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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光劍「佩姬」》眩光劍「佩姬」-231 回憶與盤算
  與貴族車馬絡繹不絕的市中心不同,耶格凱爾的平民區街道上總是擠滿著熙來攘往的行人、大聲叫賣的小販,以及對每筆開支都錙銖必較、處處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外加信仰著不同神祇的修士與神職人員。除此之外,在某些較為隱蔽的角落──例如寬度最多僅許兩人並肩同行的窄巷──或者部份已倒閉店鋪的屋簷下方,偶爾也能看到穿著粗俗、打扮暴露的流鶯,或是用撫媚笑容吸引客人進門消費的高級娼妓。

  每次在教會騎士的保護下來到人來人往的平民區街道時,愛琳都會感覺自己回到了家,她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成長,同時也是在這裡遇見了當時仍是教皇的阿戈泰爾,並成為了他用來營造正面形象的工具──那是個冷冽的早晨,愛琳心想。

  她還記得自己那時原本只是想從教會發放的物資中拿條棉被,好替一起住在育幼院的大家準備些過冬的資源,畢竟每次一到冬天,院裡多少都會有幾名小朋友在大雪紛飛的夜晚凍死,而她一直擔心自己有天會成為他們的其中之一。

  於是,當手裡剛接過食物的愛琳厚著臉皮詢問神官「我能不能再跟大人您要張毛毯?」,並忐忑地追問「如果不行的話,我願意拿剛拿到的麵包跟大人您交換。」時,身著教宗金袍的阿戈泰爾俯身與她對上視線。

  時至今日,愛琳始終忘不了阿戈泰爾當初掛在嘴邊的那抹淺笑,以及他微笑時眼角附近那深深折起的魚尾紋。

  老人一臉和藹:

  「孩子,能不能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呢?」

  她下意識地抱緊裝著長棍麵包的紙袋:

  「……住在市場的大家都叫我愛琳。」

  「那麼,我想請愛琳妳跟我解釋一下,對妳來說,棉被為什麼會比食物還重要?」

  「它們一樣重要,大人。」

  衣衫襤褸的愛琳那時只能誠實回答:

  「可是肚子餓可以忍耐,下雪的晚上少了被子保暖卻很有可能再也起不來。」

  她怯生生地補充:

  「而且食物要是不夠的話,住在孤兒院的大家還可以一起想辦法,但棉被我實在想不到還能上哪去要……」

  愛琳不著痕跡地透露自己的出身。

  這是她的慣用伎倆。

  幼時的愛琳心裡清楚,每次她只要向別人提到自己來自孤兒院,週遭對她的態度都會產生改變,以貴族作為主要服務對象的肉販或者衣商通常會板起臉孔要她立刻滾蛋,彷彿她光是站著不動都會招來討人厭的蒼蠅和蠹魚,弄髒他們陳列在貨架上的商品。而心地善良的街坊鄰居們則是會一邊誇讚她的成熟懂事,一邊拿出家裡剩下的食物給她,有時,愛琳甚至會因此得到幾枚邊角缺損的老舊硬幣,雖然價值不高,但用來買幾顆糖果和朋友分享仍是綽綽有餘。

  這些經驗讓愛琳逐漸理解自己的身世其實是個武器,只要運用得宜,孤兒這個身份能在特定場合為她帶來好處,成為她用來博取週遭同情的工具,就像現在這樣。

  阿戈泰爾臉上的笑意更盛:

  「所以,妳決定趁教會發放物資的時候來我們這裡碰碰運氣?」

  她怯懦地頷首。

  年邁的教宗當著體態臃腫的部下面前大聲讚嘆:

  『汀斯特你瞧,這女孩想得比其他同年紀的孩子還遠!』

  接著,阿戈泰爾伸手撫摸愛琳的腦袋:

  「愛琳妳說妳住在孤兒院對吧?」

  太好了!自己的策略成功奏效了。

  果然.跟那些討厭的商人相比,教會確實是屬於比較有同情心的那邊。愛琳心想。

  緊張使當時年僅六歲的她口乾舌燥。

  愛琳拼命點頭。

  老人乾枯的手掌上滿是厚繭。

  「那麼,從現在開始,妳再也不需要為食物還有棉被擔心了,不過,作為交換,等愛琳妳長大後,妳必須全心全意的將自己奉獻給聖神與教會──」教皇瞇起雙眼:「怎麼樣,辦得到嗎?」

  愛琳還記得自己那時的答案惹得全場哄堂大笑。

  「……奉獻是什麼?會很痛嗎?」

  她有些遲疑地說道:

  「如果不痛的話,我願意。」

  老人莞爾一笑,將藏在袍子底下的兩隻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傻孩子,妳把奉獻當成什麼了?」

  就這樣,阿戈泰爾當眾領養了愛琳。

  沒錯,最初是她,再來是孤兒院裡其他年紀與她相仿的小朋友,最後則是整間育幼院。阿戈泰爾藉由收養孤兒經營自己的正面形象,同時培養對他忠貞不二的子弟兵,年復一年,從不間斷。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隨阿戈泰爾一同離開的,幾乎全是他一手拉拔的人材,那些人機靈聰敏、能言善道,與現今把持著教會各種資源的迂腐老人們截然不同,是不可多得的優異戰力,而這也是勢單力薄的自己目前最缺乏的東西。

  因此,愛琳打算重現她的養父──也就是阿戈泰爾曾經走過的路,並準備做的比他更好,而這一切的關鍵就在於如何營造「個人崇拜」。

  她從前任教皇的身上學到,比起虛無縹緲的神明,鮮少出現的神蹟,人們更願意、同時也更傾向去相信平常接觸的到人、事、物,又或是其他具備真實形體的東西。

  另一方面,人類的從眾性使他們在面對不理解,或者不熟悉的陌生事物時,往往會傾向用日常接收到的零散訊息作為判斷事情好壞的依據,並以此建造一套鑑別事物是非善惡的基準,所以她才必須在前陣子的教皇選舉中得到壓倒性的勝利,因為那正是建立個人崇拜的第一步。

  想到這裡,受到民眾熱烈歡迎的愛琳忍不住揚起嘴角,幸好事情的進展還算順利,她暗自心想。

  於是,抵達市場中央的愛琳一面安撫群眾,一面在教會騎士團的保護下發放物資。

  信徒們熱切的視線使她心情愉悅。

  眼前這些善良的面孔是愛琳的初衷。

  她得保護大家,保護那些跟自己一樣出生卑微、低賤的人們,保護哺育自己長大的這條街道和土地。

  為此,她已經做好了捨棄一切的覺悟。

  同時,愛琳也深信,只要自己繼續堅持,這些人總有一天會變成她的助力,成為她用來驅逐對手的底牌。

  那些與阿戈泰爾一起消失在轉移魔法陣中的同袍已經證明了這點。

  而這正是養父為她親身示範的最後一課。

  等到圍住「聖女教皇」的人潮逐漸散去,時間已經逼近中午。

  愛琳的高人氣使她無論到哪都會受到眾人注目。

  當然,她那穠纖合度卻又不失肉感的勻稱身材,還有清新脫俗的姣好容貌,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民眾們茶餘飯後用來打發時間的話題,不過,比起愛琳出眾的外貌,人們更喜歡談論她在選教宗舉中以前所未有的支持率高票當選這件事,以及一年半前她與另外一名聖女在塞維亞聖殿外頭合力施展的神蹟。

  事實上,在眩光劍那絢麗聖潔的光芒在塞維亞聖殿上方綻放,將天空染成一片純白之前,帝國裡已經有不少人對教會的腐敗感到失望。

  身為聖殿騎士團成員的雷納德.托卡便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一般的底層民眾可能沒有感覺,因為無論教廷高層再怎麼腐敗,各省份的教會也依舊能正常發揮像是教導平民讀書寫字,或是檢測才能之類的基礎功能,但是對於出生於低階貴族家庭,又曾發誓終身服侍教廷的雷納德來說,他實在看不出萊爾這位從不管事的神祇有什麼值得信奉的地方。

  在目睹了幾位樞機主教終日醉生夢死、縱情聲色的醜陋模樣後,雷納德明確地意識到這群貪圖享樂的聖職者其實和一般貴族沒什麼不同,而腦滿腸肥的斯汀特成天忙著哄騙女孩上床的噁心嘴臉,更是令雷納德氣的數次想拋下劍和盔甲拂袖而去。

  儘管他最初決定加入聖殿騎士團的原因,是為了讓比自己更有才華,也更具有商業頭腦的弟弟能毫無顧忌地繼承家業,可是那時的雷納德並沒有料到自己日後竟然要為斯汀特這種人揮劍,導致了他在成為教會騎士後,一直都為了自己當初的抉擇後悔不已。

  坊間流傳的那句「聖神萊爾背棄了我們」原來並不是毫無根據。那段時間他曾不只一次的想。

  最後,在阿戈泰爾的安排下,對教會失望透頂的雷納德成為了愛琳的護衛,並在塞維亞聖殿攻略戰當天親眼見證了那道將天空一分為二的聖輝。

  聖神仍舊照看著他們,萊爾並沒有像傳聞中描述的那樣拋棄信奉『祂』的子民。

  眩光劍那熾白的光輝驅散了雷納德心中的陰霾,也將他過去對信仰的所有質疑一掃而空。

  然而,聖輝的降臨不過是他重新擁抱信仰的一個契機,在教會聲望因為阿戈泰爾的一系列惡行遭到揭穿而跌至谷底的這兩年間,雷納德赫然發現自己變得虔誠的真正關鍵其實出在愛琳。

  雷納德察覺到了,與那些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從信徒身上撈好處的教廷高層們不同,愛琳是真心在為信徒以及底層的平民著想。

  更令人讚嘆的是,這位年輕的聖女並不是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師從阿戈泰爾的她手段務實,目標明確,不像那些整天把改革掛在嘴邊的新興派系一樣躁進且不切實際。

  一想至此,雷納德不由得感激起阿戈泰爾,要不是他將自己指派給愛琳,自己也許早就因為無法忍受教會的腐敗負氣離去,淪落成一介平民。

  望著聖女教皇那令人肅然起敬的婀娜身姿,雷納德感概地想。

  就在這時,剛從熱情民眾包圍中脫身的愛琳步伐突然一個不穩,於是包含雷納德在內的眾多侍衛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論武藝,雷納德是這批護衛中最好的一個,動作自然也是最快,敏捷的身手替他爭取到了將愛琳一把抱起的機會,可同袍們充滿忌妒的視線卻也讓雷納德感覺芒刺在背、令他冷汗直流:

  「愛琳大人您需要休息,」雷納德皺起眉頭:「我知道您為了整理皇帝陛下派人送來的這些物資,已經一整個晚上都未曾闔眼。」

  身高逼近兩公尺的雷納德俯身,溫柔地放下被自己攔腰抱起的聖女,藏在白色罩袍底下的騎士鏈甲為此發出清脆響亮的金屬碰撞聲。

  騎士挺直背脊:

  「我不懂,像是清點物資這種事為什麼不交給基層教眾就好?恕我僭越,我認為愛琳大人您應該把時間花在其他更重要的事上。」

  愛琳伸手扶正頭上歪掉的主教冠:

  「雷納德口中的『更重要的事』是指什麼呢?」

  ──像是早點把西奧多那種貪婪吝嗇的傢伙趕出教會──騎士原本打算這樣回答,但話才到嘴邊便立刻咽了回去,雷納德很清楚自己並沒有那個資格對教皇下指導棋,更遑論愛琳她很有可能早就為此暗中做好準備,就像保守派系的領導人卡爾在教宗選舉的前夕突然退出那樣。

  吱唔了好一陣子之後,意識到自己冒犯上司的雷納德決定道歉。

  他搔了搔臉頰:

  「……抱歉,是我說話不經大腦。」

  站了一整個早上的愛琳俯身調整高跟鞋的鞋跟: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愛琳微笑,平民區的地板不像鋪滿大理石地磚的聖維亞聖殿那般平整,凹凸不平的地面讓穿著高跟鞋的她必須花費更多力氣維持平衡,同時也令她渾身酸痛:

  「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讓住在這裡的大家露出笑容。」

  整理好服裝儀容的她撥了撥後髮:

  「而且呀,雖然以卡爾為首的幾位樞機主教同意讓我領導教會,但這不代表他們打從心底認同我的統治,我之所以會去主動清點物資,也是因為擔心某些人會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派下屬過來搞鬼,畢竟能夠同時打擊陛下以及教皇威信的機會嚴格來說其實並不算多,換作是我,肯定不會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

  雷納德理解地頷首。

  接著,騎士忽然握緊拳頭:

  「說到這,愛琳大人您知道守舊派那些傢伙私底下是怎麼說您的嗎?」

  愛琳好奇地歪過腦袋。

  雷納德輕咬下唇:

  「他們說您表面上看似是在為平民著想,可實際上是想把教會賤賣給皇室。」

  愛琳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捲起袖袍的她悠哉地伸了個懶腰:

  「雷納德你相信他們那套說辭嗎?」

  「怎麼可能,」騎士苦笑:「不過,愛琳大人您決定與皇室聯手這件事確實激起了不少人的疑慮,事實上,要不是菲利斯前陣子頒佈的新法間接提高了平民的地位,類似的質疑我想應該只會有增無減。」

  愛琳朝他嫣然一笑:

  「那麼,下次聽到別人談論這件事時,你願不願意為了我的名譽挺身而出呢?」

  雷納德用拳頭輕敲胸膛:

  「這是為您揮劍的我應盡的責任。」

  「謝謝你。」笑靨在聖女臉上綻放:「只是有一點雷納德你搞錯了,你要盡責任的對象其實並不是我,而是聖神──」

  神聖的虹金色光芒在少女的眼眸中流轉:

  「畢竟我所作出的每一個決定都遵從『祂』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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