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二章 )
「啊,歡迎回家!」魅上娜面帶著靦腆的笑容歡迎道,「智厚同學。」
就在尹智厚鎖上家門之後,便看見了一手拿著鍋鏟,慌慌芒芒地從廚房裡跑出來的魅上娜。
這種好像不管自己在準備的料理會不會失敗,就是要和尹智厚說上話一樣的行為,令現在的他打從心底感到費解不已。
魅上娜笑得既賢慧又溫柔,要是正常人在看見這種畫面後,肯定會誤會他們是熱戀當中的情侶或是新婚夫妻吧!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讓現在的尹智厚不由自主地從心裡開始害怕了起來。
再加上白天時,和江朝昌在教會時的對話,尹智厚莫名地開始對眼下的生活失去了踏實感。
「我回來了,」尹智厚一面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面祈禱不會被魅上娜給識破,「妳在準備晚餐嗎?」
「對啊,為了在第一次的長假裡準備晚餐,我還特地拜託藏櫻教我幾招呢!可別看她一臉冷冰冰的,她的手藝好得很!」魅上娜就在還想說些什麼時,才發現大事不好了地又衝回了廚房去,「啊啊啊──我的魚──」
「我說妳啊……可以為了不把廚房給燒了而專心一點嗎?」廚房裡頭傳來了泠藏櫻語帶不悅的說話聲。
到底……我為什麼會讓她住這麼久?
對於現況除了感到費解之外,尹智厚更是開始害怕了起來。
但該害怕誰?魅上娜嗎?還是泠藏櫻?
還是說,真正該恐懼的,其實是自己?
貝國東城標準時間:1920時。凡爾賽住宅華夏,尹智厚住所。
「智厚同學?」
站在客廳的魅上娜臉色相當明顯地難看,她以既震驚又害怕的表情看著站在和室中,手指剛從熱水器出水鈕上別開的尹智厚。
「怎麼了?」尹智厚故作一派從容地問道。
「你打破杯子了……」那句話裡彷彿有別種寓意一樣,魅上娜在語氣上明顯有所保留。
在尹智厚看見地上碎成一地的透明玻璃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本來是想喝個水才拿起杯子的,但為什麼會在不自覺中將它打破呢?
──!
碎玻璃亂中有序的排列,加上燈光照下的折射,一瞬間裡讓尹智厚有了種正在看著水花的錯覺產生──
火光沒入不遠處的停車區。
被連根拔起的白色橋梁鋼筋。
伴隨著熱浪的狂風濺起了公園裡的河水。
……河水?
「你還好嗎?你的臉色好蒼白……」
朝著尹智厚舉步走去的魅上娜,事實上已經有一絲絲的粉紅色火光就在髮梢之間醞釀著了。
「不要過來!」只見尹智厚舉起單手,出聲喝止了魅上娜。
……是從沒有過的反應?
魅上娜止步了,並揣測著尹智厚那對她而言實屬異常的舉動。
「……」尹智厚試著壓抑住狂躁不安的心跳,低著的頭讓魅上娜看不見那雙眼正瞪得老大,「萬一踩到碎玻璃就不好了,這裡就交給我來整理吧。」
「好,那智厚同學要小心哦。」話已至此的魅上娜,暗自收回了隱藏在髮梢中的粉紅色火光,並恢復以往的口吻叮囑著。
那天晚上……我……
尹智厚一面整理木頭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一面在腦海裡將逐漸浮現的殘片畫面一一拼湊起來。
「那是?」咕噥著的尹智厚,看著木頭地上除了自己在剛才摔破玻璃杯所造成的傷痕外,還有其他許多類似的傷痕就遍布在附近,「我有在這邊摔過什麼東西嗎?」
霎那間,一道駐足在自己面前的影子引起了尹智厚注意,而使他仰頭朝前方望去──那是魅上娜在背光下的身影。
儘管尹智厚因為光線導致自己看不清楚魅上娜現在的表情,但直覺正在告訴自己要快點從她的身邊逃開!
「有的哦──」魅上娜勾起了嘴角說著,露出了深藏不露的笑容來。
「……什麼?」
心臟的強烈跳動,幾乎就要讓它衝出尹智厚的胸膛一樣,就連開口時的口吻都明顯正發著顫抖。
「只要你每次就快要突破我對你施加的暗示時,就會打破一次玻璃杯。」魅上娜依舊笑得讓那雙眼瞇成了兩個月彎,「但我不會放棄的唷,我會讓你繼續和我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霎時間,魅上娜伸出了藏在身後的右手,藏在髮絲之間的粉紅色火光在瞬間變成了耳機形狀,兀自在她的漂亮紅髮上燃燒了起來。
只見尹智厚崩潰地大喊出聲,他管不上碎玻璃會不會因為插入腳底板而血流如注,仍義無反顧地讓自己朝她衝撞過去。
直到尹智厚以身體將魅上娜給撞飛到客廳去時,他才露出了亢奮與恐懼參半的表情來。
「……」摔在客廳地上的魅上娜,表現得不甘心似的握起了拳頭來,並出手制止了準備上前壓制尹智厚的泠藏櫻,「不要對他動粗!……拜託了。」
只見泠藏櫻兀自對魅上娜投以不悅的眼神,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了。
「我想起來了,那晚我和紀梓就在環河公園!我們……我們應該早就已經……」尹智厚咬緊牙根,儘管他無法接受事實,但心裡卻清楚得很那才是真相,「死了!」
「才不會────!」魅上娜彷彿失去理智一般,在失去了以往的冷靜之下,她也疾呼了起來,「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絕對────!」
「……不管妳對我和紀梓的身體做了什麼,我都絕不可能屬於妳的!」
「即使是在我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嗎?」
「呃?」尹智厚的印象中,似乎從沒看過魅上娜掉過眼淚。
魅上娜的雙眼就像止不住的水龍頭一樣,斗大的淚珠不斷地自臉龐滑落,耳機狀的火焰也隨著她的情緒波動而劇烈竄動著。
尹智厚看著咬緊下唇,哭得就像是個傷心小女孩般的魅上娜時,不禁思考起眼前這位漂亮女孩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只不過眼看魅上娜哭成這樣……要說她是壞人又有點說不過去。
陷入苦惱之中的尹智厚,怔怔地看著魅上娜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喜歡你!」魅上娜突地高聲了起來,她像是鼓起了一直以來都不曾有過的勇氣一樣,不顧形象地以哭花了的臉龐大聲告白著,「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尹智厚!」
「我有紀梓了!」
「那又怎樣?你和葉紀梓交往,跟我喜歡你有什麼關係?我要是想搶走你,只要讓你想不起來葉紀梓是誰就好了不是嗎!」
魅上娜用力地以雙手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儘管它們仍不斷地自眼眶中流出。
「讓你忘掉痛苦的記憶──」
魅上娜幾乎咬破了嘴唇,鮮紅的液體登時彷彿口紅似的在嘴唇上留下鮮豔色彩。
尹智厚想起了,在那晚的環河公園中,身體被無數鋼筋刺穿時的痛苦。
「讓你活在充滿美好與快樂的未來──」
魅上娜露出既傷心又心懷期待的眼神,看著同樣處在矛盾境地的尹智厚。
尹智厚想起了,作戰會議那晚儘管暴怒,但在看見拍立得所拍下的照片後,卻意外地能讓自己會心一笑的感覺。
「這就是我展現出喜歡你的方式!」
低著頭疾呼的魅上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傷心難過的緣故,而使語氣發出了明顯的顫抖。
隨著語調而一同發顫的肩膀,讓現在的魅上娜看來異常地楚楚可憐。
「那個在我差點被綁架時,出手幫助了我的你,」魅上娜不自覺地在站起時,以雙手緊抓著褲管,好似將所有的不滿與負重都轉嫁給它了一樣,「以及在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時,甚至願意冒著和葉紀梓吵架的風險收留我的你──」
尹智厚想起了,半年前魅上娜在下城區差點被黑衣人給綁架的那晚,還有不顧葉紀梓的反對,堅持收留身為同班同學的魅上娜那天──儘管自己非常不願意淌這些渾水,但如果時間倒轉,使這一切再重來一次的話,自己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從來沒有人願意為了我而冒險,儘管這樣想很自私……」魅上娜登時就像個小女孩一樣,在一瞬間裡失去了原本的自信模樣,「但我好喜歡、好喜歡那個為了我而奮不顧身的智厚同學!」
「魅上娜……」一時語塞的尹智厚,除了伸出單手替魅上娜拭淚外,著實想不出其他的話能說。
只見尹智厚那道拭淚的動作反而讓魅上娜哭得更加厲害了,只不過她儘管哭得抽抽噎噎地,卻在尹智厚的手輕撫上自己臉頰時微笑了起來,就好像這動作令她感到無比安心與懷念一樣。
「當初,在我準備好要自殺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子鼓勵我的,就好像在告訴我:『只要活著就肯定會有希望的』一樣,即使你在當時已經奄奄一息了。」魅上娜單手蓋住尹智厚那隻對她而言過於寬大的手背,彷彿在感受著它的溫度一樣,「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就被你賦予了全新的生命,使我從此離不開你的身邊。」
「以愛為名控制另一個人的行為不叫愛,而是束縛。妳不能打著響亮的名號控制任何人,也沒有那個資格。」在看見魅上娜稍微停下了眼淚後,尹智厚打算最後一次以大拇指為她拭淚,接著就要將手從她的臉上抽離,「我不想再遺忘了,放過我、也放過妳自己。」
彈指間,魅上娜將帶著粉紅色光體的右手伸向尹智厚面前,同時低聲咕噥了道:「睡吧──」
「拜……託……」眼神登時渙散起來的尹智厚,在魅上娜的調整者超能力──『禁斷歌聲』下達的暗示中,逐漸失去了意識,「我不想……再遺忘……」
魅上娜一派吃力地擁起了癱軟的尹智厚,她在抱著尹智厚一同蹲跪在地上時,緩緩地將自己的頭靠在尹智厚的肩窩裡。
此時的魅上娜就一面感受著尹智厚的體溫,一面試著讓自己沉浸在這既短暫又珍貴的幸福之中。
「對不起,智厚同學,為了你的幸福──」魅上娜的眼角仍含著淚,面容滄桑地微笑著說道,「我還是得讓你遺忘。」
( 禁斷的歌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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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驚訝,這身體被無數鋼筋貫穿、即將失去生命的男孩,居然意義不明地提起手伸進自己的紅色頭髮之中──她十分明顯地感受到他手指上的體溫一直延伸到自己耳後,直到大拇指滑過自己的臉頰,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是想幫自己拭淚!
一個就要死去的男孩,卻有如此溫暖的體溫──
誰來都好……誰來幫幫我!
女孩在心裡祈求著。
「我明明……就要放棄一切了,為什麼你還要給我希望?」
女孩看上去氣得渾身顫抖,放下了拿著本來要用來自殺的槍枝那隻手,直到男孩那含著痛苦的微笑。
「……」
男孩的無言,就好像把所有意念都輸入了這道笑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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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都好……誰來幫幫我……
我──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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