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晨膳,辛蕾移步書閣,約是臨近冬末,地上雪層沒有往日厚實難走,薄薄鋪在石階,走時有些滑。
宋鳶撐起一把紅紙傘,擋開零落雪點,一手扶著辛蕾避免摔跤。
「吳珺呢?」辛蕾進書閣,無意間詢問,「還在睡?」
「吳小姐天還未亮就出門了。」宋鳶收起傘,往屋外輕抖兩下,「到目前都還未回公主府。」
「無礙。」辛蕾在書架間緩步移動,「吳珺懂分寸,應是會自行面聖,無須擔心。」
宋鳶凝神望那選書的辛蕾,目光柔和。辛蕾可能只有在書閣裡才會顯出平日未有地悠哉,步伐輕快掠過書叢,終於有了些屬於年記該有的純真。
辛蕾在後宮成長漸漸變得成熟穩重,但宋鳶知道她內在從未更改。
辛蕾目光移動,仔細讀過書架上每卷竹簡,一邊和宋鳶閒聊著:「依鳶姊姊認為,大盛兵如何?」
「大盛兵?」宋鳶下意識隨口回應,「大盛兵士強盛,由其帝育烈盛王為領。擅以速戰致勝,攻擊強悍密集,防禦也周備完善,因此在如今四國鼎立和大芸相爭制霸。」
辛蕾頷首,表示認同。
四國鼎立,分別是楚、董、盛、芸,當年以大芸勢力最加雄厚。多年前陸續創朝,各自攻略下零碎他國後稱霸,四國相互征戰多載,後才在共同協商下訂定互不越界條約。
可惜,時過境遷。
大芸如今已不似以往強盛,鄰國大盛藉機侵擾邊境多回,完全藐視當年條約規定,只是大芸縱然想阻攔卻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見大芸及大盛戰爭日見頻繁,大董與大楚坐壁上觀,並不願參與其中。
辛蕾輕闔上書,感嘆道:「是的。大盛如今視大芸若無物,囂張至極,大芸現下處境頗危。」
兩人一時無言,各自看書。
不過多時,書閣門被敲響,外頭丫鬟輕聲告知:「公主殿下,有娘娘來訪。」
娘娘?那可不常見,何況此時辛蕾正值「迴避」期間,又會有哪位宮內人不顧局勢親自來見?
「何人?」辛蕾略有興致揚聲問道。
「是祝妃娘娘。」丫鬟恭敬回覆,「奴婢等人已攔於府門外,全等殿下發話。」
祝妃?她此時光臨公主府可不是甚麼好事,怕是來者不善,另有所謀。
辛蕾沉思片刻,未等發話,卻聽另一名丫鬟急匆匆趕來,聲音帶有慌亂:「公主殿下,不好啦。」
「祝妃不顧奴婢們阻止,硬闖入府,現下坐在正廳揚言要找公主親談。」丫鬟急得嗓音發顫,「殿下,該怎麼辦呀......」
辛蕾心底一沉,祝妃眼下來得還真是時候,恐是來興師問罪。
「金嬤嬤在哪?」
「今日寅時就出門辦事,囑咐會在未時前回府。」
未時,等不到那一時了。
辛蕾凝神半晌,發話:「鳶姊姊去找皇后娘娘,我先去會會祝妃。」
「那你...」宋鳶目光關切,不肯離去。辛蕾搖頭,「趕緊去稟明皇后娘娘,請她著人來。」
宋鳶明瞭輕重緩急,沉聲一應,轉身離去。
辛蕾緊隨丫鬟帶領,來到正廳前。還未踏入便瞧見祝妃坐倚太師椅,神情淡漠地飲茶,清麗五官在茶霧後若隱若現。
「祝妃娘娘怎麼有閒心來公主府上,」辛蕾面上自若,行過禮就落坐在對面椅內,「竟也不告知辛蕾,實是惶恐。」
「是嗎?」祝妃嗤笑,目光游離在茶盞周圍,「難為辛蕾公主百忙抽空,來見本宮了。」
辛蕾禮貌客套:「祝妃言重,娘娘大駕公主府,府內蓬蓽生輝。」
「夠了,本宮不是來和你閒聊。」祝妃紅唇輕啓,豔麗眸光流轉,「此程前來只是確認事情。」
辛蕾恭敬傾聽:「娘娘請說。」
祝妃呵笑,柔若桃花般眼眸瞇起,笑意卻不達眼底,她冷眼對上辛蕾,嗓音輕緩質問道:
「吾女敬芳,可是你殺的?」
辛蕾剎那間呼吸一窒,手足冰冷,心裡慌亂不安。
她有料到祝妃前來目的,卻不想她竟直言質問,毫不迴避,一時間驚恐交加,不知怎麼回應。
皇后娘娘徹查此事前,辛蕾是不可隨意與他人談及的。
見辛蕾緘默,祝妃心底認定結果,面上笑意淡下,目光漸至陰狠仇恨,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果、真、是、你。」
怒意在胸膛翻湧不休,祝妃眼神定定瞧著辛蕾,滔天怨怒欲奪眶而出,辛蕾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手足冰冷。
「你怎敢......!」茶盞在祝妃指尖捏緊,隨怒意顫抖。施力一甩,杯身重摔於地,脆成多片,茶水流淌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