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好夢

　第二天醒來，蘇叡睜開眼，就看到枕頭旁多了個盒子。

　她驚喜地看向他：「這是聖誕禮物嗎？」

　「嗯，打開看看。」李沈恆嘴角含著笑，她還未看到禮物就這麼高興，也太容易哄了吧。

　盒子裏是一張毛茸茸的小被子，手感柔軟滑膩，蘇叡抱著被子，摸了好幾遍，愛不釋手。

　「這個還可以這樣。」他把被子披在她肩上，啪啪幾聲，就成了披肩：「喜歡嗎？」

　蘇叡更喜歡這份禮物了，她在冬天都懶得很，只想留在被窩裏，一出被窩就發冷，現在有了這個就不用穿外套。

　「喜歡，你帶我來已經是最好的禮物。」她抱住李沈恆，興奮得在他臉上親了幾口：「對了，我也有東西給你，你看你的枕頭下。」

　李沈恆沒想到她竟然也偷偷準備了禮物，往枕頭下一摸，就拿出一個小小扁扁的東西，像樣子像卡式錄音帶。

　他們那個年代沒用過這東西，只有從電視上看過，對他來說很是新奇。

　他拿在手上有點重量，翻了翻，看到上面有兩個按鍵，又覺得奇怪，錄音帶上會有按鍵嗎？

　「這個不是要用播放器嗎？」

　「只是造型而己，這個可以充電。」蘇叡把他的電話貼在上面，電影響了一聲就開始充電。

　他看著上面：「那按鍵就是開關了？」

　手指按下，充電器傳來她的聲音：「李沈⋯⋯」

　「等一下！」她漲紅著臉，搶過充電器，按停了錄音：「你一個人的時候再聽。」

　聽她這麼說，他更好奇了：「就我們兩個人也不能聽嗎？」

　「不行。」錄音時她也是鼓起很大的勇氣去說那些話，現在已經沒有勇氣再聽一次。

　「好吧，先還給我，今天還要出去買東西。」

　聽到要出門，蘇叡躺下來，摟緊身上的被子：「外面好冷，不能不去嗎？」

　「昨天是誰說想吃土耳其軟糖和看松鼠。」

　「唉⋯⋯」她捲了捲被子，最後還是認命起牀洗漱。

————

　因為是聖誕當日，街上游人如鯽，他們也沒多逗留，買了想要的東西就回到營區。

　本來不想出門的蘇叡到了百貨公司，看到一整排的聖誕商品就起了興趣，買了不少的東西，把小木屋的餐桌都堆滿。

　回去後，她就迫不及待打開土耳其軟糖的盒子，那是一個像個小房子的鐵盒，房頂是蓋子，打開便是幾種不同顏色的軟糖。

　拿上手蘇叡就覺得不對勁，和想像中軟軟的、有彈性的不同，紮實又黏糊的手感讓她感覺到不妙。

　嚼了幾下，她皺起眉頭，拿過旁邊的水杯沖了幾次，才感覺口裏的甜膩淡了些。

　李沈恆嘴角微翹 ：「怎樣，好吃嗎？」

　「這個挺好吃的，你吃吃看。」蘇叡把吃剩的軟糖遞到他嘴邊。

　他挑眉問道：「那你喝水是？」

　蘇叡直視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出心虛：「我就是不小心噎著。」她把軟糖再拿得離他近一點。

　就算知道她存心作弄，李沈恆還是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小口，唇瓣輕輕碰到她的手指。

　她還沒來得及心動，就見他拿過她的水杯，把剩下的水一口氣喝完 ，蘇叡頓時被他逗笑，笑著幫他把水添滿。

　他把水都喝完後，攔腰把她抱到腿上：「剩下的拿到接待處，讓別人嚐嚐。你呢⋯⋯也該嚐嚐被教訓的滋味。」

　蘇叡沒覺得這是威脅，笑嘻嘻地說：「這是分甘同味，獨食難肥。」

　「那我還該謝謝你？」李沈恆捏了捏她腰上的軟肉，看樣子是不接受她的說法。

　她見形勢不對，從他腿上起來，拆開另一個包裝，轉移話題：「還好有薑餅屋，它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李沈恆也站起來，幫忙把材料都拿出來，扶著薑餅等她擠上糖霜。

　蘇叡把裝糖霜的袋子剪開一個小洞裝上錶花嘴，用力壓了壓：「怎麼擠不出來？」

　她把錶花嘴脫下來，再檢查一次，袋子確實已經剪開了洞。以為是自己用力不足，便猛力一擠糖霜，袋子驀地「砰」一聲爆開，糖霜也噴在手上。

　她一愣，回過神後覺得太荒謬，笑了起來，他也被嚇了一跳，隨即幸災樂禍跟著笑了。

　蘇叡笑得肚子痛才停下來，想著要怎麼善後，無措地看著李沈恆，見他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拍了拍他的手臂：「別笑了，這要怎麼辦？」

　「還是我來吧。」他拿起擠花袋，把糖霜聚在破出的洞，她便扶著薑餅，看著他把糖霜擠在上面。

　很快幾個小房子就弄好，上面還貼上軟糖做裝飾，雖然糖霜沒有擠得很漂亮，但她還是對著拍了幾張照片。

　聖誕節好像有魔力一般，讓人充滿期待和想像。

　她有太多事情想嘗試，做薑餅屋也是很久以前的夢想，可是宋迎夏不喜歡吃薑，她自己一個人又吃不完。這兩天有他陪著，慢慢地完成一個又一個的願望，讓她的想像成真，她心裏是說不出的感動。

　謝謝他把她的話記住，謝謝他認真對待她想做的每一件小事。

　蘇叡看著鏡頭，畫面裏李沈恆還在仔細調整糖霜位置，好讓她拍得好看一些，他抬起頭問：「好看嗎？沒有失望吧。」

　「好看。」那一瞬間她把他拍進相片裏，又說：「以後就不要再特地送禮物了，想禮物真的很難，像這樣有你陪著就夠了。」不然她都覺得虧欠他太多。

　「只是覺得你會喜歡才送的。」李沈恆看向鏡頭，深邃的目光裏滿是寵溺。

　蘇叡放下電話，心裏有點愧疚：「可是我都不知道你喜歡甚麼禮物⋯⋯」

　他用毛巾擦乾淨手上的砂糖，握住她的手：「想不到可以不送，你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好。」手指在她手上的戒指磨蹭。

　他這麼說，蘇叡就更不好意思了，她也想為他做點甚麼，卻不知從何入手。目光漂到桌面上的軟糖和薑餅，她突然靈機一動。

　「你想到有甚麼想要的，想做的就寫一張小紙條放進⋯⋯」她拿著裝土耳其軟糖的盒子過來：「這個盒子，那需要送禮物的日子我就抽一張來做。」

　李沈恆看著盒子：「甚麼都可以？」

　「嗯。」她爽快地應了一聲，後知後覺地覺得不對勁：「但不要太過分呀。」

　他忍著笑，把盒子放到牀邊。

————

　聖誕假期還有幾天才結束，天氣冷，蘇叡也不想出門，便沒有回家，這些天都留在營地。

　整天和李沈恆賴在沙發上，他寫文，她把腳晾在他身上，身上上面還蓋了他送的被子，在旁邊看書。

　在營地的日子好像遠離了世俗，她不用煩心外面的事，好像也沒有包袱和責任在身上，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

　看書看累了，蘇叡換了個姿勢，腳冒出被子外面，寒意一下子從腳底竄進來。她連忙收回腳：「腳好冷⋯⋯」

　李沈恆停住手上的工作：「襪子穿了沒？」

　「穿了，但還是好冷。」

　李沈恆捉住她的腳腕，放在肚子上，雙手從腳腕揉到小腿，想讓她暖和一些：「有沒有好一點？」

　他的手還在揉著，一股癢意從心底冒起。

　蘇叡輕輕地踢了踢腳，掙脫他的手，然後雙腳鑽進他的衣服，在他肚皮上磨蹭：「這裏好暖呀。」

　李沈恆拍了拍她不安分的小腳，又開始工作。

　她正想做些甚麼作弄他時，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突然問說：「你之後有再跟他們聊嗎？」

　她面對不知如何解決的事都總愛逃避，當初他們越界，要不是他主動，可能就沒之後的事了。

　「誰？」蘇叡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

　李沈恆勾起手指，敲她的腦袋：「你爸媽。」

　她收回目光，拾起放在旁邊的書，又看了起來：「有甚麼好說的，一聊就要吵起來，還不如就這樣算了。」

　「再過兩個月就新年，你不打算回去嗎？」

　蘇叡心不在焉地說：「再說吧。」

　見她不想提這件事，李沈恆沒說甚麼，拿起電話不知在做甚麼。

　逃避了幾天，蘇叡心裏的平靜被打破。她打開電話，看了家裏的群組，又看了蘇鳶央的聊天室，兩邊都沒有新消息。

　她本以為蘇鳶央會找自己商量，沒想到她一個消息都沒發，社交軟體也沒更新：「蘇鳶央不知道怎樣，爸媽平常最疼她，現在發生這種事，她心裏也不好受。」

　李沈恆歎了口氣：「別想別人了，想想自己吧。」

　「有甚麼好想的，現在這樣已經很好。」反正結婚是她的事，父母怎麼想也影響不到她，雙方觀念不同，那矛盾就沒法解決，解決不了的事再想也是自尋煩惱。

　蘇叡收回腳，把被子蓋在他身上，就站起身去喝水。卻看見他下意識把屏幕側到一邊，像是在防著她一樣。

　就算是情侶也是有私隱，她明白這一點，沒有說甚麼便走開去拿水杯，可想起之前有一晚他也是隱瞞著甚麼，心裏又起了疑心。不想再誤會他，她直接開口問：「在看甚麼？」

　李沈恆垂著眼，想了想，把電話遞給她看。

　蘇叡一看，對話框上是熟悉的頭像，是付慧。

　他看不懂她臉上的表情，主動向她交代：「你爸媽擔心你，這幾天都在問你。」

　「你甚麼時候跟他們聊一塊的。」

　「第一次見面，阿姨想撮合我們，就要了我電話。」李沈恆認真地回答，不敢對她有所欺瞞。

　蘇叡不悅地皺起眉，把電話放回桌上：「他們跟你說甚麼了，不會是迫你結婚吧。」

　「沒有，只是問你過得怎樣。」他把她拉下來，坐在他旁邊，揉開她鎖起的眉頭：「我不想瞞你的，只是叔叔讓我不要跟你說。」

　她氣鼓鼓地瞪著他：「所以你就幫著他們？」

　「我不幫著他們，只是你這些天都睡不好，真的不想和他們解決嗎？」他在意的一直都只有她。

　「卧底。」蘇叡說完就拉走蓋在他身上的被子，背對著他。

　李沈恆看著她縮成一團，從她背後把電話遞給她：「你看一下對話再看我是站哪邊。」

　她從被子裏伸出手，一下子就把他手上的電話拿走。

　滑到最前面的記錄，是付慧打聽她的近況⋯⋯再到中秋節前幾天，她問他們喜歡吃甚麼⋯⋯再到他們吵架的當晚，文字的語氣有點不一樣⋯⋯

　『沈恆，今晚讓你見怪了，你們回家了嗎？』

　「沒事，叡叡和妹妹都已經回家，不用擔心。」

　『叡叡她媽媽就只有那麼兩個女兒，可能在她們眼裏，我們做父母的還達不到標準，可我們也已經盡力對她們好。

　我們自以為有她這樣出色的女兒，代表我們做得已經夠好了，沒想到在她眼裏卻覺得我們忽略了她。

　那天聽了叡叡的話，我們心裏也不舒服。

　她一直乖巧，不用我們操心，我們很替她驕傲。妹妹和她不一樣，經常鬧事，我們也不敢把她們兩個作比較，怕叡叡的優秀會給妹妹帶來壓力。

　我們可能不自覺地把注意力都放在妹妹身上，讓叡叡心寒了。

　可是在我們心裏兩個女兒都一樣重要。

　這個世界對女人總是苛刻，所以聽到她們和別的男人同居時，我們就擔心她們會不會被騙，會不會受傷。

　叡叡她媽媽反應可能過激了，但也是出於對她們的保護，在我們眼裏結婚才是對她們的保障。

　叡叡說不想結婚，那你呢？你是認真對待她的嗎？』

　「伯父放心，我不會虧待叡叡的。」

　『以後就麻煩你照顧我們叡叡了。』

　看到這裏蘇叡已經哽咽起來，她抽著鼻子，沒心情接著看下去，從被窩裏伸出電話：「不看了，還你。」李沈恆聽出她聲音的異樣，隔著被子把她抱在懷裏。

　「傻瓜，怎麼還哭了。」

　「不跟你說，你這個卧底。」她轉過身，拍打他胸膛。

　知道她沒有怪罪的意思，他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蘇叡不想讓他看到，一直在被子裏不肯出來，他只聽到她低聲啜泣的聲音。後來可能是哭累了，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李沈恆小心地把她抱到牀上，她哭得眼角還有淚珠殘留，眼周和鼻尖都紅紅的，臉頰還泛著一抺紅暈，看著就可憐兮兮。

　不忍心打擾她睡覺，他關上夜燈，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晚安。」

　他的願望不多。

　只希望她沒有憂慮，好好睡一覺。

　做一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