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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耽|解謎】七四祈願樓》四二、逆命
被骨鞭和無怨左右夾攻,神的眼中,不見半分慌亂。

祂忍不住讚嘆:「你鑽了人形邪釘的漏洞。不向我許願,依然救回了程易和。」

「照理說,你現在只要毀掉禁果,就能終止天神祭了。但你現在這意思⋯⋯」

祂看向殺意凌厲的宿桑,再一次佩服他的膽量:「你不只要實現願望,還想弒神。」

宿桑想讓神不再有干預人間的機會。最直接的方法,殺死神,一勞永逸。

祂不禁笑出聲來。

神的微笑極其疏淡,烏黑眼眸裡,無悲無喜。祂將雙手往胸前一合,宿桑和程易和就各自被往前拉了一步。骨鞭和無怨交撞,宿桑向上勾腕,骨鞭勢頭急轉,鞭尾劃過神的眼前。

還差一點。

那麼極其細微的距離,就是能與不能的差距。在這個地方,他們連碰都碰不到神。

神悠然而笑,輕聲說:「千百年來,人們向我許願。回應他們的願望,是我的天職。」

祂平攤出掌,一條黑鏈自祂掌心顯形,連結到宿桑手中禁果,眨眼便又消失無蹤。

【邪釘七四樓受到神的眷顧。其釘骨成形之後,即無法破壞。】

「我如你所願。你現在只能許願,或是殺死我。」祂眼裏笑意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沒有其他退路了。」

宿桑緘默不語。他緩住氣,那雙珀瞳收抿所有情緒,淡如清風冷月。白骨晃眼,宿桑和程易和合作的次數幾乎為零,但程易和憑著直覺,能猜到宿桑現在想要做的第一步是什麼。

天神殿是神的力量最充沛的地方。他們在這,沒有勝算。

在程易和不知不覺讓神接近出畫裂縫時,宿桑一甩長鞭,目標卻不是神本身,而是祂身後的空間裂縫。刺脊破開一人寬的縫隙,如利齒撕裂皮肉,硬是將裂口撐延至神的腳下!

宿桑欺身向前,伸手想壓住神的頸子推祂出畫,卻見神微微勾起嘴角,在宿桑尚未碰到祂之前,就自己向後一步。

三道身影接連出畫。

出畫地點在七四樓的逆十字旁,祂彈了個響指,被破壞的裂縫霎時修補完整。

畫外時間是晚上,雲掩群星,神的白袍無暇,像一抹落地明月光。

祂赤足輕點石子地,目光所及之處,走避不及的鏽難承祂身上外溢的力量,哀鴻遍野,融為一地散架白骨。

「換地方是個好點子。」祂摸著下顎說。

祂單手背在身後,朝緊盯自己的宿桑搖頭:「但宿桑,你把大部分神力都過給了我。」

「現在的你,雖仍存有一點神格,但力量稀薄的與凡人無異。」

「你應該很清楚,人是無法贏神的。」

宿桑嘴角滴著血,他氣息紊亂,目光卻不退怯。被強化過的封魂畫,連要在原有缺口上再行破壞都很吃力,即便宿桑拿著骨鞭,也很難正面抗衡神的力量。

畫外的向魚和花花纏鬥到一半,被從天而降的三人強行分開。顧如在牆邊摀著流血的側腹,她們先是驚訝於那道和宿桑神似的身影,再來才注意到外貌蛻變的程易和。

花花呼吸一滯,無可抑制的恐懼在見到神的那刻,沿著血液蔓延全身。

向魚遲疑一瞬,在見到宿桑動作後,果斷放棄攻擊花花,將矛頭轉向神。

神掌心兩條黑鏈圈繞長指延伸而出,祂的聲線沉著,不怒而威:「靜。」

長鏈輕而易舉的捆上花花和向魚身軀,她們動彈不得,被迫屈膝低頭。

邪釘和鏽都是祂力量的衍伸。神有些詫異程易和這個人形邪釘會在祂的掌控之外,但也很快就想通原因。他轉化為人形邪釘時宿桑也在場,祂的力量被干擾了。眼下身處人間,祂被削弱,這干擾的影響程度因此被放大。

似是能得知神的思緒,宿桑說:「我拉祢出畫,不是想削弱祢的力量而已。」

「我是希望,我們的結局,不是在祢寫好的場景裡。」

宿桑話說完,月光被烏雲遮掩,七四樓陷入黑暗。

宿桑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中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這個在祢預料外的時空,才是寫上我們結局的地方。」

神發出輕笑:「你好有自信。」

月光再次照亮七四樓前,神側過身,黑暗中,程易和單臂蠍螯擦著祂的身砸入地面,濺起一片碎爛稠液。眼球失控蔓延,遍佈這棟七四樓,阻止時空再次切換的可能。

神垂眸,光線自雲層照落時,祂掌心隔著空氣,往程易和尚未拔出地面的蠍螯輕輕一壓。祂的動作很細微,程易和卻整個人都被往下壓進土裡,喉頭湧出一口紅血。

「我親愛的孩子。」

祂笑著,又把掌心往下推了幾分,筋骨碎裂的聲音傳來:「我不是說過了嗎?神才有逆命的資格。」

程易和胸膛劇烈起伏,他手臂血流如注,要斷不斷的卡在土裡。無怨在腦中的慘叫讓疼痛更加鮮明,冷汗延背脊滑下,他屏氣,另手咬牙揮起長劍,將自己一臂自肩處俐落削下。

一脫離神的禁錮,程易和也沒顧肩上森白斷骨外露,血液還在以誇張速度流失,他便又提劍刺向神。無怨會負責止住血,程易和只要專注在攻擊上就好。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很簡單。

他得幫宿桑分攤一點祂的注意力。向魚和花花受制於神,顧如早就帶傷在身,這裡可以和祂抗衡的人太少了。

神順著他的劍勢後退,優雅而從容。祂牽起掌中黑鏈,說:「我記得,你很照顧這兩個女孩。一個是七四樓舊識,一個是現在隊員。」

祂莞爾一笑:「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吧——」

跪在地上的花花和向魚動了起來,目標卻不是神,而是在祂面前的程易和。

「不要——」花花很少會發出這麼撕心裂肺的哭喊:「隊長,你殺了我!」

她久違的掉下淚來,但四肢卻像是不受控的傀儡,以一種遠超她能負荷的力道揮出掌中藤蔓。

程易和能擋,無怨要切斷藤蔓不是問題,但他忽然想到——花花說過,成為邪釘後,藤蔓就是她肢體的延伸。每次藤蔓斷裂,她都是會痛的。

不到半秒的遲疑,藤蔓甩上程易和前胸,將他整個人砸入七四樓的牆裡。煙塵尚未散去,他仰頭剛咳出口血,就見向魚已經拿著匕首出現在他眼前。

三人纏鬥的如火如荼,神聽到身後傳來宿桑清冷的嗓音:「祢也玩得太開了。」

鞭隨聲至。神頭都沒回,就擋下要刺入自己後頸的骨鞭。

宿桑早有預料攻擊會被阻擋,他操縱起長鞭,像是捆麻花捲一樣將神圈在骨鞭中央,速度之快,連神都來不及在周身隔起防禦的透明牆。

他抓握骨鞭的手重重向後一扯,能直接割裂人五臟六腑的脊刺眨眼緊縮。宿桑緊盯骨鞭中央的神,他必須確定一件事——

骨鞭穿過神的身體,如同空氣,一點實感都沒有。

現在的神,是個沒有肉身的魂魄。

「果然如此。」宿桑說。

「我就在想,祢為什麼不將骨鞭奪回?」宿桑一個箭步靠近神,忽然放開骨鞭,朝祂伸出右手:「因為現在的祢沒有肉體。祢只是一個,具有神力的魂魄。」

宿桑抓住神的右腕。他們接觸的部分瞬間交融在一塊,神沒有屬於人的溫度,宿桑感覺自己右臂像是浸入寒冰之中。

「我後來想通了,我的目標不是要贏祢。」右臂知覺全失,宿桑卻不慌張。他看向那雙能將虛空盡數容納的黑眸,「我只是要把原屬於我的,都拿回來而已。」

在天神祭未完成前,宿桑這個失去大部分力量的舊天神,依然擁有神的肉身。他們現在是靈與肉各執一個意識,那如果靈肉合一的話——

「靈肉合一,你便是重拾神的身份。」神看向宿桑,給出答案:「你不會再是『宿桑』。」

神是沒有感情的。身處神位,過於龐大的資訊量會淹沒所有情緒。神垂眸,看宿桑和自己重疊的軀體越來越多。祂不害怕自己被宿桑取代,這種情緒於祂而言,太難以理解。

「這違背了你想當一回人的打算,不過確實能終止天神祭。沒有新舊天神需要交接,天神祭就不用硬性的如期完成。」

神勾起嘴角,貼心提醒:「但終止天神祭,你就沒許願的機會了。」

宿桑往程易和三人的方向看去。狀況極糟,向魚一動也不動地躺在瓦礫堆裡,生死不明。

神輕啟薄唇,說出無法可改的宣判:「不許願,他們全會死在這裡。」

宿桑過半身軀都和神融在了一起。他逐漸能理解,神所說的「你不會再是宿桑」是什麼意思。

眼看兩人已經快要沒有分開的可能,宿桑卻忽然說:「天神祭會如期完成。」

他平視著神:「不過,許願的人不是我。」

神側過頭,看到顧如搖晃晃地走來。她因傷勢過重而顯得臉色蒼白,更襯手中禁果殷紅如血。

「我改了這條時空的祭禮規則。在這裡,誰最後拿到禁果,誰就能許願。」宿桑說。

神理解了宿桑的思路:「雖然是你獻上痛苦讓禁果成形,但許願的不是你。」

如果是宿桑親自獻上禁果,那他便是完完整整地完成了祈願儀式。這樣一來,隨著神格被消去,宿桑也會不復存於天地之間。他不只賭自己能在與神合一後,仍保有為人的情感,更賭這種鑽漏洞的祈願儀式,並不會讓他的存在完全被抹殺。

神其實並不在乎最後結果如何,這對祂來說沒有差別。

祂笑著問宿桑:「你真覺這方法可行?」

宿桑珀瞳裡光華流轉,他想了下,認真回道:「未來無法預測,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宿桑一說完,毫不猶豫就又往前一步,將全身俯貼上神。兩個身影完全疊合剎那,花花如斷線傀儡向後癱倒,而在她身旁,是好不容易將她壓制,此時卻也已精疲力竭的程易和。

顧如握著禁果,剛剛在隊長引開神的視線時,宿桑就趁機將禁果塞給了她。

宿桑說,無論如何,都要許願把他們救回來。

但是⋯⋯顧如忐忑的看向逆十字旁的身影。眼前這個人,真的⋯⋯還是宿桑?

顧如沒有多少可以遲疑的時間。因為,「宿桑」只休息了幾秒,便朝她緩緩走來。

他說,天神祭就要落幕了。

「我親愛的信徒。」

宿桑揚起眸子,月光灑落,照亮他一身無暇。他笑著向顧如伸出手,應允人們願望的神,將清風素花,白雪明月,都納進了那雙疏淡的眼眸裡。

宿桑在顧如面前止步。長睫在眼下落了陰影,他俯下身來,輕聲問——

「說吧,妳有什麼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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