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

　　「說到底，身為超能力者的第二型真是犯規得很吶──」成為戰俘的銀熾，在朝一旁吐出帶血的口水之後這麼說著。

　　只見泠藏櫻以槍托重擊了銀熾的臉頰後，才又讓他從口中噴出了更多鮮血來。

　　「啐……」銀熾瞥看著面前面目冷血的泠藏櫻，語帶威脅地道，「有天我會讓妳為這一擊付出代價的。」
　　「閉嘴，畜生！」泠藏櫻再次將槍口對準銀熾的腦門，表情上看來是恨不得現在就立刻扣下板機，「我相信現在把他給直接槍斃，對我們都省事，露娜。」

　　只見魅上娜並沒有回應泠藏櫻，她兀自跪在失去意識的葉紀梓身邊，放任耳機狀火焰正以耳機的外表在她頭上燃燒。

　　接著魅上娜以雙手輕撫在她的額頭與臉龐上，而不斷動作的嘴正念念有詞著。

　　「這種做法充其量就只是把情報覆蓋在記憶上面罷了，他們總有一天還是會再次想起來的。」坐在石墩邊的銀熾，語帶不滿地對著兩人說著。
　　「只要你們不再搗亂，」魅上娜像是結束了手邊的工作一樣，她在將雙手自葉紀梓身上移開的同時，頭上原本冒著耳機形狀的粉紅色火焰也在與此同時消散而去，「他們就能幸福的活下去。」
　　「幸福？妳在開玩笑嗎？妳現在在做的事可是擅自翻攪他人記憶這種禁忌啊──」銀熾單手伸入黑色瀏海，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笑道，「妳真的以為他們到死都不會想起來今天發生了什麼、還有成為調整者那晚發生什麼事嗎？」

　　銀熾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自顧自地露出嗤之以鼻的笑聲來。

　　「回答我──」站起的魅上娜，回過頭朝著銀熾望去，「那晚的環河公園，是父親做的嗎？」
　　「沒錯。」

　　深知自己已變成俘虜的銀熾，了解到在這種情況下死鴨子嘴硬對自己一點幫助也沒有之後，便乾脆地對魅上娜的提問據實以告了。

　　「那是什麼？」魅上娜在逼問的同時舉步朝銀熾緩步而去。
　　「洲際導彈──之類的……」
　　「那是不可能的。」在銀熾尚未語畢時，便被魅上娜給無禮地打斷了，「現場沒有任何彈片，也沒有火藥反應，那絕對不是炸彈之類的東西。」
　　「……看來公主殿下是做足了功課吶。」銀熾突地直視著魅上娜，他認真的視線讓魅上娜怯停了前進的步伐，「好吧，反正眼線也都被妳家那位代行者幹掉了，老實告訴妳也無妨──妳以為老爺子擁有的就只有以賽亞書嗎？」

　　古文書……不只一個嗎？

　　魅上娜所發出的怔怔目光，就看著陷入生無可戀之境的銀熾。

　　「那是死海文書之一──耶利米詩。」銀熾在道出的同時不禁握緊拳，顯得對它感到恐懼一般，「凜冬科學家們成功從內容中所轉譯出來的主程序是『刪除』，以現代人口語化的說法……就是『毀滅』。」
　　「你──！」

　　泠藏櫻幾乎遏止不住因憤怒而顫抖的手，怒喝的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按耐住自己想對銀熾扣板機的衝動了。

　　「告訴我，」魅上娜顫動著肩膀，看得出她正在強忍在眼眶打轉的淚水，「你們打算毀滅狄密特市？」
　　「……事實上，那一次實驗中的隕石原本應該會毀掉整個貝國。」銀熾逕自生吞了口口水後才接言道，「但結果卻只毀了狄密特市裡小小的環河公園，這讓老爺子在撿回一命之餘更對它感興趣了起來。凜冬的科學家在隕石墜地時探測到不明能量脈衝，他們推估可能就是那道脈衝抵銷了隕石大部分的衝擊力，也幸虧如此，那一次實驗才沒有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場。為了查明當晚在環河公園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我才會被派來這裡進行調查，而調查的過程中除了發現有第三勢力在整個貝國地下運作中以外，更意外發現妳竟然還滯留在貝國，甚至就隱藏在狄密特市中，還讓當晚被捲入慘劇的兩個同學變成『第二型調整者』……」

　　只見銀熾不解地將目光瞥向以槍挾持自己的泠藏櫻，接著才語帶不悅地說道：「我還以為妳至少是露娜在犯傻時的鎮定劑，沒想到妳居然還跟她一起瘋──不帶露娜離開貝國就算了，還把那兩個人變成調整者？」

　　「我阻止過露娜，但看著她長大的你，該不會真以為有人能拗得過她的脾氣？」泠藏櫻憤恨地瞪著魅上娜，然後又接著質問銀熾，「所以你就趁機派人企圖擄走露娜？」
　　「擄走露娜？我嗎？」銀熾心想著這兩人肯定傻到骨子裡地否決道。
　　「別裝傻！」泠藏櫻扔了一塊鋁牌在地上，上頭還印著Ｍ.Ｉ.Ｂ的字樣。
　　「……Ｍ.Ｉ.Ｂ？」銀熾兀自撿起鋁牌後，語帶不解地咕噥著，「是電影裡演的那個……星際什麼的嗎？」

　　〝……所以他們並不是北城的特務？〞──在看見銀熾狐疑的表情後，泠藏櫻這才認真思索了起來，同時回憶起其中一個成員還稱呼她為北城狗。

　　「總之，我在發現到妳就跟著那兩個第二型潛伏在東城科大裡之後，我也就透過特殊管道成為這裡的教職人員了。」銀熾一派無奈地秀出了手上的東城科大職員證，「妳放心吧，這裡的事，我大多都沒有向北城如實報告。既然已經知道妳平安無事，也找到逃離北城的妳，那我也就沒必要繼續待在凜冬裡了。」
　　「事到如今，你還以為我們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嗎？」泠藏櫻，「你的目標如果不是露娜，那你帶那四個武裝份子到這裡來又該怎麼解釋？」
　　「那四個廢物是凜冬的眼線，是老爺子以我的部下這個名義派來監視我的。」銀熾雙手一攤，表現得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本來是想帶走那兩個第二型以確保調整者存在的絕密性，以及防止他們被老爺子帶回去做人體實驗，所以才指示他們從那個女的開始追捕的，但命運就是這麼玩味地把我們所有的人都引導到這裡來了。別那樣看我，我真要是妳們的敵人，剛才在妳跟那群廢物戰鬥時我早就趁機把妳的頭砍下來了──雖然我的確很想這麼做。」

　　只見魅上娜單手壓下泠藏櫻的機槍，讓它從銀熾的頭上離開。儘管泠藏櫻對此百般不解，卻也沒有抵抗的意思，而逕自放下了槍口。

　　「你對我們透漏這麼多訊息，要是被父親知道的話……」魅上娜隻身站在仍坐在地板上的銀熾面前問道。
　　「大概會被滅口吧。」銀熾放下手，同時收起了手上的職員證，「這點程度的覺悟我還是有的。」
　　「為什麼？」魅上娜不禁皺眉，她完全猜不透銀熾的思緒。
　　「大概是……」銀熾倏地撇開目光，不自覺地放低了音量，「因為妳是我的未婚妻吧。」
　　「你這傢伙──」泠藏櫻怒不可遏地再次朝銀熾舉槍，卻被魅上娜給制止了。
　　「我可以相信你嗎？」魅上娜信任般地朝銀熾伸出手，並語帶堅定地看著他，「相信你是要背叛凜冬的。」

　　聞言的銀熾不禁露出了招牌微笑，同時握起魅上娜伸出的手，在她的助力下站了起來：「應該反過來說──請妳相信我，包括背叛老爺子在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妳、保這個國家周全。」

　　貝國東城標準時間：１６３０時。社團活動時間，東城科大樓頂。

　　尹智厚與葉紀梓一如魅上娜在幾分鐘前對他們所下的暗示行動著。

　　魅上娜透過樓梯間往樓頂的門窗，看見葉紀梓將手上的咖啡遞給躺在石墩上的尹智厚，接著肆無忌憚地在四下無人的樓頂上放閃。

　　「我所做的決定……是正確的嗎？」魅上娜自顧自地自問著。

　　在幽暗的空間裡，魅上娜彷彿身陷脆弱境地似的以雙手捉著上臂，護著自己的胸膛。

　　只見銀熾出現在魅上娜所處的下一階樓梯轉角處，他單腳跨站在不同的階梯上，同時以單手搭著扶手，向上看著魅上娜在幽暗之中露出一派痛苦的神情。

　　「露娜，」銀熾知道現在不是好時機，而選擇駐足在原地，「不管是不是正確的，就算是妳所做的都是錯的、就算全世界因此背叛了妳，我也會站在妳身後背叛全世界。」
　　「不……你大可以一走了之，肯拉迪是我親生父親，阻止他這件事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
　　「我是老爺子的養子，認真說起來我也要負一半的責任！」銀熾兩手一攤，面露無奈地說著。
　　「就算我們因為身為凜冬的公主與王子而有婚約，但我並不愛你！」

　　魅上娜看著銀熾的眼神裡帶著疑惑──她不懂銀熾早已知道事實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執迷？

　　一切的情況幾乎就要失去掌控了，現在又多了銀熾來搗亂，而且凜冬居然還握有第二卷死海文書，魅上娜的腦袋幾乎就要瘋掉了。

　　「憑你的能力，就算離開貝國到境外也能自在地生活，所以我拜託你！不要再因為我而──」

　　只見銀熾在魅上娜不注意時來到了她的面前，在一手環過她的腰際之時，也是那兩片可口櫻唇被征服之刻。

　　銀熾的舉動，除了中斷魅上娜近乎歇斯底里的言詞，更讓她從差點失控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啪──魅上娜送出的巴掌，讓銀熾的左臉頰在一瞬間爆紅起來，可見這一掌被甩得有多用力。

　　「──下流！」魅上娜用力地以手背擦起嘴唇，霎時間對銀熾露出了既憤恨又嫌惡的眼神。
　　「……還真是用力吶。」銀熾擦起了嘴角的血，語氣裡聽得出這一巴掌讓他有多吃痛，「怎麼樣？稍微冷靜下來了嗎？」

　　透過銀熾的提問與眼神，魅上娜才意識到那一吻是他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所做的，即使他知道自己這樣做肯定會挨打。

　　「銀熾，你……」魅上娜摀著口，在理解了銀熾的用意後，才露出驚訝的眼神。
　　「我知道，我們之間並沒有愛。但就算這樣，那也不代表我不需要對這一切負責任。我曾經痛恨自己為什麼一出生就是調整者，我的父母到底是為了什麼把還是胚胎時的我送給凜冬？」

　　銀熾不禁握緊拳頭，彷彿在忍耐著某些令他極為痛苦的感受一樣。

　　「在別人眼裡理所當然的自由生活對我來說卻千金難求，這種人渣般的人生任何人都不該有，其他無辜的人民也不應該活在北城那種地獄裡！因此，我要從老爺子手中奪走耶利米詩、毀掉所有的研究資料與機構……而且，」銀熾一改原本的輕佻，好像現在的他才是原本的真正模樣，「血緣不代表妳應該背負所有的罪業，我希望妳能活在沒有戰爭的世界裡。」
　　「我曾為自己身為調整者而感到困惑，現在我知道自己能以這份力量做些什麼，所以露娜──」

　　不待銀熾語畢，來自下方樓梯轉角處的聲音，打斷了銀熾的宣言。

　　「兩位──」泠藏櫻仰著頭，看著兩人出聲道，「屍體我已經處理好了。」

　　待銀熾為了讓魅上娜能與泠藏櫻面對面而側過身子，泠藏櫻才驚訝地看見兩行潰堤的淚水，就從魅上娜的眼眶裡沿著臉龐汩汩地流下。

　　「我們要是再待在這的話恐怕會被發現的，還是先從這裡離開吧。」泠藏櫻。

　　只見泠藏櫻彷彿正在為無能的自己感到不甘一樣，這使她不禁握起穿戴有黑色織布手套的右拳。

　　〝所以露娜──〞
　　〝這世界由我來背叛，妳只需要向前昂首闊步在正確的道路上就好。〞

　　銀熾最後的宣言，就縈繞在魅上娜的腦海中，久久無法揮去。

（　耶利米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