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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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沒有再看連笙，對著連瑾說道，「別擔心，迷途的羔羊。」
「賽姬女神會引導你到正確的歸途。」祭司綁著的白布睜開了藍色眼睛。
被嚇到的連瑾往哥哥身後又躲了躲。
連笙悄悄在另一隻手上掐了訣，隨時準備出奇不意反擊逃跑。
祭司用短刀劃破手掌，手心朝下往旁邊一揮，『藍色血液』竟凝聚成一把長茅。
霎時，祭司朝他們衝過去，「可憐的孩子。」語氣是何其悲憫。
連笙往前丟了幾個符咒，白布下的祭司似乎是挑了挑眼，有些訝異，「你是...」
「妖師的後代。」祭司往後閃避符文。
不知何時看不見的屏障被連笙破出一個夠兩人通過的裂痕，趁著祭司閃避的間隙，連笙帶著弟弟通過屏障。
祭司對著村民們說，「追上去，屏障對人類是沒有用的，你們不會被阻擋。」
村民舉著火把，朝著兄弟二人追趕而去。
「妖師、除妖師居然保護鬼...」祭司看著兄弟的背影，喃喃自語。
自古以來，妖師受人尊敬，只因為他們能驅使言靈，施展咒語將鬼抑或做壞的妖消滅。
妖師與鬼勢不兩立，這是一直以來世界遵循的規則，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對不起...哥哥...」連瑾害怕的哭了出來，不知何時精緻的兔子面具已經掉落，連瑾與人類不同的紅色鬼角露了出來。
如果他沒有鬧著要出門，如果他沒有想跟其他孩子一樣拿到棉花糖，如果他從來都沒有出生...淚滴落下，衣服上沾染上點點淚痕。
找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躲藏，看著一時半會尋找不到他們的村民，連笙連忙安撫弟弟，「別胡思亂想。」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輕輕擦掉連瑾的眼淚。
他們身上都是大大小小被藤蔓尖刺劃破的傷痕。
雖然追殺他們幾乎都是普通人，但連笙沒有蠢到覺得自己能以一敵多，「再一點距離就能到瓦妮莎的木屋了。」連笙回頭觀察村民，
心中模擬著逃跑路線。
「真是感人的場景，可憐的小羔羊，你一定是被迷惑了。」祭司的聲音突然出現，像在耳邊輕輕呢喃。
意識到這點已經來不及，祭司狠踹連笙一腳，強迫他與弟弟分開。
嘔—
連笙重重的撞上了樹幹，疼痛使他暈眩，止不住的乾嘔，咳出一口鮮血。
他看見祭司提起連瑾的衣領，連瑾被提起地面掙扎著雙腿亂踢，祭司手掌逐漸收緊，連瑾因缺氧生理性的眼淚盈滿眼眶。
「等等...」連笙看著痛苦的弟弟，第一次直白的體會到自己無能為力。
狼狽的喘著氣，準備丟出新的符文，「我弟弟、連瑾、連瑾他什麼沒做錯！」
「給我閉嘴，你們都是怪物！」二手店的老闆唾沫橫飛，與其他村民制服連笙，不讓他打擾祭司『救贖』連瑾。
連瑾在一陣淚眼矇矓中看著被村民壓在地面、平時最乾淨整潔的哥哥臉上沾滿地面骯髒泥濘，哥哥焦急地朝他伸出手，想阻止這一切。
手掌一陣收緊，沒有因對方還是孩子而心慈手軟，祭司的十字架隨著動作掉落地面。
連笙在一陣喧鬧中餘光撇過十字架。
“倘若世上真的有神明-”
哥哥掙扎的厲害，有村民拿起鋤頭往哥哥的腦袋重重的敲下。
連瑾看到哥哥不再掙扎，朝他伸出的手無力的落下，一切就像走馬燈一般那麼不真實。
“請救救我們吧。”
窒息感充盈腦袋，連瑾暈過去前看到四周的藤蔓像活了起來，像似憤怒一般陰森可怖的扭曲。
「誰允許，」
「誰！予！許！你！們！踏！入！我！的！森！林！」木的魔女震怒，整片樹林都在搖動，樹枝急速生長，充滿怒意的刺耳聲音迴盪整片維拉森林。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瓦妮莎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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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笙再次醒來已經躺在柔軟的床鋪，無數繃帶綁在身上，混雜著血腥與藥草的清香，也許是有前車之鑑，他知道是瓦妮莎救了他們，因此並不緊張。
環顧四週，發現此處並非平時與弟弟休寢的地方，琳瑯滿目的藥材、散落一地的魔法術式手稿與隨手放置的魔法書，心中了然這是魔女的房間。
瓦泥莎此時不在此處，連笙準備離開床舖站起來去看弟弟傷勢如何，無意間扯到傷口疼的他略顯狼狽的齜牙裂嘴，走到書桌前發現瓦妮莎的預言書正放在桌面上。
好奇的打量幾眼，這是他第一次認真觀察預言書。
整體是葛紅色的，金色的金屬邊有些黯淡，較為特別的是，預言書的中央鑲嵌了顆閉上的眼睛，比人的眼睛大了許多。
真是特別、古怪的設計，連笙想。
就一本書沒什麼好看的，他正準備離開，霎時，預言書睜開了眼。
「?！」連笙被突然的變故嚇到，反射性往後退撞到了書桌旁的木椅。
『預言書』明明只是顆眼球，卻露出狡黠笑意，像人類一樣帶著不懷好意上下打量著他，看著明顯受驚的連笙，充滿惡趣味的調笑。
「嗯~有緣之人。」粗礪低沉的嗓音，靈活的轉動眼珠。
連笙瞪大雙眼，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你...」
「別說話，讓我看看你。」預言書好奇的半瞇起眼。
過了一會，預言書笑道，「噗哈哈哈，原來是十三歲的孩子，你弟弟是弱智嗎?這麼大了還像八歲小孩，整天哥哥長哥哥短〜哥哥哥哥哥〜」吐槽完，再次上下打量連笙，眼神相當不禮貌，似想將人看透。
「你弟弟是混種啊，難怪一副白癡樣，混種的心智年齡總是比其他物種更緩慢呢。」
「我看完了，你們真是有趣...」語氣甚至帶著一些歡呼雀躍。
連笙惱怒，簡直莫名其妙！自顧自地開始評價，就像能看到他的過去般...。
長年的教養不予許他說太粗俗的字眼，醞釀許久還是悶悶說出了毫無殺傷力的四個字，「你有事嗎?」
也罷，跟一本書計較幹嘛，還是一本那麼醜的書。
看出連笙的不爽，「才說幾句就急眼了，我可沒說什麼，我不過是陳訴事實〜」粗糙的嗓音賤笑，打定主意連笙拿他毫無辦法。
饒是一貫冷靜自持的連笙，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此時也青筋暴起，心想真的好想打他啊！
連笙不搭理他，預言書也不在乎，繼續自顧自說道，「見你有緣〜本大爺就免費給你一個建議吧〜」
被激怒的連笙痞視「不需要...」你的建議。
一改前面嘻皮笑臉的模樣，預言書半瞇起眼睛嚴肅打斷道，「別相信『魔女』。」
「你倒不如說，別相信你。」連笙怒極反笑。
「魔女妖言惑眾，不過是為了收取報酬，聽不聽隨便你。」預言書撇過眼，見不被信任，鬧起了小脾氣。
連笙正想追問，聽見身後木門開啟的吱呀聲，他轉頭一看，是瓦妮莎。
「你醒啦〜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嗎?」關心的話語讓連笙心底一暖。
日夜的相處已讓連笙願意嘗試相信瓦妮莎，更何況魔女已經拯救他們兩次了，要是對他們有異心，何必救他們於水火中，在他們遇難時下手豈不更好。
連笙其實明白這個道理，但謹慎的他總是多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害怕其實魔女另有所圖，也害怕安穩幸福的一切不過海市蜃樓，無數次在心中告誡自己，時刻保持警戒。
「我沒事，連瑾還好嗎?」語畢，探了探頭尋找弟弟的身影。
「現在沒醒來，他傷的沒你重。」
連笙回頭看了看預言書，此時預言書已經閉上眼睛，就好像剛剛一切都是幻覺。
查覺到連笙的視線，瓦妮莎開口道，「你好奇嗎?」
也許是連笙難得表露出好奇，瓦妮莎解釋道，「其實這本書，就是普通的書，裡頭什麼都沒有。」輕輕翻開其中扉頁，手指磨蹭著書封上的金屬邊，似乎在懷念甚麼。
風輕輕吹過窗簾，藍色的月光輕輕灑了進來
「也許是我沒有資格。」眼眸低垂，瓦妮莎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惆悵。
「剛才...」連笙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話嚥在腹中。
魔女望向透過窗外照進來的稀薄月光，楞神片刻，頓了頓，「要出去散散步嗎?」
「可以。」連笙思考片刻還是認真地表示散步前想去看看弟弟，親眼確認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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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房間中弟弟睡得安穩，均勻的呼吸聲讓連笙安心了下來。
「走吧。」瓦妮莎打開了大門。
夜晚的森林萬籟俱寂，只有偶爾微風吹過樹葉的摩擦聲。
連笙本來就是沉靜寡言的性格，此時瓦妮莎不說話兩人更是相對無言。
瓦妮莎帶領連笙走至一處湖泊，湖光清澈波光粼粼，湖面上漂浮寥寥幾朵荷花，花瓣白中帶粉，粉裡泛紅，一股馨香伴隨夜風飄散，淡淡幽香若有若無，沁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如臨仙境。
瓦妮莎蹲下，纖纖玉手滑拉幾下湖泊，平靜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你不用肩負起守護你弟弟的責任」幽靜女聲忽然開口，打破一片寂靜。
魔女抬起了手，晶瑩水珠順著手指滴下，在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你也還是個孩子。」
事實上連笙聽過許多鼓勵他的好聽話，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說，告訴他不用背負那麼多，畢竟從小他在父母身邊聽最多的，就是要多讓讓、多照顧弟弟，這是他身為哥哥的責任。
「你首先是你，你才是小瑾的哥哥，不論你的父母是如何告訴你、託付你。」瓦妮莎轉頭，直視連笙的眼睛。
連笙想起曾經被追殺時，最開始他也向所謂的神明祈禱過，祈禱他們不被發現、祈禱自己能活下來，祈禱這次有誰能來救救他。
無數次看著剛認識的『大人們』說他沉穩乖巧，說他天資卓越一表人才，無數次在得知自己的弟弟是鬼后反差的嘴臉，無數次希望落空。
結果到頭來，大家都只會說好聽話，連笙的眼裡閃過嘲弄。
「我知道，你並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我同樣不相信，我也從未聽過所謂神有實現過任何人的願望。」瓦妮莎站了起來，走向連笙。
連笙看著瓦妮莎，瞳孔奏縮，瞠目結舌，要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民，對神說是盲目的崇拜也不為過，瓦妮莎此時說的話可以說是驚世駭目、大逆不道。
魔女輕輕撫上連笙的面頰，意外冰涼的觸感讓連笙一顫，「如果你願意相信我...」
頓了頓，瓦妮莎繼續道，「也許世界上沒有『神』會實現你的願望，但你可以向我許願，我會實現你的願望。」魔女碧綠的眼眸波光瀲灩，此刻燦若星辰，美得讓人屏息。
恍惚間連笙腦中聲音一閃而過。
“「別相信『魔女』」”
「不論是什麼願望。」瓦妮莎堅定地說。
“「魔女妖言惑眾，不過是為了收取報酬，聽不聽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