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是因為我在場,麥爾文有點報復心態的,講了很多家族辛酸血淚史,主要是他怎麼被媽媽欺負,甚至乾脆翹起腳抱怨。最後是我媽媽忍耐不了,她對我微微一笑,笑的還是那麼親切。
「莉莉安娜我的寶貝,可以把耳朵捂起來一下嗎。」
「好喔。」
但照做之前,我很快給族長大叔一個保重的眼神,然後才把耳朵蓋住,隨即媽媽的手掌也蓋上來。雙重保護之下,我真的什麼都聽不到,只見麥爾文很快臉色慘白,他唯唯諾諾的不斷低頭道歉,即使身材高大卻很可憐的縮著脖子。
看起來這場對話很兒童不宜,有點得意忘形的族長被我媽臭罵了一頓,而且完全不敢回嘴,最後是媽媽摸摸我的頭,表示可以放下手了。
「好了,麥爾文你打擾的夠久,夜深了,我的孩子該睡了。」媽媽又是無情的逐客令。
「妳還是跟以前一樣,比任何人都強,但又任性,真是一個標準的魯貝托。」
「你也是,又笨又耿直,所以才會老是被人使喚。」
「「是嗎,那看來我們都沒變呢。」」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完,先是詫異的對視一眼,接著又同時嘆了一口氣,彼此默契也太好。
「我準備了一點好酒,兩位大人要不要喝一杯呢?」
族長的侍從適時拿出深色的酒瓶,還有一對小巧的陶杯,他動作俐落的為兩人倒滿,我拉住媽媽的手,好奇看了一下杯子,酒的顏色是深琥珀色,看起來像是威士忌之類的烈酒。
「奧德莉,我們該敬什麼呢。」族長輕笑著舉起酒杯。
媽媽想了想,「敬我們沒有死。」
「好主意,敬我們又活過一天。」
兩個人碰杯對飲,就像老同事下班到居酒屋,在酒精的幫助下,少了互看不順眼的火藥味。
「莉莉安娜小姐這杯是給您的,我叫亞爾弗列得,您叫我亞爾就好。」族長侍從笑著也遞給我一杯。
「窩也有喝的?」還好不是酒,我喝下去發現是熱可可,而且裡面有加棉花糖,「好喝!」
雖然我痛失了蜂蜜烤鴿子,但能在這種暴風雪的天氣,喝甜甜的熱飲還是很享受。接著亞爾像是變魔術一般,又拿出一些魚乾,還有幾罐調味料,居然現場做起了下酒菜。
有了下酒菜,酒自然就喝的多起來,族長連喝了好幾杯,講話開始有點大聲起來,明顯少了拘束。
「那個啊,我晚上來,其實只是想先通知妳,長老那個老頭子已經準備好要刁難你,沒想到他一直在背後跟著我,我只好假裝用力吼幾聲訓斥妳。」
「那個老頭到底有完沒完,我到底哪裡得罪他。」
「那當然是因為,他還是很氣妳弄斷他的腿。」麥爾文提醒她。
「他要是敢礙事,我這次連他另一條腿也折斷。」媽媽臉有點紅,即使喝醉講話還是有殺氣。
「不行啦,不要再打斷他的腿,還有請盡量不要殺死他,拜託,真的拜託啦。」
無視麥爾文雙手合十的拜託,媽媽又喝了一杯酒,沉默了幾秒,在族長快哭出來時,才淡淡的說。
「我盡量。」
「太好了,萬歲!長老明天不用死了!」疑似有點喝多的族長,開心的拍手大笑,「明天我會確保妳的孩子能參加祭祀,然後請妳盡量不要動鐮刀。」
「為了孩子,我會克制的。」
「嗚嗚嗚,能聽妳這麼說,我真的就放心了,我已經好幾晚夢到長老的頭被妳砍掉,然後家族大亂,現在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感動到用袖子擦眼淚,麥爾文終於徹底放鬆,明顯喝醉的他在亞爾攙扶下,搖搖晃晃起身離開,亞爾離開時微微鞠躬,很有禮貌的向媽媽告辭。
「當族長有什麼好的,以前他綽號瘋獅,現在卻乖成這樣,獅子不適合戴嘴套。」媽媽將打瞌睡的我抱在懷裡。
「族長大人也很努力,家族也確實在成長,這次參加祭祀的人比過去都多呢。」收拾碗盤的安潔輕笑著,「別對他這麼冷淡,他以前很努力追求您呢。」
「有這件事?」媽媽仰脖喝完最後一口酒,慢了好幾拍才問。
「也是,您的眼中只有女主人,星期三魚乾好吃嗎。」
「好好吃。」剩下的下酒菜都進了星期三嘴裡,把嘴塞的滿滿的。
「等等,麥爾文有追求過我?」媽媽晃了晃頭,似乎想把醉意拋掉。
「當然有,族長大人當年特別殺了一隻海怪,當作禮物追求您呢。」
鬍渣大叔曾經追求過我媽?等了一個晚上終於有重磅消息,我揉了揉眼睛,努力抵抗睡意想繼續聽八卦,可是當媽媽輕拍我的背哄睡,舒適安心的感覺戰勝八卦魂,我還是忍不住沉入夢鄉。
隔天媽媽沒有宿醉,但我有點睡眠不足,路上一直不斷的打哈欠,今天的天氣終於放晴,少了暴風雪我們很順利的爬上山脊,來到一間矮房面前。
矮房由白色石塊推砌而成,屋頂鋪滿了乾燥的稻草,看起來是很普通的度假小屋,前提是忽略一些細節的話。比如兩側堆放大量神話生物的骨頭,有翼生物或是雙頭蛇都太普通,亮點是一個小山大小的蜥蜴形狀頭骨。
「那是您母親曾經的戰利品,是一頭侵犯家族領地的龍。」安潔驕傲的跟我介紹。
異世界有龍很合理,被戰鬥力暴表的我媽做掉,好像也是很合理,只是光是龍的頭骨就比矮房還大,身體想必會更龐大許多,難以想像媽媽當年如何用鐮刀砍下龍的頭顱。
馬匹被放在外面,進入矮房發現裡面空無一物,我正在四處打量時,安潔上前揭開厚重的地毯,露出下面隱藏的木板,打開木板底下是一條深黑色的通道,通往了未知的地方。
「莉莉安娜不用害怕,不論發生什麼事,我會一直陪著妳。」
看出了我的不安,媽媽主動牽起我的手,星期三也悄悄的用狗尾巴蹭了蹭我,表達對我的鼓勵。
隱藏在地底之下的,才是魯貝托真正的神殿,地道沿路插滿了火把,提供有限的照明。地底有個寬闊的空間,被用長劍插地圍成一個競技場,我們已經晚到了,有兩個人正在中間空手搏鬥,他們全身都是泥土跟血,看起來打的正難分難捨。
牽著我的手,媽媽介紹牆上的壁畫,壁畫裡有一名戴著王冠的女性,她舉著長劍到處征戰,只是對手都是龐大的巨人,或是噴火的龍,每次她出現身邊總是有黑色的火焰。
「這些代表神有三種型態,戰火之怒、背叛之怒、無名之怒」
原來如此,聽起來我們家族供俸的,是脾氣相當暴躁的神呢,無論發生什麼都先生氣再說,脾氣不好恐怕是魯貝托的家族遺傳。
「還有那裡通往另一個世界,屬於神的國度。」最後媽媽指著神殿深處的盡頭,那邊有個地底洞穴。
洞穴的洞口很寬,看不出來是人工開鑿,還是天然的,此時媽媽神情肅穆,這恐怕是家族的聖地。
競技場傳來喧鬧聲,他們選出勝利者了,勝者雖然傷痕累累,但精神奕奕非常喜悅,他被帶上了鐵製的粗曠王冠,還有縫有甲片的頭盔,全臉都被覆蓋只露出一雙眼睛。
勝者被賦予了某種殊榮,神氣的走上木製高台,用雙手舉起一把儀式用的石斧,底下魯貝托們舉臂歡呼,他在歡呼之下對著獻祭的生物斬下,那是一排被按住的強壯馬匹。
「我們派戰馬去傳遞消息,請求神降下關注。」媽媽喃喃說著,神情卻有些懷念。
那名勝者雙臂粗壯有力,能一斧斬斷脖子,但一連斬下九匹馬的脖子,他不只有點氣喘吁吁,身上也沾了很多的血。這時一名長者也走上高台,隨著他慢慢舉起雙臂,躁動的魯貝托們都平靜下來。
「在此呼喚,呼喚我們的祖先,她在戰火中誕生,永生不朽的戰爭君王,戰無不勝的王冠魯貝托!」
在長者的帶頭下,魯貝托虔誠的齊聲呼喚,我也跟著媽媽一起,隨著他們呼喚的話語,戰馬的血沿著溝槽流下,它們匯聚成一條,源源不絕的流向據說通往神的國度的洞穴。
「祭祀儀式開始,孩子上前。」
隨著長者的宣布,低沉的鼓聲咚咚響起,第一名孩子勇敢的出列,他來到了洞穴口,虔誠的跪在地上,在所有人引頸期盼下,洞穴中傳來了腳步聲。
一頭青年雄獅,神態高傲的踱步著走出來。
「這就是魯貝托的祖先祭祀,新一代的孩子接受檢閱,如果女神的神使紅獅出現,代表神認可這個孩子,他將成為家族可靠的戰力。」安潔解釋著祭祀來由,「如果神使沒有出現,就代表弱小不被認可。」
「這樣頂多就是不被錄取,看起來沒有危險。」
前面幾個小孩流程正常,紅獅都有如期出現,認可完孩子在返回洞穴,看起來率取率還算高。就算紅獅沒出現,我在魯貝托這邊混不下去,大不了去葵那邊蹭飯吃。
這樣想一想,我頓時安心許多了,也就在這時大意了。
「請小主人上去時多加注意,曾經出現孩子不受喜愛,被神使咬死的情況,那年的場面相當慘烈,腸子跟血到處都是呢。」安潔無情的補充血腥畫面。
會被咬死,腸子還被咬出來?!不是,看到不喜歡的也別咬啊,而且這麼重要的細節,安潔妳怎麼現在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