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玥寧哪能猜到,社長給她打電話,是為著道謝。
之前一直想不通,孟宴臣為何要投資他們這家沒什麼前境的出版社,後來聽說紀玥寧是他未婚妻,才把事情拼湊出答案。
所以退休前特地對紀玥寧表示感謝,讓自己總算守住了出版社到直到退休。
社長口中的「白武士」,紀玥寧今天總算知道是誰。
「你當時投資出版社,是想要拿捏我對嗎?」這是她思索兩天得出來的結論。
那時候他們談好「外包」的事不久,孟宴臣大概是防範她要是有什麼變卦,就斷了她僅有的收入來源。
放下碗筷,兩眼定定盯著她看,硬把紀玥寧看心虛。
「你這是默認了?」孟宴臣不說話,她便強行定論。
「你說說我是想要怎麼拿捏你?」飯桌上的溫馨不再,連他的語氣也冷卻下來。
「就……讓我沒有其他工作。」
剛說完,她的氣勢就在孟宴臣一聲不經意的失笑中弱掉。
他是被氣笑的,原來自始至終,他在紀玥寧心中的形象,都不曾改變過。
「你猜,如果沒有我的投資,你那校對的工作,還能維持多久?」
一句反問,換紀玥寧無語。
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掌,不變的粗糙令孟宴臣蹙眉。
那時候他確實是有目的,但不也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你總說我對你不夠了解,你又有嘗試過放下成見去了解我嗎?」
肌膚沒有距離的緊貼,連身體都可以嵌入的兩個人,卻無法窺見對方的思想靈魂。
正確來說,是紀玥寧總愛視而不見。
想要抽出的手,被他死死握住不放。
「孟宴臣,我害怕。」泛著紅熱的眼眸,依舊不敢正視近在咫尺的人「不管你跟我想像中的一樣還是不一樣,我都會怕……」
「要是你跟我心想的一樣,我會痛恨自己讓萌櫱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如果不一樣……如果不一樣……孟宴臣,你可以有更好的,我不合適……」
家勢、外貌、學歷,她沒有哪樣能拿得出手,她跟孟宴臣,不過是意外結了果,卻永遠開不了花的關係。
寧可痛恨自己,也不願意去承認孟宴臣對她的愛,逃避式的將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是她保存僅有自尊的方式。
「我該拿你怎麼辦?」
摟住淚如雨下的紀玥寧,從未感到如此無力。
那段對許沁懷有男女之情的日子,他也曾經認為,姓孟是他的原罪,如今這種感知再度捲土重來,比過去更甚。
像是將委屈一下子全爆發出來,紀玥寧不斷在他懷中哭喊,直到掏空所有力氣。
迷濛間,她被孟宴臣抱到床上,濕熱的毛巾一下又一下印去她臉上淚痕。
「玥寧,不要恨自己,你該恨的是我。」他的細語在耳畔傳來,紀玥寧已無力回應。
他們彼此都有錯,才會讓扭曲的關係走到今天的田地。
假若時光可以倒流,她會在孟宴臣說出那句『賣嗎?』之前,便消失在他眼前。
不帶任何牽扯,才是他們最好的關係。
「孟宴臣……讓我跟孩子走……好嗎?」
輕如蚊鳴的話,刺痛他的耳蝸。
她根本不打算留下,什麼試著了解他,總有一天會簽協議,全都是謊話。
「你休想。」翻身騎到她大腿上,一手扯開剛給她換上的睡衣「玥寧,我會變成你心裡那種人,你留在我身邊,恨著我,一直恨著我。」
冷眼看著他將自己脫光,扶起她無力的雙腿,莽撞地填入她體內。
這張簡陋的床上,不乏他們歡愛的經歷,只是他如此失控還是頭一遭。
目光在他猙獰的表情中渙散,飄到萌櫱出生的那天,飄到傅聞櫻的臉上。
『你說野薔薇不應該是裝飾擺設,我試著種在孟家的庭園裡,她的確開得很燦爛。』傅聞櫻淡然的說著,細看嘴角勾出點點弧度『玥寧,野薔薇的根在哪不重要,只要她有足夠的韌性,可以攀欄而上,盛開在陽光之下,沒有人能削平她的尖刺,依附的土壤不過給予她養分而已,那麼頑強的生命,能在漫山遍野生存,怎麼就不能在孟家的園子裡盛放?是真的無法生存,還是你害怕無法生存?』
躺在病床上的紀玥寧,跟今天一樣乏力無言,只記得傅聞櫻臨走的最後一句話。
『人工栽培的薔薇是不會結出果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