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雙金色的瞳眸。

兩人呆在原地，皆是愣住。顯然兩人都意外自己會在此地遇到第二位造訪者。

先反應過來的男子瞬間便靠近尤莉亞，她感受到男子散發出的威迫，身子也被無形束縛。

他微微瞇眼，意味深長的笑容讓尤莉亞頓感不妙。男子緩緩開口：「我沒有收到邀請客人進入圖書室的通知。小姐，請問芳名？」

尤莉亞沉默。她打量著男子。

男子身穿白色的正裝，整套的服飾，閃閃發亮的寶石鑲在衣上低調卻顯示他的身份非凡。褐色頭髮長至肩頭，束成髮束放在身後，細框眼鏡映著尤莉亞不卑不亢的神情。

「尤莉亞•斐茲洛伊。」

她淡淡的聲音響起，迴盪在空蕩的室內。貓咪不合時宜的喵喵出聲，沒有打破兩人的僵局。

男子聞聲微微睜大瞇著的眼睛，慢聲道：「埃克里莫帝國皇室的……大公主？」

「是。」尤莉亞直視對方的雙眼，沉著的金色瞳眸沒有避開。

尤莉亞思索措辭後，開口解釋：「我原本是來確認身份，來到此處是在接待室內的一個意外造成，並非我的意思。您可以去皇宮確認我的身份以及我的行蹤，我沒有離開過那個接待——」

「妳一定沒有離開那個接待室，不用查我也能肯定。」男子打斷了尤莉亞解釋的話音，「我也不在乎妳的身份，是否為人族公主都無所謂，重點是——」

他忽地止住話音，抬起剛才為止都微瞇起的雙眼。那道看向尤莉亞的目光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危險。

他的金色瞳眸和那頭褐色的頭髮，讓他充滿殺氣的眼神看起來像是獅子在發威。

尤莉亞心裡一震，男子在她耳邊低聲開口：「這裡是龍族皇室的專屬圖書室，擁有皇室血統才能通過接待室的管道直接進入，否則需要登記後跟著皇室成員從大門入內。」

「而妳，沒有龍族皇室血統、也並未跟隨其他皇室成員，卻可以直接進來。」他的眼神除了俯視下帶來的壓迫，還帶著一絲探究，「妳真的是人族皇室？」

尤莉亞怔住，平靜如水的眼神染上遲疑，但只是瞬間。她淡聲開口，些許的自嘲藏在不容質疑的語氣中：「我若不是埃克里莫帝國的大公主，也就沒必要為了那條協議來龍族度過心驚膽顫的兩個月。」

男子只是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微笑看她微微一笑：「龍族皇室圖書室從未出錯。」

「不代表它不可能出錯。」尤莉亞也微笑，「您無法保證，對吧？」

空氣凝滯。男子再度瞇眼看她，良久，尤莉亞的身子一鬆。她後退幾步，男子收起那令人窒息的氣場。

「埃克里莫帝國的大公主……對嗎？」他的臉上掛起玩味的笑容，「似乎跟傳聞中那位怯弱的帝國公主不同。妳很無畏，小姐。」

尤莉亞沒有回應，不斷拉遠的距離男子不過幾步便追上，男子一眼看穿她的動作：「外面只過了二十分鐘，放心，妳不會被發現的。」

他步步逼近，尤莉亞並不覺得被解除身體的限制自己就能離開，但此刻她迫切的遠離這個男子。

「請保持距離，先生。」尤莉亞還是出聲了。

她皺著眉頭推開男子，男子沒有繼續前進，隨著她的力道往後退幾步。

兩人再度對視，都沒有想避開對方的雙眼，直白的目光持續了片刻，尤莉亞先移開視線。

她不悅的淡聲道：「若沒有其他事情，請你讓我離開，我不想浪費時間。」

「從『您』到『你』……皇室禮儀呢？小姐。」他微笑，「難不成帝國沒有教導妳，跟其他種族的皇室貴族談話，應該用敬語？」

尤莉亞皺眉：「面對剛認識的小姐，你沒有資格說教。」

「好吧、好吧。」男子揚起一道微笑，「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敬語這類麻煩的東西，妳隨便一些也讓我比較輕鬆。」

男子蹲下身子抓了抓貓咪的下巴，黑色貓咪喵喵出聲，瞇起的金色瞳眸與男子的雙眼不異而同的重疊。

「身為人族公主，為何來到龍族？」他在尤莉亞碰到黑色書本時忽地出聲，「近期我只聽說過一位治癒師的到來，倒是不知道連公主都來了。」

尤莉亞取出黑色書本，發現無法用剛才來到此處的方法回去，因而皺眉。她淡淡道：「你的情報可真是不靈通。」

貓咪舒服的滾了一圈，前掌蹭上尤莉亞的腳邊。
尤莉亞對小動物一向無可奈何，在男子帶著挑逗意味的目光下，依然摸了摸貓咪的頭。

男子看著尤莉亞在撫摸貓咪，打量尤莉亞的裝扮，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啊」了聲。

「妳也是那位治癒師。」男子用的是肯定句。他盯著尤莉亞腰間掛著的書本和幾個小玻璃罐。

「嗯。」尤莉亞沒有否認。她思索片刻，緩聲道：「龍族皇子？」

「道格拉斯•阿薩斯。」男子慢條斯理的道出姓名，微微一笑，「龍族皇儲，準確來說是陛下收養的養子。」

尤莉亞露出詫異的神情：「養子？」

「對，養子。」道格拉斯對她的反應不意外，「我在十二歲時展現龍族魔法天賦，加上又無父無母，因此被選為陛下收養的對象，進行皇儲培養計畫。」

「應該還有其他人吧？我不認為龍族皇帝會將所有期待放在一人身上。」

「是。除我之外，其他具有天賦又沒有父母的龍族少年少女，也都一同參與培養計畫。」道格拉斯說到一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但我是最優秀的。」

「也是最努力的。」尤莉亞接下去。道格拉斯訝異的看著她，尤莉亞的眼神已經不復剛才的警惕。

她笑道：「不論天賦，可以脫穎而出都是很努力的人才能做到的。我們或許在這方面，很像。」

「我可沒見過有人自己說自己很努力的。」道格拉斯笑道。他問：「妳呢？好好的大公主不當，去當魔法治癒師，還跑來龍族。」

「你應該知道，埃克里莫帝國的大公主，是最不受寵的皇女。」尤莉亞無所謂的說著，「如果連魔法治癒師都無法成為，那可能連名字都不會被記住。」

「會來龍族是不想被新皇妃威迫，才做出的決定。」尤莉亞笑著，「比起毒藥和刺客，龍族最多也只能對我態度上的不善，沒有生命危險。」

道格拉斯皺眉，最終沒有安慰尤莉亞也沒有責備埃克里莫帝國皇室，只是緩聲道：「我們不一樣。」

尤莉亞略帶疑惑的看他，道格拉斯道：「妳比我還要辛苦。」

尤莉亞擺了擺手，算是回應也算是帶過這個話題。她轉而問有關龍族的事情：「你說你們的龍族皇帝，沒有其他皇子皇女？」

道格拉斯搖頭：「沒有。陛下沒有立后。」

「寧可選擇收養養子培養，也不願讓龍族有皇后？」尤莉亞想不透，「這位皇帝該不會……？」

道格拉斯立刻制止她的話音：「停，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我敢保證真的不是。」

「不是的話，還有什麼更重要的原因？」

「更重要啊……」道格拉斯的神情凝重了些，「陛下不願立后，是因為他最愛的女子離開了他。」

聞言，尤莉亞臉上的驚訝更為明顯。道格拉斯繼續道：「傳聞那是一位人族女子，和陛下似乎是在兩族交好的宴會上認識的。」

「人族女子……難怪。」尤莉亞不用聽完就知道結果，「因為戰爭離開的？」

道格拉斯卻搖頭：「不，那時的人龍兩族並未對立，會離開是因為她的家族要將她嫁給聯姻對象。」

「不合理。」尤莉亞皺眉，「比起人族的任何貴族，當時的龍族皇太子顯然更為值得聯姻。」

道格拉斯露出遺憾的笑容：「當時的陛下並不是皇太子。他不過是宮裡一個小侍女所出的庶子，可能連人族子爵都比他好。」

「不然……怎麼可能讓最愛之人離開？」他說出反問，尤莉亞的心猛的一縮。她的眼前是母親的笑容，但不過稍縱即逝。

尤莉亞閉眼深呼吸，睜眼時道格拉斯也沒發現異常。他道：「陛下在那位女子離開後，拚了命的努力立下功績，也變得越來越心狠手辣。終於，他在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在萬眾矚目下登基。」

「為了那位女子？」尤莉亞問。

「對。」道格拉斯說著，「陛下登基後立刻派人帶那位人族女子來見他，但是尋找了多年依然沒有結果，直到他放棄時聽到女子的死訊。」

尤莉亞一頓：「死訊……？」

「那位女子為埃克里莫帝國犧牲了。」

道格拉斯的話語在尤莉亞耳中不斷迴響，尤莉亞屏住呼吸，腦中閃過女子全身蔓延的黑色藤蔓，和黑魔法師狂笑不止的噪音。

「那位女子，是在幾年前離開的？」尤莉亞想讓自己冷靜，可是顫動的聲音出賣了她。道格拉斯發現後靠近了幾步：「妳怎麼了？」

「是在幾年前離開的？」尤莉亞重複著問題。道格拉斯問：「妳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激動？」

「幾年前？」尤莉亞不依不饒。道格拉斯注視她的雙眼，她的眼神執著而認真。

他皺了皺眉，才緩緩道出：「十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