在沈沈的睡著,像個孩子,又像是小天使,呼吸均勻沈重。 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陰影,白皙如軟玉的臉蛋, 粉紅的嘴唇。 沈淵手指劃過薛沚的耳朵, 輕輕的落在她的臉上。附身親吻著,『我怎麽就愛你愛不夠呢』 沈淵自言自語輕念著。
薛沚在模糊間聽到車子駛離家的聲音。 再次醒來, 是阿姨叫她吃午飯。 她一邊吃, 一邊看信息, 看到有30多個未讀信息。有幾個是置頂的, 沈淵發的, 說是很想她, 薛沚嘴角上揚著。 下面是母親的近30個信息。 薛沚沒有興趣和勇氣打開。 飯後, 她在畫室陽臺發呆, 曬太陽。 電話響起。「那個, 薛沚, 你能來一下公司嗎, 這次是個女的, 說是你媽。。。。」
故技重施! 薛沚擰著眉。『叫保安趕她走吧。 我沒有母親』
薛沚打電話給弟弟, 弟弟沒接, 可能在考試。
父親的VX電話隨即撥過來。 『小沚, 你太狠心了, 你怎麽能這麽對你母親呢。我們是為你好。。。。那個男人不能白嫖呀。』 薛沚絕望的掛斷電話。劇烈的頭痛襲來, 伴隨著劇烈的胃痙攣。 她沖去洗手間嘔吐.
正在書房打掃的阿姨聽到了動靜。端來溫水, 扶她躺下。 『呀, 你的臉上好差呀。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阿姨關心的看著她。
薛沚靜靜的搖頭, 轉身背對著阿姨。 阿姨知道她性格淡薄, 沒有說什麽, 出去時靜靜的帶上了門。
薛沚感覺劇烈的頭痛纏繞著她,侵蝕著她的忍耐力。 頭痛螺旋式從後腦蔓延到頸部,脊骨。 她感覺到陣陣胸悶,心口被嚴嚴實實的堵住,無法暢順的呼吸。她想吃安眠藥, 但是清楚自己的胃已經無法承受。內心的壓抑像是一座積壓到極限的火山,慌張的在找尋著一個爆發點。她強烈的需要有事物能轉移她的痛感,覺得再不發泄出來, 就會被這痛苦吞噬沒頂。只有找到一種更強烈的痛感才能喚醒她, 能將她從這個深淵裏拯救出來。
她幾乎是爬著去洗手間, 找出了卷發器, 手抖著插上電源。 盯著溫度升高。 沈淵沖進門口時, 聽到了一聲悶哼,聞到了皮革燒焦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