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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在明天》消極
許珈熙小時候第一次聽到鋼琴表演是在一個商場內的廣場上,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全黑的長裙,腳踏銀色的高跟鞋,雙手就如小鳥般在黑白色的琴鍵上飛舞,就這一聽,便聽進心裡面。

許珈熙的家並不算很富有,但也不算太窮,所以他小時候想學這個樂器,家人還是可以負擔。

但金融風暴後,他的爸爸由高薪厚職變成紮鐵工人,媽媽也因此變得神經衰弱。

住的房子也因供養不起而變賣,唯獨許珈熙的鋼琴一直都在。

爸爸常常說:「錢沒了,可以再找呀!只要一家人整整齊齊,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但媽媽卻過不下去了,生活苦,心情也苦,唯有解脫才能自由。

就在許珈熙14歲那年,便在住所的天台往下跳,從此父子兩人便相依為命。

許珈熙每天看著相同的景物,做著不同的治療,吃著一堆不知名的藥,受著不同人的鼓勵,而他知道,這只不過是過程,最終他還是要接受最殘酷的事實,就是死亡。

剛做完腰椎穿刺的他,正在觀察室裡的病床上休息,他心想止痛藥真他媽的沒用,他還是痛得臉色發白,冷汗流滿臉。

「你好呀!你知道文醫生在那裡嗎?」突然出現了一把男生聲。

許珈熙心想是跟我說話嗎?

因為他俯臥在床上,所以他看不到那人是誰,也不知那人是否跟他說話。

「E…你俯臥在這裡做什麼呢?」

那你認為我在這裡做什麼呀?

「不說話的?你是啞的嗎?」

我是痛到不想說話。

「雖然你不說話,又在這裡不知道在做什麼,但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住腦腫瘤科18號床的邱諾,請多多指教。」

指教你傻B,快點走吧,死傻B。

「你住那裡的?」

關你什麼事呢?

「我們做個朋友吧。」

跟我做朋友?等我死後再做吧。

「你記得哦,我是住18號床的,你下次不俯臥在這裡時,記得找我玩哦。」

人家都不理你,還在自說自話。

一陣的安靜,許珈熙在想他是走了嗎?都沒聽到聲音,鬼來的嗎?哈,心想誰怕誰,我也快變鬼了。

「許珈熙,回病房了。」

姑娘扶著他慢慢地回到他的病床上,每一步都是痛的,幾步路都要拿人命了。

回到床上後,許珈熙看到床邊的小桌上,放置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和一些營養品。

許珈熙記得出去的時候,桌上是沒有這些東西的。

他拿起其中一瓶看看,是靈芝粉,再拿另一瓶看看是人蔘片,還有各式各樣說不出名目的營養素。

許珈熙看到後發自內心地笑了一笑。

心想有用的嗎?有用人還會死嗎?吃了又死,不吃也死,那為什麼要浪費金錢呢?

「小熙,你回來啦,爸爸洗了水果,吃一點吧。」許爸爸拿著一盤櫻桃回到許珈熙的床邊。

「爸,你不要再買這些了,都沒用的,又浪費金錢,何必呢?」

「珈熙…別這樣說,現在時間還早呀,又不是不能醫,幹麼要那麼消極呢?」

許珈熙覺得真好笑,是他消極嗎?

「爸,沒用的那買來幹什麼呢?我們家也沒什麼錢了,就別再倒錢去大海了,你有錢不如留在身邊啦,至少我走了,你也不用連殮葬費也沒有。」

啪--

19歲的許珈熙第一次給他爸爸打臉。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說,還是其實你很想死? 跟你媽一樣把我留下?現在醫生有說你不能醫了嗎?還是說你只有三個月命救回來也沒用?醫生還在為你努力,你為什麼一定要幻想自己巳經要死了?」

許珈熙用盡了他最大的力氣,控制自己不要咆哮。

「爸,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現在不是感冒,不是發炎,我現在是血癌,你知道血癌是什麼嗎?是絕症呀!!怎醫呀?是我在幻想,還是你在幻想?」

許珈熙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的爸爸,白頭髮也多了,整個人也瘦了,他的爸爸一輩子都在為他勞碌,夠了,他不想看見這樣的爸爸。

他不想再看到他的爸爸為了他的病去奔波了,醫療費巳經不小了,還要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如果那一天他真的走了,留下他爸爸一個人,那是不是有點錢在身邊比較好?!

「爸,對不起,我只是想你面對現實,也為你日後做出準備。」

許珈熙的爸爸抱著他說:「爸不會放棄你的,也不準許你放棄自己,你日後還要養我的,我不會給你走得那麼輕鬆。」

玻璃窗反照出許珈熙流淚的眼睛,他也希望一切都是夢,睡醒了就沒事,繼續過他的人生,而不是要止步在這裡。

聽說人死了就會變成鬼魂,頭七天可以看自己生前喜歡的人,許珈熙希望這個說法是真的。

如果死掉後就像電腦關機一般,只能待在永恆的黑暗,那是多麼寂寞和可怕。

如果可以,那他還是想看一看他的爸爸,看一看他的同學,也看一看他的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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