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無名孽火」

李銘銖得到慶國公書信後，便派鄭榕將軍前去鎮守長恆關。

隨後，慶國公帶其兩位兒子出陣沙場。

以最後一搏，手刃敵方，滿身鮮血，只願北境家園安好。

當這三人死訊傳回大興時，舉國悲戚，不得不停下圓榮園施建。

李帝被李銘銖這波操作秀到重病在床。

而長恆關尚在，慶國公府尚在。

可人心早已不古。

孫曇得知訊息，帶上一兒一女，出席族中喪事。

姜太君身為慶國公府最老長輩，坐鎮主位，親力親為幫助晚輩接待弔喪賓客。

最悲悽的莫過於家眷們，一直克制到賓客離席，守夜縱情抒意。

趙榮妻子哭的悲切，身旁的三位孩子也隨母親縱哭在父親棺材面前。

而趙廉妻子也在自己丈夫棺材前呢喃道:「連您的屍體都取不回來，妾身如何供您?」

趙廉的長子遞手巾給母親道:「母親，您還有我們，請愛惜身體！」

趙廉妻子抱住自己長子與幼子道:「母親知道，兒啊！悲傷就哭出來吧！」

趙廉的長子本克制好淚水，但聽母親這一說，眼淚也沾溼衣襟卻又安撫縱哭的幼弟道:「我會負起父親責任，有我在！」

幼弟撲向哥哥道:「哥哥我好怕！」

姜太君見他們哭的太慘，終於開口道:「嫡系的哭成這樣，叫庶出的要哭成怎麼德行！」

站在棺材外圈的庶出子弟個個淚人兒，也遵禮沒有搶在嫡系跟前縱哭。

而嫡系們聽姜太君如此點明，兩位妻子立刻莊重矜持站在庶出前面。

又是安慰自己丈夫小老婆們保證會好好治家。

又是行禮姜太君讓她早點休息，讓晚輩守靈。

法事結束，其餘親戚叔輩比以往常拜訪姜太君。

姜太君被叨擾煩了，遂擺氣性，一率不提田產錢莊一事。

這群晚輩見祖母強硬態度，自然贈送養生食品不敢招惹祖宗生氣。

而這些遺婦子孫心驚李帝臥病不起，感覺天下時局變動。

便想轉換陣地開闢新事業，順勢遣散那些姨太庶出各自分家。

一日，姜太君喚趙廉妻子-紀氏到跟前。

姜太君說道:「在孫兒中就你颯哥兒最長，如今也沒功名傍身，你們這群娘們，也只能倚靠我這老的！」又拿出江南一帶地契。

紀氏面上驚道:「老祖宗，這是您的資產使不得！」

姜太君強硬道:「我一共只生兩兒一女，為你們各留一份，也沒什麼！」

「你爺公留下一屁股情人兒孫們，現在都仰賴我坐鎮了！」

「反正你們留在北方也沒什麼家業可承，頭上雖頂著慶國公府的榮譽，可也沒一兵一卒可領，陛下還沒摘掉也是可憐我們一眾孤老婆子！非要等人家請你走嗎?」

紀氏見婆婆說的明白，也膽大道:「那這主宅?」

姜太君凝重道:「我當然守在這！」

「我知道你與洪氏有散姨太之心，但那些遣出去也是漂泊人，沒得安穩，也不要散了！你們嫡系還有娘家可以依靠，她們也只剩慶國公府了！」

紀氏起身行禮道:「老祖宗是兒媳沒用！」

正欲跪，被姜太君攔道:「好好替我照顧兒孫要緊！」

紀氏鄭重道:「逢年過節，兒媳定當回來！」

姜太君拍拍她手背道:「你以前怕我，我也知道我常擺臉色，如今也別心生芥蒂，我在江南還留管家輔助你們產業，若兒孫真不利功名，當個商人踏實活著也行。」

又叮嚀道:「孤兒寡婦在外，自然不方便些，不行就去找娘家求援知道嗎?」

紀氏見平時高傲的姜太君如此說，就知道婆婆是真心相待子孫，眼淚崩不住道:「欸！兒媳知了！ 知了！」

姜太君又兇道:「千萬可別被自己哥叔親戚騙錢過去，現在直接在我眼前立字句，財產分配好了！」

紀氏被婆婆這一鬧，破涕為笑道:「兒媳立刻叫代書來！」

待姜太君心安，她又叫洪氏到婆婆跟前完成手續。

她們娘家雖也在北方，但畢竟從了夫家後，多少要低防姨嫂心機，不怪兄弟被吹枕邊風，就怕自己孩兒餓肚囊，最終她們按婆婆規劃下江南發展功名與事業。

不久後，慶國公府只剩一眾庶出子弟。

姜太君盡心忙活這些子孫婚配，力求自己身前規劃好孩子們的歸途。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倒下了，這些沒有根的孩子就真要漂泊世間，驕傲一世的她絕不接受留有孫家血脈的人不體面的行走江湖。

至此，孫曇也經常走動慶國公府，幫外婆分憂。

孫曇年幼因娘親早亡，父親又靠功名取得巡茶御史一職，但族中本就人丁稀少，故她父親讓她投身去慶國公府養育，加上孫曇性情很得姜太君喜愛，算是養在身旁的孫女。

姜太君有王妃說媒，攀上的親事比之前預想的好上幾十倍。

姜太君突然血性大漲道:「去練馬場一趟！我好久沒見曇兒縱馬奔馳的英姿了！」

孫曇笑道:「孫女得令！」

這二人來到練馬場，僕役伺候孫曇上馬鞍。

姜太君坐在太師椅上道:「小兒調猴，潑猴撈月，耍猴兒戲，侯門將帥！」

只見孫曇操馬小步疾走，突然擊打馬兒胸腔使其前衝，又施力一側形像撈月，馳程一陣後在猛拉韁繩，突然調轉方向縱馬奔馳！

姜太君笑如孩兒道:「曇兒功夫不減當年啊！」

孫曇來回馳程，像孩童般玩耍，儼如忘了身後煩惱事。

直到心滿意足下馬，回到姜太君身旁。

姜太君突然語重心長道:「你將我的那套學得真好啊！」

孫曇知道外婆又在觸景傷情，她的青春歲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多少真情能實現?

至少在姜太君年少時，是成功嫁到自己心上人，成為慶國公的正妻。

兩家門當戶對，可她想要的一心一意，慶國公給不起。

歷經當家主母的歲月稜角被磨鈍，她有時會想起傻憨大柱，那位與自己擁有同樣心願的人。

不是因為愛情，不是因為友情。

只因如今回想竟只剩傻憨大柱願意讓她奔馳天地之間！

可即使她在不滿現狀，也不會選傻憨大柱成為丈夫，她想要既有文采、又有武藝，以及一心一意的伴侶。

所以她努力讓自己匹配目標，可回頭一看，卻是一廂情願。

就像當年大柱對她說的詩文，是照抄知名詩仙文采。

可說到底，姜太君用一輩子證明自己，所以她希望孫曇也能擁有不老夢。

至少她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驕傲的做一回女兒身。

但孫曇從未見過與自己的相似的鏡子，至少她從沒認同過誰。

所以一見到李銘銖就無可自拔的喜歡，所以也無可自拔的悔恨。

她們是擁有同樣幸運嫁給自己心上人，可心態卻不一樣的人。

雖然表面是差不多的……

兩人告別不久，孫曇就與吳穗婷大吵一架。

因為吳穗婷動用貴婦圈的影響力讓齊國公府庶出之子迎娶其餘小姐為妻，趙家子弟成為副妻之位。

對於孫曇來講吳家在得勢，她也是百年家族的人，若這口氣忍讓，以後就管不住這個小妾了！

她立刻動用家規，拿遠在戰場的李銘銖為藉口懲辦吳穗婷。

在禮法面前吳穗婷沒有站理餘地，她管事管到正妻家務確實不當。

可跪在院外的吳穗婷可不是她妹妹吳穗甯。

即使如今春暖花開，她也不會覺得好受！

這齣過後，吳穗婷醞釀時機。

而身在吳家的吳穗甯也在這時候，回去北境王府，只因不能讓外人傳吳家姐妹失合……

吳穗婷見吳穗甯回來，沒有擺臉色，說自己糊塗，懼怕孫曇淫威才做了糊塗事。

吳穗甯只提大局為重，為了吳家口碑，她不會計較，但也不會縱容！

吳穗婷見妹妹心態堅定，面上和好如初，天下太平，內心一把邪火無地安放！

古人常說: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在某日夜晚，火光燒紅，慶國公府燃了！

等人們搶救完府邸，大多數人來不急反應死於火場。

當孫曇得知事情，第一時間就想到吳穗婷，可因為要籌備外婆喪事，她拖延了報復計劃。

卻也死在守喪靈堂與自己的外婆長眠。

謠傳慶國公府的冤魂覺得自己死的太冤，入夜化成厲鬼奪取他人生命，與孫曇一起守喪的人無一倖免連屍骨都被嚼得一乾二淨，至今無法尋覓！

而被邪火焚燒的府邸被官家收管。

至此慶國公府成為歷史，待在江南一帶的嫡系子孫再也不踏故園。

就這樣，吳穗甯順理成章成為北境王府最大的當家主母。

糊里糊塗的繼續等待丈夫凱旋歸來。

落筆至此黃卓不經感慨，若干年後，民間流傳這首七言律詩可表其情。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