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5
梅林語畢，兩人沉默良久。
少女站起來，悠悠開了口，佯裝輕鬆道，「...後來，我便回到家中的地下室，繼承了破雲劍。」
「破雲劍靈告訴我，瓦妮莎...是維拉森林的魔女，而魔女是一種為了得到『報酬』不擇手段的壞傢伙們。」
連笙聲音微啞，「妳此次前來是為了復仇。」
「是的。」梅林堅毅道。
梅林將腰上玉珮解下，拋到連笙手上，「這是我家族世代傳承的玉珮，現在給你了。」
連笙看著玉珮，愣愣出神。
「其實我有些意外，我有生之年竟能有個徒弟。」
「還是這麼優秀的孩子...少年。」湊近拍了拍連笙的肩膀，梅林感慨道。
連笙抬起了看著手中玉珮的頭，直視著梅林的眼睛，「有生之年?」
少女仰起頭，似乎想以這樣的方法讓眼淚不奪眶而出。
「我並不是破雲劍的主人，我沒有被選中。」
梅林轉過身，不去看連笙，語氣哽咽，「我只是、只是暫時使用罷了。」
「什麼意思?」少年有些慌張。
梅林虛握住破雲劍，釋懷搬開口，「...五年」
「我繼承破雲劍後，發現破雲並沒有選擇我，而是我選擇了破雲，是我向破雲許願...也因此，我的意識會在五年後變成怪物。」
「一個，只會屠戮的怪物、被願望吞噬的怪物，我將會徹底失去思考。」
「...」連笙低下頭，看著手裡雕刻精緻的玉珮。
少女輕鬆道，「今年是第三年，也是狀態最好的一年，我想，即使不一定能夠成功，至少...」
「至少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梅林堅毅道。
梅林神色已與往常無異，看著連笙愁眉不展的樣子，如重釋負道。
「少年，我們萍水相逢，就在這裡分道揚鑣罷。」
話音落下，一股暖風吹過，樹葉被吹得劈啪響，轉眼間梅林的身影已經消失，獨留下連笙，少年將玉珮別在腰際，轉身離開。
□
夜幕壟罩，今天的月亮格外皎潔。
在心中暗暗下決定，雖然不確定瓦妮莎是否想加害他們，連笙還是謹慎地準備趁著夜深時帶著弟弟悄悄離開。
「哥哥~今天的星星很漂亮呢！」
連瑾打開窗戶，看著美麗的夜景，連連發出幾聲喟嘆，夜風徐徐吹來，帶走一絲夏天的涼意。
「瑾，很危險，快下來！」連笙催促。
連瑾撒嬌耍賴，「不要嘛〜」
就在此時瓦妮莎推門而入，見兄弟二人爭執不下，魔女提議:「不如我帶你們出去賞景吧。」
連笙準備拒絕，「不用...」語未畢，便被自家弟弟打斷。
「！！！最喜歡瓦妮莎了。」連瑾從窗台跳下，飛撲進瓦妮莎的懷裡。
夜晚的森林萬籟俱寂，只有偶爾的蟲鳴鳥叫。
瓦妮莎帶領他們走到上次的湖泊，連瑾是第一次到這裡，興高彩烈的跑來跑去，探索這整片領域。
看著弟弟無憂無慮的樣子，連笙環抱雙臂，靠在榕樹樹幹上，少年靜默不語，魔女走過去站在連笙的左側。
「你最近訓練的很努力呢。」魔女垂眸，意有所指。
不同連瑾總是喜形於色，連笙輕描淡寫，「...我一直都很努力。」
「是這樣呢。」魔女輕笑，似乎沒打算追問。
連瑾自己一個人也玩得很開心，一下挖泥巴一下追蝴蝶，玩的不亦樂乎。
「小瑾...真的很可愛呢。」看著連瑾，瓦妮莎語氣嚮往。
連笙沒有說話，放下抱臂的雙手，右手虛握住腰邊的長劍。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孤單。」瓦妮莎突兀的開口。
「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如此朝氣蓬勃，你們那麼可愛...一如同曾經的我。」
瓦妮莎頭微微低下，將雙手摀上臉，遮住姣好面容。
似乎是找不到解答，瓦妮莎非常困惑，「我明明救了你們那麼多次...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呢，我不明白、我不懂啊?我從來都沒有限制你們，給了你們朝思暮想的自由，給了你們安全庇護，讓你們衣食無
憂，你應該要很想留在這裡才對。」
「為什麼要離開呢?這裡不好嗎?這裡對無處可去的你們來說應該是樂園吧。」
魔女轉過頭，面對著連笙，從透過的指縫看到瓦妮莎碧綠的眸在黑夜亮的異常，「你說是吧，『少年』。」
瓦妮莎抬起頭，維拉森林頓時山崩地裂，劇烈的搖晃，無數粗壯帶著尖刺的藤蔓」破土而出。
回頭一看，弟弟驚慌失措的楞在原地，連笙吃力地用劍擋下攻擊他的藤蔓，大聲喊道，「別傻愣著，快跑！」
「哥、哥哥。」
連笙丟出幾個符咒，腳踩上藤蔓，借力跳到連瑾身邊，抓起弟弟的手轉身就跑。
瓦妮莎看著兩人越來越遠的身影，「這裡，是我的森林呀。」
「哈...呼哈...哈...哈...」
連瑾氣喘吁吁，「我、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的連瑾，連笙並沒有解釋，提劍砍斷源源不盡的藤蔓。
「現在沒時間解釋，你只要知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幾個帶著尖刺的藤蔓擦肩而過，連笙悶哼一聲咬牙忍住。
被斬斷的藤蔓交疊，鼓成一個人型的球，瓦泥沙從藤蔓中施施然走出來。
「離開這裡?」魔女疑問。
瓦妮莎抬起手，無數藤蔓席捲而來，連笙想起身躲避攻擊，發現自
己的身體逐漸麻痺。
這些藤蔓有毒！意識到這點已經來不及，連笙頭暈目眩，不適地重重跪了下來，少年咬了咬牙，將最後的符咒丟向弟弟，厚重的防護罩將連瑾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哥哥！」連瑾敲打防護罩，語氣很是焦急。
瓦妮莎走近連笙，「真是感人...你們關係真的很好。」
「我時常想不通，人類的感情真的很複雜。」瓦妮莎蹲了下來，平視著連笙，也許是勝券在握，瓦妮莎沒有著急殺了連笙，「也許是這樣，我才無法完全...」
連笙已經中毒的神智不清，全憑意志力撐住自己。
「算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處。」
瓦妮莎不知從何處拿起預言書，翻閱幾下，「還是空白的...一點回應都沒有。」
「我不明白呀、我不明白...」魔女迷茫道。
連笙只覺一股劇烈疼痛由然而生，幾個藤蔓貫穿連笙的小腿，將少
年死死焊在地面上，少年咬牙，恨恨開口，「所以呢?」
魔女沒有回應，又是幾個藤蔓穿過連笙的身體，鑽心的疼痛讓少年忍不住悶哼。
「這塊玉珮，我好像在哪裡見過。」瓦妮莎突然開口。
玉珮近在咫尺，就在瓦妮莎準備拿起時，頓時支離破碎，一股勁風直直朝著瓦妮莎的面門撲來。
魔女堪堪躲過，姣好面容被畫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神情不解。
「嘛〜其實原理很簡單。」
「本小姐斬碎空間，來救場啦〜」少女歪了歪頭，提起破雲，笑著開口。
感覺一輕，連笙身上的藤蔓應聲而斷。
讓連笙訝異的不是梅林的出現，而是瓦妮莎被劃開的傷口，傷口並沒有流出鮮血，而是碎裂一般的裂痕，隱約能見皮下內部如同結晶一樣。
輕鬆切碎瓦妮莎的藤蔓，「少年，魔女呢〜」
「都是魔力結晶的形體啦！」咧起嘴，梅林笑的猖狂。
少女蹬上粗壯藤蔓，直直朝著瓦妮莎衝去，多不勝數的藤蔓鋪天蓋地湧現，梅林身上被劃出幾道深淺不一的痕跡，少女置若罔聞，似是感覺不到疼痛，片刻又跳上另一根藤蔓。
連笙忙慌喊道，「梅林！那些藤蔓有毒！」
「哈哈哈〜別著急、別著急〜」少女似乎不受影響，輕輕一躍，在天空劃出一道完美的180度，直面瓦妮莎的背部，逆著月光，梅林回頭看著冷冷看向她的魔女。
「破雲！」劍靈發出共鳴，瞬間所有藤蔓被斬斷，最完美俐落的平切面。
梅林雙手握住劍柄，呼出一口長氣，將破雲舉在耳邊，劍鋒指著瓦妮莎。
少女一躍而下，就在距離魔女一步之遙時，魔女厭倦地緩緩道，「真是...」
「無聊透頂。」
數根藤蔓插入少女的肩膀，將她狠狠釘在榕樹上，少女垂下頭顱，似乎是因為強烈的撞擊暈了過去。
「梅林！！！」連笙大喊，此刻塵土飛楊，看不清形勢。
「好了，現在該來處理你了。」瓦妮莎行至連瑾的身後，連笙符咒的屏障早已被破除，魔女蹲下身，看著瑟瑟發抖的連瑾。
連笙扶著地面苦苦掙扎，除了中毒，失血的感覺也讓少年無力反抗，如同任人宰割的魚肉。
「真是可憐、在發抖呢。別擔心，乖孩子，我會讓你沒有痛苦的。」魔女抓起連瑾的頭髮，強迫連瑾看著她。
「放開我弟弟！」握住魔女的手，想將瓦妮莎的手移開，瓦妮莎嗤之以鼻。
正要抬起手驅使藤蔓攻擊連笙，卻見連瑾忽然丟出一個東西，依稀能看見是一個熟悉的手爐，瓦妮莎想看得更清楚，不自覺楞神一瞬。
回過神，連笙右手抓著的匕首不知何時插入自己的心窩。
瓦妮莎訕笑，「我又不是人類，心臟可不是我的要害。」
連笙用盡力氣將短刀插入得更深，他抬起頭，目光卻沒有看向瓦妮莎，「梅林！！」
瓦妮莎回過頭，只見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少女輕輕落地，刀刃入鞘，「破雲。」
是梅林。
瓦妮莎的頭顱與身體一分為二，頭顱在地面滾落一段距離，終於停下時，魔女雙目微睜，有些不可置信，「...是我大意了。」
連笙撿起瓦妮莎的頭，將它放在膝上，「瓦妮莎。」少年淡淡地說。
魔女注視連笙，沒有回應，「...」
「像以前一樣，最後再跟我說個故事吧。」
帶著夏意的暖風徐徐吹過，屬於清晨的署光緩緩升起。
面對相處這麼久的瓦妮莎，少年一時情緒糾結萬分，說不清是失望，抑或是難過自己總是遇人不淑。
瓦妮莎沒有回應，連笙有些諷刺道，「還是說，妳沒有預言書就說不了故事?」
「...從前從前，有一個小精靈。」魔女緩緩開口。
「小精靈喜歡閃閃發亮的寶石，在她終於幻化成人後，她跑到了一個珠寶店。」
連笙從懷裡拿出手帕溫柔擦拭著瓦妮莎臉上的泥濘。
「看著琳琅滿目的珠寶，精靈很是喜愛，想把它們帶走...店主肯定不樂意，畢竟精靈沒有人類的貨幣，於是店主教訓了精靈一頓，精靈被打的半死不活。」
瓦妮莎含糊不清的說，「精靈後來被路過的魔女順手救了起來...魔女很照顧精靈，從此，精靈有了名字，叫做翠絲。」
「她們度過一段幸福的生活...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最終翠絲變成了『魔女』。」
魔女臉龐徹底碎裂，翠綠的眸色暗沉，已無生機。
連笙將手放在瓦妮莎的眼上，魔女的眼睛隨著手掌撫過閉上，像睡著一般安詳，「嗯，安心睡吧，翠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