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日這座城市依舊下了場大雪，在慕瑜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一次冬日是不下雪的，就好像沒有一次冬日是不寒冷的。

　　慕瑜裹著毛毯在沙發上，一口一口抿著熱水，腳上穿著厚厚的襪子，整座別墅也都開了暖氣，但他卻總是覺得不夠，覺得還要再暖一些。林伯看到慕瑜這個樣子，總是會樂呵呵打笑他，北方的孩子怎麼可以怕冷？

　　慕瑜會靦腆一笑，但他什麼都不會說。

　　風雪好不容易消停的日子，微弱的陽光從雲層灑下，慕瑜換上了毛茸茸的毛衣，連衣的帽子套在頭上，還有兩個小小的角，慕瑜伸手摸了摸，最後還是決定不戴帽子，他說的沒錯，他已經不適合了。

　　最後慕瑜仍舊沒有捨棄這件毛衣，儘管不適合他也還是買下，就像明明有很多事情不能強求，但他也還是不願意放棄。

　　慕瑜骨子裡還是偏執的，只是現在的他會選擇隱藏，小心翼翼不讓人看出一絲苗頭。

　　慕瑜拿了把傘就施施然出門，外頭天氣還算不錯，路上的積雪也融化成了小水窪，經過奔跑的孩子踩在水窪上濺起的水，落在了慕瑜的深色褲子上，水痕在上留下了深色痕跡，但待慕瑜走到一棟破舊的老公寓時，那些痕跡也全乾了。

　　慕瑜照著記憶走上樓梯，老公寓的隔音不是很好，他能聽見不知道哪間房子裡頭老舊風扇運轉聲，或是刺耳的女人叫聲，叫罵著自己沒出息的丈夫，又或是電視上新聞主播冷靜的聲音。

　　這裡的人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活著，在幾個月前慕瑜也是這樣的生活，睜開眼就是想著要想下一餐的錢在哪，那時候慕瑜也想過，這樣的日子再過也是這樣，那他為什麼還要繼續活著？

　　他曾經站在公寓的頂樓上，吹著晚風，腦海像是清醒又像是醉著，過往一幕幕的記憶，深藏的、不願回想的，都依依浮現。

　　忽然的，慕瑜那時候就不想死了，他離開了頂樓，住在隔壁的老頭，卻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剛轉動門把，隔壁的房門「喀嚓」一聲打開，穿著汗衫短褲的老頭，佝僂著身子，混濁的眼珠盯著慕瑜，像是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他咳了一聲才道：「回來了？」

　　慕瑜愣了一下後才靦腆點頭。

　　上了年紀的人身體總是虛的，老頭又咳了幾聲後緩緩開口：「走了就走了，怎麼還回來了？」

　　「來拿點東西。」

　　「也好，」老頭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膝蓋，「走了就別回來了。」

　　慕瑜見狀想要扶住老頭，但卻被老頭給制止了，他進屋前看著慕瑜，混濁的眼珠有一瞬的清明，「活著總是有盼頭的……」

　　房門闔上，慕瑜卻能聽見他蹣跚拖地的腳步聲，悶厚沉重，直到沒有了聲音，慕瑜才發現自己哭了。

　　他隨意抹去淚水，打開自己房門，潮濕的氣味撲鼻而來，小小的房間內，也沒有什麼擺設，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都長滿了灰塵。慕瑜伸手揮了揮，從桌上拿起一疊紙張，上頭密密麻麻的字，最上的一頁只寫了一半。慕瑜小心拍掉紙上的灰塵後，便毫無留戀轉身離開。

　　慕瑜本打算再去商場或是附近的公園晃晃，奈何上天似乎不想讓他安生，剛出公寓沒幾個路口，他就被一群黑衣保鏢給攔住了。

　　慕瑜厭厭盯著來人，語氣不太耐煩道：「沒錢。」

　　為首的保鏢開口：「我們並無惡意，我們少爺想請先生喝一杯咖啡。」

　　對方看似有禮，但態度強硬，慕瑜想了想總歸不是那群討債的人，也不想惹麻煩，便遂了他們的意，上了車後，閉上眼不再說話。

　　保鏢見慕瑜不吵不鬧也沒開口詢問，樣子看來也有恃無恐，除了有些訝異之外，更多的是慶幸。車子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沉靜的詭異。

　　目的地到達後，慕瑜才睜開眼，為首的保鏢為他開了門後道：「少爺在裡頭等你。」

　　慕瑜睨了他一眼後，像是嘲諷又像悲淒的笑了一聲，「你們現在還有薪水拿嗎？」

　　不等保鏢回話，慕瑜推開了店門，風鈴聲晃動了一陣，悅耳的聲音換來了一聲親切的「歡迎光臨」。

　　店裡沒有其他客人，除了最末坐著的人之外。慕瑜垂下眼睫，走向了那個位置。

　　白璋坐在這裡好一陣子了，他素來沒什麼耐心，等的期間除了煩躁還是煩躁，好不容易等來了人，卻被來人的一身打扮恍惚了神，但又回過神來，看著入座的慕瑜。

　　「你好，我是白璋我們見過一面的。」白璋露出了一個看似平易的笑容，奈何眼裡的鄙夷卻怎麼也壓不住。

　　慕瑜不急不慢喝了一口說後道：「知道，要破產的白家大公子。」

　　頓時白璋那張假笑維持不住了，他咬牙道：「你胡說什麼！這些都是傅琰跟你說的？」

　　慕瑜搖了搖頭，「先生從來不會跟我說這些小事，新聞上網路上大家不是都這麼說嗎？」

　　白璋惡狠狠盯著慕瑜看，但慕瑜視若無睹，「白先生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白璋聞言嗤笑一聲，嘲諷的明明白白道：「你一個被傅琰包養的小情人還能有什麼事？回去把自己洗乾淨躺在床上等他嗎？」

　　慕瑜只是靜靜看著他並不開口，白璋卻像是說上頭了，也不管慕瑜回不回應自顧自道：「你不知道吧！傅琰在你之前有一個愛人，他們有多相愛，都要到談婚論嫁了，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是我弟弟白珩。」

　　「我弟弟那麼好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哪隻眼看上了傅琰，我們又寵他，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麼。」白璋笑了一聲，「我弟弟那麼愛他，為了他放棄了更好的未來，但結果呢？他出意外死後，傅琰有來看過他一次嗎？沒有，還反過來處處針對我們，可憐我的弟弟，真心都拿去餵了狗。」

　　「我勸你這種根本沒有心的人你還是趁早離開，你如果擔心離開傅琰沒辦法生活，我可以給你一筆錢，拿了就走不要再回來。」

　　慕瑜握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後才看向白璋的眼睛開口：「你能給我多少錢？」

　　白璋心裡的鄙夷不屑又多了幾分，他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數字道：「五百萬，我查過你，這樣的錢是你這輩子也賺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