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用頭著陸了，疼痛和劇烈的暈眩，差點把剛才吃的都吐出來。

暈眩感還未緩解，第二波震盪又來了，這次是向右側大幅度傾斜，工程師沒站穩腳步滾到一邊，而且這次禍不單行，一張不鏽鋼長桌也被掀翻，在混亂中將他直接壓在下面。

「嗚，救我...」工程師腰跟大腿被壓住，下半身動彈不得。

『工程師請耐心等待救援。』

海倫娜的回應直譯就是請自生自滅，讓工程師想痛罵這隻人工智慧，他知道主機根據程式，會以優先度為救援順序，一個小白領肯定沒有排在前面。

但震盪又來了，這次是一陣一陣的上下晃動，食堂其中一根支柱隨著劇烈搖晃，從底部開始出現裂痕。親眼看到裂痕漸漸爬滿整根支柱，按照目前傾斜的角度，壓在工程師身上可能不會死，但重量會讓他骨折內臟破裂，也只剩半條命了。

「只要幫我移開桌子就好，我還可以移動！」

工程師大力的拍打地板呼喊著，這次連敷衍的回應都沒有，他心裡冰冷也升起決心，咬牙用手勉強扯破自身衣服的領子，在拿出那枚金色徽章，用盡全力的放聲大吼。

「以這個金領徽章為證，我是新報到的公民銀行家，因為情況特殊暫時不進行身分認證。」工程師伸長手臂，為了活下去而聲嘶力竭，「快點幫我掃描啊！」

主機的掃描紅光從天而降，照在拼命求生的工程師身上，幾秒時間就完成掃描完。

『未認證金領公民確認。歡迎登艦公民銀行家，龍眷公司榮幸有您加入。』

緊接著巨大碰撞聲響起，供餐機器人將吧檯撞斷，這台機器只在廚房內移動，機體龐大但底部輪軸很小，只能輪流用三對機器臂撐住身體移動。工程師感動的看著機器人，以跌跌撞撞的方式衝到身邊，但還是晚了。

『公民有危險！』

底部斷裂支柱倒下，眼看就要趕不上，供餐機器人擋在工程師面前，奮不顧身用頭撞向支柱，並用三對機器臂緊緊抱住。

「不要用頭去硬撞，用你的身體把他推回去，只用一對手臂抓住支柱就好，其他負責平衡！」

『確實收到指示！』

顯示燈很快轉紅，供餐機器人歪過被砸扁的頭，沉重的支柱便落在肩膀部位。前臂持續抱住支柱，下面兩對機器臂撐住地板，配合著輪子緩步前進，將支柱推回原本的位置，忠實的執行工程師的口頭指令。

『金領公民請問還有什麼需要。』供餐機器人為工程師移開長桌，它的廚師帽已經不翼而飛，頭部像是被壓扁的饅頭。

「在重新焊接前，看好那根支柱，還有打開你的連接槽蓋。」

工程師將連接線插上，透過供餐機器人連上處理器，因為沒有中間沒有主機做緩衝，工程師連線時覺得滯澀充滿阻礙，但他很快調整自己的狀態，讓思緒流暢在數據之中。

「此次意外狀況報告！」

『主控室正常、鍋爐艙照明系統故障、動力艙正常、隔離艙正常，維生艙部分失火，已進行滅火處理。』

海倫娜的報告讓工程師有機會整理思緒，針對有問題的區域，眼前畫面隨著工程師眨眼快速變化。鍋爐艙雖然忽明忽亮，高溫熬煮著的龍藻散發螢光，重要的能源萃取沒有中斷，維生艙瀰漫著灰煙，休眠的公民們被三爪機器臂吊到高處，看起來也沒有問題。

最後特別去查看了隔離艙，雖然知道爵士優先度是最高，但看到他的房間安然無恙時，還是鬆了一口氣。不是擔心那人的安危，而是一個金領要是出了意外，是會驚動總部的大事。

『地下B3區域出現坍方，此區監控失去聯繫。』

工程師放鬆的心情往下沉到谷底，工程絕對不能延誤，既然監控調不到畫面，他便切換到地下的箱型機器人身上。

兩眼出現不一樣的畫面，右眼機器人拍到的都是石頭，通道崩塌的很嚴重，石塊擋住去路不能往前。左眼機器人的位置有點高，推測可能被卡在鋼筋之間，這兩台是僅存沒有被當場壓爛的，只能透過它們當作眼睛。

「背對我不要動。」

供餐機器人乖巧轉身，工程師用指尖做虛線，在機器人外殼畫出一個長方型的區域，接著手掌輕拂那塊區域，上面便顯示出數字跟字母，完成一個臨時的簡易輸入版，工程師雙手流暢的在鍵盤上跳動。

因為系統毀損部分功能失效，工程師只能手動輸入指令，直接細部調整零件，嘗試將輪子馬力調到最高也無法移動後，他便上下調整鏡頭，漸漸能看到前方的地面。

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身影靠近，工程師手指動作加快，又是輸入幾行指令，轉動鏡頭慢慢對焦。但接下來所看到的畫面，讓工程師雙手停下來，大腦更是完全當機。

「地底下怎麼會有人！？」

他想過很多地底下會出現的東西，著火的設備或是毀壞的培養作物，但沒想到會有生物，更何況還是個人。

雖然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那是人類的身體還有四肢，絕對不會看錯。

快速追加更多的指令，將輸入板增加通訊功能，但當指尖碰到通話鍵時，一陣刺麻像是電流的感覺，經由手臂竄到大腦。這不是漏電了，工程師既亢奮又太害怕，按著通話鍵的手指都在發抖。

前者是長久孤寂以來，終於能跟除了爵士以外的人說話，後者則擔心這會不會是個誤會，甚至被害妄想的思考，難不成又是爵士一個可惡的惡作劇。矛盾忐忑的情緒在彼此拉扯，讓他幾次開口都說不出話。

發現工程師情緒激烈起伏，供餐機器人依照程序靠近關心，機體內傳來的規律散熱器聲音，意外讓他心情平復下來，又回到往常穩重的工程師。

長時間習慣只有機器作伴，突然遭遇變化難免會不安，然而轉念一想，不管來的人是誰，他還能比爵士糟糕？

「請問你受傷了嗎？」他按照流程先確認對方的狀態，語氣禮貌中帶點僵硬。

『野風？』

對方聲音毫無隔閡的傳來，但工程師已經無法言語，剛建立的沉穩被打碎，換來一陣比剛剛還長兩倍時間的沉默。期間他不斷在捫心自問，這是隔了多久時間，他才再次聽到異性的聲音？

『野風是你嗎？』對方再次詢問。

「我是工程師，野風是妳的隊友？妳怎麼會在下面？」透過機器人的眼睛，他看不到那名女性的臉，但手不自覺的整理衣物。

『野風在哪裡？這裡危險，很多。』訊息先是斷斷續續，接著嘶啞的雜訊掩蓋她的聲音，工程師焦急的調大音量，『需、需、要幫忙，下來！』

「喂喂，需要支援？先告訴我妳的名字！妳的名字！」

錯愕於對方突然斷線，還有請求幫助的要求，即使工程師非常想幫對方，可是他只有一個人，就算真的下去可以幫忙什麼，幫忙搬石頭？他還搬不了幾塊。

工程師有些苦惱，轉頭看到烤箱鋼板凹陷，無法再製作可怕合成食物的供餐機器人，這點讓工程師頗感欣慰。他注意到機器人目光一直追隨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也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再只是個路邊白領了。

我已經是個金領了，一個擁有很多權力的金領，為什麼不叫維生艙裡的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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