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遊戲室內，一身熨貼西裝的孟宴臣，坐上狗狗造型的玩具椅，下巴擱到小狗的頭頂，死氣沉沉的看著孩子們在一旁跟許沁嬉戲。
這次又多久了？
半個月快有了吧……
一年來紀玥寧為了基金會的事東奔西走，拉捐款、監督學校建設、招募師資，總有忙不完的事，有時候一走就就十天半月沒有消息，孟宴臣總怕她已經忘了有丈夫女兒的存在。
當初說想要一個家的人，卻老是不在家裡，是不是有點諷刺。
孩子步履蹣跚地走到他跟前，笨拙地撫摸自己爸爸的頭，將他當成小狗般安慰。
連牙牙學語的女兒都曉得他的消沉，可他那位大愛無邊的妻子卻總愛理不理，他孟宴臣到底作的什麼孽。
把女兒的小手包入掌心，孩子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可愛得很。
紀玥寧小時候，或許也是這副模樣。
抱起女兒親了又親才捨得離開孟家，臨走前傅聞櫻給了他一袋子東西，說了紀玥寧留在小吃店的，程以柔給她整理送過來。
瞧了一眼就幾件衣服、一本相冊和一些零碎小物，他挽起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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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五點的工地臨建房的房門被敲響，說實話是挺可怕的一件事。
隱隱約約聽到一聲「玥寧」，紀玥寧才敢去開的門。
果不其然，風塵僕僕的孟宴臣一臉疲態立於門外。
「你怎麼來了？」將人拉入房中，她想了想又問「你怎麼來的？」
這夜半三更的，除了開車應該沒別的方法，所以他是頂著月光，開了五、六個小時的車過來。
對連續兩個問題充耳不聞，徑自把睡意惺忪的紀玥寧摟入懷中。
「你到底怎麼了？」突然出現又一言不發，硬是把她也弄得緊張起來「不是孩子有什麼事吧？」
孟宴臣明明不語，胸口卻一直起伏不斷。
意識到他似乎遇上什麼難以啟齒的事，紀玥寧不再追問，伸手輕拍他的後背。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夜靜之中，他總算平復過來，幽幽地吐出一句。
沒頭沒腦的話，紀玥寧著實不明所以，自他懷中抬頭，視線所及是鏡片另一邊佈滿血絲的雙眸。
「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對不對？」
回到家中百無聊賴，一時好奇翻開帶回來的相冊，竟翻出她和許沁在孤兒院的大合照。
彼時的她，剛好站在許沁身旁……
蒙上薄紗的記憶湧上心頭，孟宴臣憶起那個午後，憶起那個面無表情的小女孩。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收起凝視他的目光，頭低了回去「你跟許沁，第一次來酒吧。」
雖是預料中的答案，孟宴臣還是止不住顫抖，加重摟緊她的力度「玥寧，對不起……我、我那時候說過祝你也能找到好哥哥那樣鬼話，是嗎？」
紀玥寧以為，這件事至死都不會被他記起，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嗯。」
相識至今，孟宴臣或多或少懂得，她弱不可聞的一個「嗯」字，當中包含著多少難受。
『賣嗎？』
『看你要多少？』
『不認識。』
『按上次的再加百分之十。』
『你每個月要多少？』
字字句句，都是綴在她心頭的鉚釘。
曾經由衷祝福她能幸福的自己，對她一次又一次地羞辱，直到她體無完膚躲藏起來。
然後恬不知恥地說要成為她的家人……
紀玥寧缺錢，他是知道的，但也了解她並不缺那筆出賣初夜的錢。
要賣，她在那圈子裡那麼久，早就賣了，不會等到他開口。
從不敢宣之於口的疑問，今天終於有了答案。
自以為對她的人性測試，原來恰好相反，他才是被觀察的一方。
是紀玥寧想要看清，他孟宴臣這個人可以卑劣到什麼程度。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向他敞開過心扉，直到今天，她仍然在「悅悅」這個角色裡，發揮著她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