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溫和的陽光從簾縫中鑽出,暴露了空中緩緩流動的塵埃,早晨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慢長。
床上的人兒一睜眼,電話的鈴聲便響起。她轉過頭,看清了來電的人後,眉頭不耐地皺了皺,便任由它繼續響。手機響了一會,便停止了,接着訊息彈到了屏幕上。梓祈揉了揉眉心,待痛意慢慢消去,才敷衍地回了男友陳僅言的消息。
「阿祈,你起床了嗎?昨晚的事很抱歉,我沒能送你回家,我一整晚都很愧疚。」
「阿祈,你不會怪我吧?畢竟敏儀也是我的同事,又是一個小妹妹,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她。」梓祈看到這裏已經感覺眼睛要長針了,癢得她要使勁揉搓。可儘管她滿眼嘲弄,她也沒有把話說得很絕,只因陳僅言這個蠢人,她還未膩。「不要緊的,人家敏儀只是一個24歲的小女生,我這個27歲的大姐姐也應該要體諒她的。」
陳僅言也是個歷經風雲的經理,不可能看不出句子處處帶刺,可是這件事的確是他處理不妥。他手指頓了頓,便用溫柔的聲線說道:「這件事的確是你比較吃虧,為了彌補,我訂了週末時裝展覽的票,我們一起去吧。」
剛睡醒的梓祈眼睛雖朦朧,耳根子也有點耳鳴,但心仍清若明鏡。當下便預算好了約會一天的全部費用,何況那個展覽要乘搭高鐵,費用也不便宜。現在又是月尾,手頭挺緊的。她剛想直言拒絕,可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陳僅言這個拎不清的男人,昨晚送林敏儀回家,不就是因為她是老闆的女兒。如今又來這裏裝模作樣,他想忽悠傻子,我可不傻。
梓祈鐵了心要狠狠敲他一筆,才分手。她也用同樣柔和的聲線回覆道“僅言,那個展覽聽說會有很多商業名人出席,若我穿自己設計的衣服,會不會讓你很沒有面子?”
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呢。我陳僅言的女友自然也不能讓人瞧不起。他的荷包也乾淨得不能再乾淨了,但他仍牙關一緊,轉了一千元過去。錢是重要的,可面子更重要。在經理這位子混了這麼多年,捧高踩低,冷嘲熱諷的人不計其數,我自然也遭受過不少白眼。
這邊收到錢的梓祈,正躺在床上發愣。看到轉賬的消息,她只道自己看人實在太清,身邊甚麼樣的人會做出甚麼樣的抉擇,她都瞭如指掌。轉了錢,不就是看不起自己設計的服裝嗎?她不俗的設計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就算穿了那些自己設計的禮服,這個只懂裝的人是半點都不會看得出的。
思至此,她思緒有一瞬間沉寂了。倒是有一個每次都認可自己的人,可是那都是過往的事了。時季不停地交替著,春去秋來,往日多少的情分也已消磨殆盡了吧。枯木逢春,我這都多少春了,還要去禍害人家嗎?
嘴巴能說謊,思緒也能說謊,回憶卻不能,心臟更不能。每當她撥開時間的塵霧,他依舊站在最顯眼的位置,意氣風發,無拘無束。彷彿那死氣沉沉的片段,也因他生色了不少。可褪色了便是褪色了,再執着於回到過去,也不能再如當初那樣美好了。別自欺欺人了,這一切不都是咎由自取的嗎?又在裝什麼深情。
又躺了一會,梓祈眯着眼,勉強地離開了被窩的溫暖,只是她還有些不適。視線掃到辦公桌上的設計圖,又想起了昨晚那個夢,心裏仍有餘悸。可怕的不是夢,而是那些難以掙脫的痛苦。
原生家庭的不快,她早已習以為常,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能抽身而去時,他一人卻要獨自用餘生去釋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