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早晨，窗外陽光灑落，微風輕輕吹拂白色窗簾，小鳥輕快的叫聲從遠方傳來，像是許多尋常的早晨一樣，尤莉亞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雙目。

模糊的視線中，眼前的事物清晰，微敞的深藍襯衫、亂掉的黑色碎發、寬闊而溫暖的懷抱……

「嗯……？」

她眨了眨眼，那胸膛近在眼前，還帶著均勻呼吸的輕微起伏。

尤莉亞猛地驚醒。
她立刻坐起，驚恐的看向剛才自己躺著的懷抱——那張俊美的臉龐近在眼前，再不想承認也騙不了自己，躺在自己身旁的男子是這個宅邸的主人，蘭提斯。

兩人之間還帶著酒精的香氣。
令人情迷意亂的香氣。

她忽然感到頭疼。腦中閃過昨日瘋狂的話語及蘭提斯溫柔安慰她的畫面，簡直無法再真實了。彷彿還能回憶昨夜被他抱起後的騰空感。

尤莉亞無法相信自己喝醉後竟然會如此的……瘋狂。但她根本沒時間想太多，因為與蘭提斯共度一夜這件事已經讓她慌亂。

她推開蘭提斯，身上還帶著不屬於她的、陌生的溫度。

尤莉亞完全不記得之後的事，從上馬車後記憶就開始模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腰酸背痛是什麼原因，她不敢想。

才剛坐起，床旁散落的東西全部映入眼中，高跟鞋、髮飾、西裝外套……尤莉亞想打蘭提斯一巴掌後大哭一場，她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的初夜還在不在。

她慌亂的從床上離開，打開房門，床上的聲響讓她僵在原地。

「唔……」

蘭提斯揉了揉眼睛，看向房門的方向。尤莉亞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蘭提斯愣愣的看著她，顯然也是沒有回過神。

尤莉亞身上的禮服滑落些許，露出白皙的肩膀，她赤著腳走在地毯上，纖細的腳踝似乎一隻手就能握住。

散落一地的東西參差不齊，蘭提斯不免想起昨夜。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微敞的胸前還多了一道不明的抓痕。

明明什麼都沒做，又看起來什麼都做了。

兩人四目相交。尤莉亞眼中的驚慌毫不遮掩，蘭提斯張了張嘴想說話，尤莉亞直接摔門衝了出去。他甚至來不及反應。

「哇嗚！誰撞我……殿下？」

房門敞開，尤莉亞如風一般的快速衝出，走廊的僕從發出陣陣驚呼。其中幾位僕從手中端著餐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來給尤莉亞送早餐，只是現在……

僕從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房內的一片狼藉，再看了看坐在床上、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公爵，然後想起剛才滿臉通紅的從房內衝出的尤莉亞殿下。

種種的不尋常逐漸構成某個想法，僕從們不約而同的想到，紛紛露出了然的神情。

蘭提斯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也猜了個七七八八，有些不快的抬眼。

「出去。」

僕從們雖然很想看熱鬧，但也清楚什麼熱鬧是他們看得起的，而這種熱鬧還是少看為妙。他們很快低頭應聲，將餐食放下後離開。

陽光從白色窗簾透出，略淡的影子在地上浮動，似流動的水。蘭提斯呆呆的盯著那影子，腦中快速回想昨夜的種種，想起他把尤莉亞送到房中後發生的事。

「喀噠。」

關上房門，蘭提斯正準備將尤莉亞放下，一雙纖細的手不安分的搭上他的脖子，緊緊抱住他。

「陪我。」

尤莉亞的聲音幾乎糊在一起，因為喝醉而放軟了聲調，像是在撒嬌。她的身體靠在蘭提斯身上，那若有似無的觸碰讓他低聲罵了句該死。

蘭提斯閉上眼深呼吸，隨後推開尤莉亞，沒想到她緊抓著不放，兩人失去重心倒向床上，那一瞬，蘭提斯根本來不及思考。

一
上
一
下
。

兩人的距離在咫尺之間，溫熱的氣息流連，酒精黏稠的氣味和呼吸交織在一起，蘭提斯看著她靈動的雙眼，眼底盛滿星辰。

誘人採擷。

他緩緩低頭。尤莉亞身上的香氣充斥鼻腔，唇瓣之間只差一毫米，呼吸糾纏在一起，尤莉亞彷彿感知到了什麼，輕輕的闔上眼，蘭提斯微微偏頭。

「啾。」

冰涼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蘭提斯看著迷糊著的尤莉亞，輕輕推開她，露出無比狼狽的的笑。

「我到底在想什麼……」蘭提斯嘀咕著，把尤莉亞放好後到書房處理公事，直到後半夜他起床喝水，注意到尤莉亞房間內傳來的啜泣聲。

他放下水杯，打開她的房門，輕聲道：「怎麼又哭了？」

尤莉亞坐在床上，眼神迷糊，酒還是沒醒。她的眼角帶著淚光，呆呆的說著：「沒人陪我，我怕。」

剛說完，她便盯著蘭提斯看，蘭提斯實在禁不住那樣的目光，輕嘆一口氣，把外套放在桌上，在床邊坐下。

「陪妳睡，嗯？」他低聲的說著，尤莉亞牽起他的手，躺在床上，輕聲嗯了一下。

後來，蘭提斯不小心因為太睏而倒下，剛好在尤莉亞的身旁，才讓醒來的尤莉亞誤會。

「早知道她不論如何都會有這樣的反應，還不如昨晚就……」蘭提斯煩躁的抓了抓頭，「該死的酒精。」

他的髮型凌亂，落在地上的西裝外套也不撿起來。看著房間內的狼藉，蘭提斯想到剛才跑出去的尤莉亞，迅速下床整理衣衫，然後推門走出房間。

他四處尋找，但所有他帶尤莉亞去過的地方都沒有她的身影。蘭提斯想起她驚慌的神情，心裡莫名的煩躁。

尤莉亞總是令他摸不著頭緒。

她是個自信沉穩的醫師，會臨危不亂的面對患者；她是個溫柔安靜的女子，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好脾氣；她是個美麗大方的公主，受到無數帝國人民的愛戴。

但蘭提斯覺得自己沒有看清真正的她。彷彿有一層白霧籠罩，她最真實的面貌還隱藏在其中。

她從未在他人面前展現出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她彷彿是完美的洋娃娃，臉上的笑容可以掛起，也可以放下變成直線。

她該有情緒的。幼稚的、脆弱的、柔軟的、暴躁的、易碎的……蘭提斯想著，不論她是怎樣的，似乎他都能接受。

他能接受她的所有。

蘭提斯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他想起自己對尤莉亞多一分的想念；看見她和其他男子談笑時生出的妒忌；聽見她聲音時心中莫名的柔和下來。

全部都是她。
都是她。

燦爛的笑顏綻放在黑夜，談笑聲從晚會內傳來，燈光隱約照亮她璀璨的翠綠眼眸。

「晚安呀，龍龍。」

他的心怎麼被偷走的？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當發現時，他已經……

「心甘情願……嗎？」蘭提斯狼狽的笑著，放棄了掙扎，「該死的，她才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