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工人陸陸續續回到崗位，紀玥寧陪著他來到車旁，正要送他離去。
拉開車門，回頭朝她看了又看，總是欲言又止。
「路上小心。」最後被她簡單幾個字，結束了孟宴臣的拖沓。
一如清晨時份那樣……
『補個眠再回去。』
突如其來的歉意，紀玥寧聽著恍惚，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隨便找個事止住了話題。
他口中那些過往，像是早已結痂掉落的皮屑，於她不痛不癢，可那淺淺的疤痕卻又無法抹去……
滿腦子都是孟宴臣下巴掛著懸懸未落的淚，凝視著她的神情，注定今天無心工作。
「小紀，聽說孟總來過？」
胡亂翻著工料紀錄的手驟然停下，朝負責這個學校項目的建築公司老闆宏叔應了一句「剛回去。」
宏叔的公司是孟宴臣給她介紹的，雖然公司規模不大，但在行業內口碑不錯，學校這種不大不少的項目，對他們公司來說剛好。
在孟宴臣身邊這些日子，他手把手的教會她不少事。
一個項目要怎樣從零開始，怎樣盯進度、控制預算成本、過程管理，紀玥寧一一自他身上學過來。
孟宴臣以他的方式，支持著她想要做的事，不光是資金，還有他的心血。
想到這裡，她的愧責又徒添幾分。
「那看來孟總是盯人來了，不是盯項目。」宏叔略帶曖昧的小眼神，往紀玥寧掃射過去「小紀，可別怪宏叔多嘴，像孟總這種男人，倒應該是被盯的那一個，你可心大，整天把人晾在燕城不聞不問，就不怕哪天被別人搶走？」
「要走的怎麼盯也都留不住。」如果要變成深閨怨婦，不如放手對大家都好。
「嘖嘖嘖，嘴硬，你呀，聽我一句勸，這邊快平頂了，也沒啥要你監督，提早回去陪陪孟總跟孩子吧。」
孟宴臣臨走時那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她不再辯駁，隔天打點好工作便返回燕城。
打開門只有一室的漆黑迎接她，雖說意料之中，卻又有點悵然若失。
此前每次回來，孟宴臣總會去接，今天沒提前告訴他，紀玥寧還是頭一次獨自打開家門。
忽爾想到自己不在燕城的日子，每晚陪伴他的，也是這樣無盡的黑暗跟寂寥。
整理好行李又見孟宴臣還是遲遲未歸，她便自己煮麵填飽了肚子。
吃乾抹淨，仍舊未見他蹤影，擔心出事，紀玥寧終於按捺不住給他打去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卻是肖亦驍的聲音。
好不容易回燕城一趟，她可沒想要重遊當初工作的酒吧，不過聽到孟宴臣喝得酩酊，她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
「他、他現在可不敢在會所喝，都來這邊。」板起一張臉的紀玥寧甫出現，那股架勢把肖亦驍也震攝住，慌忙替不醒人事的孟宴臣解釋「喝完就讓代駕送他回去，哪那都不去的，你放心。」
沒有接話，紀玥寧拿起七分滿的酒杯，往椅子上半坐半躺的人灌去，但很快被肖亦驍制止。
「你氣歸氣，別這樣子弄他。」
「幫我扶他上車吧。」
「這……」
還沒來得及消化她的一系列操作，肖亦驍已將人送到副駕座上。
「欸，玥寧等等。」叫住準備上車的紀玥寧，他一隻手撓頭撓腦的，眼睛又不知該往哪看「你倆鬧別扭了？」
無法向肖亦驍解釋，她咬了咬唇認下「算是吧。」
對方嘆了口氣接著說「他整晚說什麼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們那一開始，但我總感覺應該跟你解釋一下，當時宴臣本來打算自己找你的，是我自作主張，還有開除你那事也是我的主意，跟他無關，你們都已經是夫妻，過去的事就別再計較。」
其實那時候，不管是誰找上她，結果也大差不差，不會有什麼分別。
「肖總，你沒有做錯，錯的是我跟孟宴臣。」
不輕不重的話過後，肖亦驍默默看她上車離去，心裡替好兄弟捏了把汗。
他從前怎麼沒發現，紀玥寧身上有點傅聞櫻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