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李免愆和沈毓靈第一次來到李沈恆的家，這是自從李沈恆的婚禮後久違的見面。

　六年前，李沈恆說要斷絕關係，法律上雖是辦不到的，但他身體力行，沈毓靈這些年發給他的訊息都石沉大海。

　直到結婚時，還是蘇叡問他要不要請他的父母，才讓他們難得見一面。

　李沈恆自是不想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婚禮上擺黑臉。

　可要是自己父母不出席，就太不給她家面子。

　最後掙扎一番後便寄了請帖，大意是你們想來就來，不來也沒關係。

　他們出乎意料地來了，雖然對於婚禮各項細節都不太滿意，但李免愆也還是忍住嘴，送上祝福，順利地完成婚禮。

　沈毓靈隔了這麼多年再見到沈恆，可能是年紀大了，開始想念兒子在身邊的感覺。婚禮結束後，便勸說李沈恆回去。

　「斷絕關係這種話就算了，你和⋯⋯蘇叡結婚後，你們兩個都有工作，家裏也需要人照顧。不如搬回來住？」

　蘇叡看她態度比之前好上不少，一個老人家在她面前說這些，她心有不忍，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問過他了嗎？」

　李免愆就站在旁邊，他們提到他也好像無動於衷。

　「你爸也是這樣想的。」

　以往李沈恆搬出去住，李免愆也不覺得有甚麼，他平日忙，回家也是休息。

　可這些年的大時大節李沈恆都不回來了，外面有多熱鬧，家裏就有多冷清，他才驚覺自己內心還是希望他回來。

　他寧願家人待在一起吵吵鬧鬧，總比甚麼都不說，形同陌路好。

　想是這樣想，但他放不下面子。

　李沈恆看他沒有反應：「今天是我們新婚，我不想讓你們破壞了。」

　親人之間的愛不是理所當然，雖然身上流著對方的血，但人是獨立的個體，不會有無原無故的好，子女的孝順只是因為接受到父母的愛作出的回饋。

　所以直到現在，看到李免愆沒有想要和好的想法，他想有些關係是無法修補，保持距離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蘇叡也是這樣想，所以對於他的家事沒有多說甚麼。

　直到最近接到沈毓靈的電話，說李免愆心臟不太好，她想到家裏兩個老人。雖然對她差別待遇，但如果他們真出甚麼事，她應該都會擔心。

　於是便借女兒的名義邀了他們過來。

　李睿知看到家裏來了兩個陌生人，也不太怕生，爽朗地喊了爺爺奶奶。

　沈毓靈哎一聲，拿出準備好的見面禮給她，李睿知看了看爸爸，得到允可才高高興興收下禮物。

　蘇叡當初也沒這樣的待遇，更顯得他們這次來的誠意。

　李免愆看著李睿知，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和兒子相似的特徵，這臉圓的，不像他，活潑的性子也不像他們。

　不過這樣也好，不會吵架。

　「你叫甚麼名？」

　小圓臉看過來，認真回答：「李睿知。」一副乖學生樣子，這一點倒是有他的影子。

　「今年幾歲了？」

　「四歲，媽媽說我不是小寶寶了。」

　上次知道兒子已經二十六，也沒現在震撼，這樣一來他們已有四年不見：「都四歲了⋯⋯那你知道爺爺是誰嗎？」

　李睿知歪著腦袋，樓下看門口的是爺爺，在學校打掃的也是爺爺，不是老人家都是爺爺嗎？被這麼一問，她也弄不清了。

　「爺爺你是做甚麼的？」

　李免愆忽然覺得這小孩好像不太聰明，這怎麼就換話題了：「你都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可是我還不知道你是那一種爺爺，樓下和學校都有爺爺，你說了我就知道了。」李睿知也覺得這個爺爺有點笨。

　李免愆擰起眉頭：「那不一樣⋯⋯我是你爸爸的爸爸。那些人怎麼可以跟我比，爺爺開公司，要管好多人。」

　「可是我爸爸都沒有叫你爸爸。」

　小孩無心的話最是傷人。

　李免愆一頓，這眉頭越皺越深，悵然若失：「因為爺爺做不了一個好爸爸。」

　李睿知拉著他的手，語重深長地說：「爺爺做壞事了嗎？爸爸說做錯了不要緊，但下次不要就好。」

　蘇叡聽到這番話，差點笑出來，這小模樣和她爸爸如出一轍。

　「爺爺沒錯⋯⋯你爸爸也沒錯。」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小腦袋不明白他的話，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爺爺。

　李沈恆現在不會因為他們而失落，他已經有自己的家人，一直支持他的家人。

　聽到他示弱，也沒有情緒起伏，只是說了句：「你們吃飯了嗎？」

　「沒。」沈毓靈連忙搶答，以後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她要把握機會在這天彌補所有的遺憾。

　蘇叡說：「我們做了餃子，吃一點吧。」

　餐桌上，李免愆還猶豫著要不要坐在兒子旁邊，李睿知就已經一個箭步，把他擠走，自己扭著屁股爬上椅子。

　她知道了這個人欺負爸爸，決定盯著他，要保護爸爸。

　左有蘇叡，右有李睿知，把他護在中間。

　蘇叡刻意在他們面前夾菜給李沈恆，李睿知也有樣學樣，用自己的小湯匙，把白飯盛到爸爸碗裏。

　蘇叡忍著笑，努力板著臉：「李睿知，不能把不想吃的給爸爸。」

　「不是不想吃，我要讓給爸爸。」李睿知裝無辜地說：「我最愛爸爸了。」

　李沈恆聽得忍俊不禁：「爸爸更愛知知。」

　說完就盛起更大匙白飯放到她碗裏，小孩不經逗，一下子就皺起臉。

　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能有完美的結局，但有了她，有了他們的小孩，他覺得已經寫下人生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