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芸,鼎華45年,秋。
這一年發生眾多大事,即是個多事之秋。
皇上義兄—長平王王府遭敵國刺客刺殺,府中除了一位年僅十二歲的郡主之外,無人生還。聖上大悲,親收小郡主為義女,賜號「辛蕾公主」。
同年,鄰國大盛覬覦大芸已久,特派使者向大芸挑釁,聖上大怒,至此一病不起,大芸只餘皇后和兩位皇子搖搖欲墜。
正是處於四面楚歌之際。
宮中上下人人自危,離開的離開,大芸怕是時日無多。
廣大的後宮中,一名女孩提著略為沉重的華麗長裙,在一條又一條的小道中奔跑著。
女孩約莫十歲出頭,杏眼明亮靈動,右眼下方的胭脂痣極為顯眼。
跑了一會兒後,女孩扶著白磚牆輕輕喘氣,長裙沉得她跑不動,每跑幾步便累。
她也想不太明白,為何方才明明還在後花園和雍容華貴地皇后娘娘嬉戲玩樂,不過往前跑幾條小巷,卻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女孩疲憊的靠著牆歇息,等著宮女或嬤嬤來尋。
不出多長時,便見一群宮女們急急的到處張望叫喊:「辛蕾公主,公主殿下,您在哪兒呀?快出來呀!」
女孩抬起小臉,伸手招了招,稚嫩的聲音透著欣喜:「本公主在這。你們可算是找著了,可令本公主好等。」
「公主恕罪。」宮女們忙跑來,跪成一片。
女孩便是長平王獨女,當前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辛蕾公主。
辛蕾不在乎的擺了擺手,正要開口時,卻被一聲嚴厲喝斥聲打斷,是一名嬤嬤正不耐煩的教訓:「又在偷懶是吧,不過是賤婢爬龍床生下的孩子,還真當自己是什麼公主了?好好把這盆衣服洗完,沒洗完不許吃飯,聽到了沒有!」
這話極為難聽,眾宮女都不自覺皺了皺眉頭。辛蕾亮麗的杏眸眨了眨,眼中充滿疑惑。
她純真的問著宮女:「爬龍床是什麼?」
帶頭宮女臉色一變,正要回話,忽地又聽那屋內傳來鞭子抽打的聲音,響亮又刺耳,鞭鞭入肉,聞者都感到皮肉疼。
「你快帶本公主去看看。」辛蕾擔心的扯了扯帶頭宮女的裙襬。
宮女起身沿著聲音來源,尊敬領著辛蕾到一處冷宮。
潮濕腐敗的棕紅大門剛推開,便摔出來一名少女。
少女著裝單薄,身上又滴著方才被潑的冷水。此時正值秋末,冷風一吹,凍得少女又抖了幾抖。
她狼狽的趴在地上,頭髮亂糟糟,身上布滿一道又一道深紅色的鞭子抽痕,新傷混著舊傷,就似一隻流浪受欺的小貓。
這般穿著落於辛蕾和宮女之間格格不入。
辛蕾伸手從袖口中掏出一張乾淨的手帕,蹲下身遞給少女。
少女猛得抬頭,栗棕色的鳳眸中深邃地望不著底,小心望著辛蕾,更不敢接那一張精緻過分的手帕。
辛蕾被這般瞧著也不慍怒,細心的替她擦拭著臉上的血跡。
屋內嬤嬤衝了出來,望見外頭穿著華麗的辛蕾及宮女們,開口陪笑道:「老奴擾了這位小姐聖駕,這就將這死丫頭帶回去。」
少女聞言,反射地縮起身子。
在嬤嬤即將伸手觸碰到少女時,辛蕾開口:「這奴才,本公主要了。」
「這…」嬤嬤猶豫著收回手,「公主是?」
「本公主尊號辛蕾,這個奴才,本公主預帶回府上。怎麼,嬤嬤可是想和本公主爭人?」
杏眼中透著公主獨有地高貴,冷冷望向嬤嬤。
「老…老奴不敢。」嬤嬤嚇得一機靈,俯身跪倒在地上朝辛蕾磕頭,身子正微微發顫。
辛蕾鄙視著轉回視線,觀察起眼前的少女。
少女年紀不大,較辛蕾年長卻又差不到幾歲。
「姊姊。」辛蕾明亮動人的杏眸因笑而瞇成彎彎月牙,唇角也隨之上揚,「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被辛蕾的笑顏晃了神,愣愣的吐出話:「宋…鳶…。」
「那便叫鳶姊姊吧。」辛蕾笑著將手帕塞入少女手中,稚嫩的聲音帶著笑意。「以後鳶姊姊就陪著蕾兒可好?隨蕾兒回公主府吧。」
宋鳶捏緊手裡手帕角,狹長鳳眸透出點點亮光「…好。」
日落時分,兩個女孩並肩而行。
辛蕾激動的和宋鳶分享著往日趣事,宋鳶則默默跟著,微微側臉小心望向笑容滿面的女孩,眼底浮起淡淡笑意。
宮女們在後頭跟著,垂著頭默不作聲。
巷子中不時傳來辛蕾愉悅的笑聲,替往日冰冷沉悶的後宮增添了幾絲人間氣息。
那日,即是初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