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凌智穎一黨失了主心骨,正對救他一事一籌莫展,無暇分神阻止蘇凌二人去見楊翊。
羽曈原先打算讓顥宇在附近等候,然而他擔憂二人若是分開就可能再遭遇危險,因此堅持和她同行。
同樣是上回求借冥河劍那條路徑,可此刻已沒了當時的劍拔弩張。
走道盡頭那華麗卻略顯陰鬱的房裡,一名甚為俊美的男子轉過身,待望見來人時,一雙桃花眼中添了幾分暖意。
顥宇不禁心中一嘆。沒想到先前所見皆蒙上了成見;如今誤會已除,他才明白羽曈當時所說的「溫暖親切的父親」。
也許,眾人在楊翊被誣陷時,也是這般看羽曈。
「爸……」羽曈疾奔上前,撲進楊翊懷裡。「我……」
楊翊輕撫女兒的背。「妳會離開全是因為我說了狠話。」
「我應該和你一起面對……」
「傻孩子,」楊翊柔聲道:「妳要是沒有出去闖蕩,怎麼會遇到凌家小弟?」
羽曈罕見地語塞。
「首領,我·······我已經退出組織了,不屬於任何一方。」
楊翊沒有多做表示,只是示意兩人坐下,並派人替他們處理身上傷口。
「你們應該有很多疑問吧。」
二人對視片刻,微微頷首。
楊翊神色一凜。「前首領是教我劍術的師父,一個十分可敬的人。我們組織向來是收錢辦事,只要達成金主的要求即可,但他總是告誡我們,切忌濫殺無辜,若無必要絕不可波及旁人。」
「妳的母親和她丈夫原本是渡鴉的一員。當時他們是組織裡最優秀的殺手,加上和本身職業格格不入的、活潑開朗的個性,所以非常受歡迎。」
羽曈不禁想起首次和若薇見面時她那眉眼含笑的模樣,原來是隨了母親。
顥宇聞言則揚起了眉。他實在難以將沉著穩重的領主和這四字聯想到一處。
但領主胸口中箭的一幕隨即浮現,他不由得又垂下眼眸。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十指與人交扣在一起。
「師父在考慮副手人選時並非沒有想過他們。然而,妳母親容易感情用事,不適合主持大局;她丈夫則沒有重視師父的要求,為求效率可以不擇手段。」
「你說過,我們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不是強盜或流氓……」羽曈垂眸。
「所以,前首領看中了你,指派你做他的接班人,是嗎?」顥宇道。
楊翊頷首。「他們兩位得力手下自然是相當不服氣,因此串通一氣。因為我對師父之子有所防備,所以他負責散布對我不利的謠言,並設法將對我的支持都轉移到他身上;她則千方百計地接近我,要趁我不備痛下毒手。」
羽曈大致猜中了後續發展。「可她在逐步了解你後,對你生出了情愫?」
楊翊苦笑。「她的原話是我分明有一雙多情的眼睛,卻自帶一股看破紅塵的陰鬱,正是這種矛盾的氣質吸引了她,讓她很想了解我背後究竟有什麼故事。」
羽曈的直覺告訴她,接下來楊翊話中將會出現「不過」二字。
他話鋒一轉。「後來,也許是無關痛癢的輿論掀不起風浪,師父的兒子……殺了自己的父親。」
聞言,羽曈及顥宇皆是暗暗心驚。
「當時師父年近半百,但身手沒有因此變差。我猜,他應該是從未想過會慘遭兒子毒手。那時師父說有要事找我單獨相商,所以我到他的房裡去,沒想到就看見了那一幕。」
他語氣平和,但說出的內容令人心驚膽寒。「當時我怒不可遏,但因為沒料到有此一劫,所以身上沒帶兵刃,只得拔出師父的佩劍,往他兒子的心口刺過去——」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只是微微一躲,讓我在他肋骨附近劃出一道可怕的傷口……」
不難想像,接下來肯定是一群人「恰好路過、聽見響動」後闖了進來,將前首領父子倒臥血泊或受了重傷的畫面盡收眼底。
「當時雖然我在組織中的人氣遠不及他,但仍有接近一半的人相信我是清白的。畢竟我若早有預謀,就不會使用不順手的武器殺人。況且前首領身上的傷口和他兒子的劍吻合,並非我手上那把;可有一群『自認』非常了解他的人堅信性格直爽的他絕不會做出這麼天理難容的事。何況我和他各說各話,卻都無法提出足夠的證據支持。」
羽曈道:「按現在情況看來,你在當時更站得住腳,但母親並不相信。這又是為何?」
「一開始能激起好奇心的特質,日後就極易成為互相理解的阻礙。」楊翊道:「總之,後來他退出了渡鴉,一些追隨他的人也相繼離去,妳母親……便是其中之一。我和她當時都沒有察覺我們有了孩子。」
「在此之後,我想和她解釋清楚事情始末,可她似乎以為我此舉是試圖挽留,因此差人送去的信都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兩年後,她忽然出現,手裡牽著一個小女孩。那女孩來到全然陌生的環境並沒有驚慌或焦慮,反而睜著一雙紫色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妳母親……大概是擔心我會不擇手段地把妳搶過來,為防我傷人才會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
羽曈望見楊翊說到「大概」時喉頭一緊,但決定不追問下去。
「凌小弟,」楊翊忽然對顥宇道:「很抱歉上次揭開你的傷口。當時情況特殊,不是三言兩語就解釋得清的。」
顥宇沒料到楊翊會向他道歉,有些驚訝地開口:「我也要為之前對您的誤會道歉,我應該仔細思考後再下判斷。」
渡鴉首領淡聲道:「把你的歉疚補償在別處吧。還有,你說的不全是誤會。在某些情況下,我的確會變得殘暴無情。」
告別楊翊後,兩人攜手離去。
羽曈望著她曾不顧一切逃離的方向。當時的她絕無可能相信,有朝一日她竟對離開此處感到依依不捨。
她轉向顥宇,卻見他面露憂色。她相當清楚他不是在擔心若她受到傷害,楊翊會拿他的腿骨去磨冥河劍。
她走到顥宇面前,雙手覆在他臉側,要他直視自己。
「你聽好,」她道:「如果你因為一個不一定會發作的毒就離開我,就等於是讓凌智穎得償所願了;而倘若你是擔心傷到我,那就是瞧不起我的能力。你也知道我好強,這麼做我會鬱悶一輩子。」
顥宇聞言,眼中微光閃爍。他緊緊抱住羽曈,哽咽道:「謝謝。」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劃破了夜幕。
作者的話:開學首日,忙中難免有錯,如果有請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