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昨天一役,營地雖然損毀不多,但附近的樹木和物資全都被龜頭一把推到海岸線,金古也只能像古人拾貝殼一樣,在那堆殘骸中挑挑揀揀。
為減少東西被大浪衝走,二人只能兵分兩路,盡快回收。
金古幾經辛苦終於把眼前擋住視線的樹幹挪開,卻發現遠處海面上有甚麼東西在極限飄移。
原以為是甚麼鯊魚鰭,沒多加留意,正要低下頭去繼續搜索⋯⋯
不對!
驚覺有甚麼不對勁,金古愣地一抬頭,重新盯緊,卻發現那一白點直朝這個方向衝來。
是一艘快艇,駕駛者看著是個白淨的年輕人。
怎麼有點眼熟?瞅著有點像⋯⋯
來人比金古更快認出對方,揮手示意。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金古終於認出來了:「敖嗷?是你嗎小嗷?」
此時快艇也減慢速度,停靠在岸邊堆滿大大小小的樹枝大石前,無處登岸。
明明穿著一身乾淨的襯衫,金絲眼鏡,一副文靜儒雅的大學生模樣。此刻卻有點狼狽,試著踩了踩看著穩當的樹幹,艱難地在殘骸中穿梭。
金古見狀連忙上前撥開障礙物,為他開路:「你怎麼來了?」
成功取西經後,南海派人來跟孫悟空借走了自己,敖嗷就是他當南海的定海神針時認識,沒多久後碰巧修煉出人形,差不多是一起長大的。
成功登陸的敖嗷沒有馬上回應,而是先有條不紊地重新整理了一下髮型,抽出紙巾來擦擦臉和眼鏡上的水花。
金古早已習慣他這溫吞講究的性格,也沒催促,抬手幫忙拍走他頭上的樹葉。
看差不多了他才滿意地微微一笑,回道:「父皇說這個方向最近異動頻生,尤其是昨天,動靜大得不尋常,我想著哥要來取經,我便自動請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金古擺擺手,指著快艇問:「你怎麼忽然用起這東西了,以前的海龜不是比較快嗎?」
「最近龍宮改革,說我們踩海龜有虐待動物之嫌,形象不太好,又容易嚇到漁民。」敖嗷說著比了比身上的服裝:「不光是換了快艇,衣服也換了,古裝太引人注目,現在父皇開會也穿西裝。」
金古想像了一下南海龍王那大胡子西裝革履的形象,總覺得有點頭痛,又看回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帥是很帥,但其實穿著白襯衫和金絲眼鏡駕快艇也沒有比古裝多低調。
而且配上敖嗷眼睛天生自帶的笑意,怎麼有幾分斯文敗類感。
「對了。」敖嗷一句話打斷了金古的思路:「昨天這裡是發生甚麼事了嗎?我要跟父皇覆命。」
這問題可真是問到重點,金古張了張嘴,說不出來,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金古深深歎了口氣,決定先給敖嗷點心理準備:「這牽涉到整個世界的真相,不論我接下來說了甚麼,你都要保持冷靜,堅定地相信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看到他這副凝重的神色,敖嗷感覺事情不簡單,也認真地應下:「嗯,哥,你說吧。」
「這世界,是一條巨大的直腸。」
「好的。」敖嗷點頭。
這反應有點平淡,金古神情更加認真,直盯著他再重覆:「這世界,是一條巨大的—— 直 腸 。」
「明白。」敖嗷點頭。
金古不信邪,又強調:「是一位仙尊的直腸。」
「原來如此。」敖嗷恍然大悟,然後點頭。
「你的反應就這樣?不驚訝?」金古無法接受,怎麼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好歹也「哇」一聲吧?搞得好像他剛才說的不是甚麼震撼消息,只是在說他喝了一杯大珍奶似的。
直腸耶!???
巨大直腸耶!????
就醬?
「在古印度傳說中,這世界只是梵天的一個夢,夢一醒,世界就消失了。既有梵天一夢,今有仙尊一腸,有何不可?」敖嗷接受良好,反而安慰起金古來:「倒不如說後者更好,至少我們都是實在的,而不是夢幻泡影般,一碰就碎了。」
金古啞然,好半天說不上話來,這心理承受能力太強大了吧?
敖嗷還在認真分析:「佛曰:『一花一世界』。每朵花也可以是世界,那為何一條直腸就不能是世界呢?直腸和花,本質上都是生命體的一部分。」
「花之下有細菌、微生物和昆蟲,再從微觀至宏觀,在它之上還有我們、地球,和更大的宇宙。為甚麼我們可以接受這種說法,卻不能接受我們的直腸之外有一條大直腸?我們可以甚至類推,可能我們的直腸裡也有一個小世界。」
敖嗷一頓輸出後總結:「何況『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萬物本質上沒有甚麼大分別。當我們不執著於表象,直腸和地球,其實也是一樣。」
金古被他繞著繞著,怎麼⋯⋯有點道理?
「你怎麼這麼熟佛教,你不是道教的嗎?」金古終於發現那絲不對勁是甚麼,他不是南海龍王的兒子嗎?怎麼更像是唐三藏?
「哦,我們龍宮新世代可以申請到人間上大學了,我剛畢業,副修了一點哲學。」
「你還看得真開。」金古被他這樣一開導,感覺好像真不算甚麼大事,毫無心理壓力地把之後的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
敖嗷聽罷長舒了一口氣:「幸好有你在,不然真的會是死傷無數⋯⋯」話說一半,忽然滯了一下,睜大眼睛看著金古身後,指著那個方向,手都在顫抖。
金古看他這個模樣,該不會是看到巨大龜頭了吧?
看看!剛才說得多雲淡風輕,這下也嚇得說不出話來。
金古冷靜轉身,準備好好展現自己這個有經驗的老前輩怎麼淡定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