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蔡旖旖洗完澡出來時,小狼已經換好睡衣躺在床上,額頭也貼了一個創口貼。
他睡衣意外的比外出服保守,竟然是T恤短褲。
被熱水燙過的皮膚白裡透紅,根本不需要什麼素顏霜。
感到蔡旖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小狼皺眉道:「你不會連我睡覺穿什麼也有意見吧?」
「不是!」蔡旖旖慌亂道,突然一個東西從包包裡掉了出來。
啪!
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個保險套!
原來剛剛慌亂中,蔡旖旖順手把它塞進了自己包包裡。
小狼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萬惡之物道:「若不是知道你智障,我真會以為你看上我了。」
「這是剛剛藥店給的..」蔡旖旖用著微弱的聲音,心虛解釋著。
小狼帶些不屑地笑道:「猜出來了!你藏起來幹嘛?丟了呀!」
蔡旖旖緩慢蹲下撿起,龜速走向垃圾桶,只覺得手裡的東西比烙鐵還燙手。
正想丟進去,突然一個東西又掉了出來。
低頭一看,又是一個保險套。
蔡旖旖只覺得眼前一切突然變成黑白,兩個血紅的『社死』大字漂浮在上面。
擠出了尷尬的笑容,蔡旖旖道:「這也是藥店給的...」
「你如果再掉一個...」
「不會再有第三個了!」蔡旖旖忙道,將兩個一併扔進垃圾桶裡,再也不想看見它們了。
但一個轉身,又是啪的一聲。
背脊一陣寒意,蔡旖旖機械性地轉頭望去...
好險這次掉出來的是襪子,讓她差點沒癱軟在地。
一把撿起襪子,蔡旖旖躲進被窩,緊閉雙眼期待今天快點過去。
突然,燈被關了。
「啊!你想幹嘛啊?!」
小狼怒道:「你是不是真有病啊?睡覺不關燈嗎?」
「喔...」
嘆了口氣,小狼軟下口氣道:「你有必要一驚一乍成這樣嗎?結合今天發生的一切,該害怕的是我吧?」
蔡旖旖扁著嘴道:「我第一次跟男生睡一間房啊...」
「之前不是很坦然嗎?」
「那不是以為你是姊妹嗎?」蔡旖旖解釋道。
小狼無可奈何道:「那你繼續當我是吧!如果這樣你能安穩些。」
蔡旖旖坐起身道:「我也想啊!但..有點難度..」
小狼一聽,故意夾起聲線道:「哎呀呀!我最喜歡帥帥小哥哥了!」
他演技太過拙劣,蔡旖旖忍不住大笑了出來,連帶著小狼也笑出了聲。
「蔡旖旖,問你個問題啊?」小狼突然道。
「什麼問題?」
「在認識了自己的愛豆後,你覺得有什麼落差嗎?」
蔡旖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後道:「不能說是落差,而是更加完整地了解了這個人。以前王輕舟就像是顆天邊遙遠的星星,但在認識後,知道他也會為了演戲煩惱,也會人來瘋,還會像個小主管似的敬酒,反正就更有血有肉了。」
「所以,你還是很喜歡他嗎?」
蔡旖旖秒答道:「那是當然!我打算喜歡他一輩子呢!」
「他確實很耀眼。是那種什麼都不用做,也能脫穎而出的人。」小狼雖在稱讚,但語氣裡卻沒有什麼開心的感覺。
「對!就是天生的C位!」蔡旖旖立刻附議。
小狼坐起身來,緩緩道:「你知道為什麼當初的艾世極,現在只剩他一個了嗎?因為他有一種與生俱來,就能讓別人黯然失色的能力。」
「這麼高的評價啊?原來你也是他粉絲!」
小狼笑了笑,道:「我不是。」
覺得他是在傲嬌,蔡旖旖也不說破,問道:「你為什麼會成為他的助理啊?」
「以前在我姊身邊打雜慣了,莫名練就了一身當助理的本領。」
「但你不是喜歡做首飾嗎?怎麼不走那行呢?」
「那是興趣!不想賣。總覺得給做出來的東西打上價格,反而失去了原本的價值,所以我只做來送人。」小狼笑道。
「那你做過哪些設計啊?都送給誰啊?」蔡旖旖頗有興趣問道。
「那可多了!我一開始很迷十字架,後來看見苗族的設計...」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藉著窗外月光聊到深夜,直到蔡旖旖撐不住了,才漸漸睡去。
而隔壁的701,卻整晚幾乎沒有人開口。
【你的喜歡,沒有比較無關緊要】
從頂樓下來後,王輕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漆黑的房中,兩人各自躺在自己床上,鴉雀無聲。
小馬腦中卻雜亂無章。
以前陪著蔡旖旖追星,但他其實並沒有特別喜歡王輕舟。
真正覺得這個人不錯,是在認識了本人之後。
他欽佩蔡旖旖真會看人,透過幾張照片幾個視頻,就能得知王輕舟是個溫柔的人。
但小馬依舊覺得實際上的王輕舟,跟電視上的他有著明顯不同。
電視裡,他努力,他敬業,他隨時帶著笑。
但見過本人後,小馬發現他是一個十分替別人著想,甚至會委屈自己的大好人。
比起大明星王輕舟,他更喜歡這樣的王輕舟。
喜歡到見不得他吃半點虧。
但這種喜歡,是那種喜歡嗎?
王輕舟可是個男的啊!
順著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小馬決定反向思考。
如果他早知道去頂樓,王輕舟會這麼做,他還會去嗎?
想起在路上他一副看不到煙火也無所謂的樣子,小馬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他就是想讓王輕舟親眼看見水上煙火。
他就是想讓王輕舟知道,別人有的,他也可以有。
突然間,王輕舟開口了。
「小馬,你睡了嗎?」
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小馬決定裝睡。
「我不會為了剛剛的事道歉的。」
面對沉靜無語的房間,王輕舟自顧自道:「你或許會反感,所以我也不會再做出這種事。但下一次,就換你主動了。」
「主動什麼?!」小馬有些窘迫道。
王輕舟笑道:「裝睡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乾脆不說話...」小馬如實道。
「我不是一個喜惡強烈的人,喜歡或不喜歡,往往都只有一點點,所以就算我喜歡你,你也不需要有壓力。剛剛的事,你如果想,我們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當普通朋友。」王輕舟緩緩道,彷彿毫不在意般,「但如果不是,請你主動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做?」
小馬卻覺得他這兩句話,並不是一樣的意思。
王輕舟又在為別人著想,委屈自己了。
「你的喜歡,沒有比別人無關緊要。」小馬道。
「小馬,」王輕舟的聲音跟平時一樣溫柔,「你很善良,但你的善良會讓人誤會的。」
小馬忙道:「我沒有想讓你誤會!」
「我知道,我不是在怪你。」王輕舟苦笑道,「或許是藝人當久了,我已經習慣凡事聽從公司安排。但你的善良,會讓我誤會跟你在一起,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你是可以啊!」小馬解釋道。
王輕舟爬下了床,走到小馬床邊。
小馬緊張到摒住了呼吸。
王輕舟語氣中罕見地帶了些激動的情緒道:「說出這句話,是要承擔責任的。」
「啊?」
王輕舟坐到了小馬床上道:「你應允了當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想做什麼都可以。」,語氣中有種小馬從沒聽過的炙熱。
他沒有繼續靠近。
小馬知道他在等自己邁出下一步。
小馬可以往後退,也能向前進,只是他不知道哪個才是正確的決定。
但為什麼,他會遲疑呢?
大概是看出了小馬的猶豫,王輕舟把額頭輕輕抵上了小馬的眉心。
那高挺到任誰看了都會羨慕的鼻梁,輕觸著小馬的鼻尖。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小馬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吻上了王輕舟的薄唇。
王輕舟順手掀起了被子,鑽進被窩。
他沒有說謊。
王輕舟的喜惡,向來都很輕柔,很微不足道。
只有小馬,是他割捨不下的嚮往。
【燈籠魚】
當年,在王輕舟還是艾世極成員的時候。
沒什麼知名度也沒幾個粉絲的他們,到處接著別人不肯接的小場子。
兒童樂園開幕,尾牙熱場,三流作家簽書會。
只要肯出錢,菲比甚至不在乎金額多寡,都會讓他們上場。
她的目的是讓艾世極刷臉,因為粉絲跟知名度都是靠曝光衝出來的數據。
但王輕舟心知,在菲比的心中有著一個數字。
當艾世極演出達到這個數,但熱度卻沒達標的話,她將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他們,冷藏至合約期滿。
他看過太多落得如此下場的前輩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個數字是多少,所以每一場演出,王輕舟都當成是最後一場。
十場,二十場,三十場。
艾世極就這樣日復一日重複著大同小異的表演,在一群根本不是來看他們的觀眾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團員們漸漸對這種循環感到厭倦。
上台對他們來說,變成是為了那少得可憐的演出費。
但王輕舟不甘心。
他要的是鎂光燈,是掌聲,是崇拜,是欣賞。
是證明他可以閃閃發光的肯定。
每一個動作,他都要求自己要比所有人的幅度更大,更有力道。
每一句歌詞,他也要比所有人更大聲,更嘹亮。
看在早已準備好躺下的團員眼裡,他這樣很礙眼。
但王輕舟可不在意。
他要的是台下的人的喜歡,台上的人怎麼看他,他毫不關心。
或許從那時起,艾世極就注定會解散了。
某一天,艾世極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替一個甚至不是連鎖的當地超商登台造勢。
記得那天氣象預報說了會下雨。主辦方表示若因氣候導致無法演出,將不會支付演出費用。
就像是天都不肯幫他一般,前奏剛響起,豆大的雨珠就開始從天而落。
知道沒錢拿,團員們第一時間選擇下台,但王輕舟卻不甘願。
他每天花幾個小時練舞揮灑的汗水,那扭了無數次的腳踝,那因翻滾角度不對而傷痕累累的四肢,這些哪是幾百塊錢能買得到的?
沒有錢又如何?不還有零丁幾個躲雨的群眾,能看得見台上的表演嗎?
雨越下越大,人也越來越少。到後來,雨聲甚至蓋過了伴奏,雨水也讓王輕舟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在台上賣力演出的他,忍不住質疑起自己的堅持,究竟是為了發光發熱的夢想,還是不肯承認自己沒有天分?
咬著牙硬是撐完整首歌,渾身濕透形同落湯雞的他,在一個能躲雨的角落滴著水獨自休息著。
團員們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去吃飯,還是回住宿休息了。
他們排擠王輕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倒也不以為意。
突然,遠遠瞧見一個臉上帶有嬰兒肥的小男生,拿著傘跟一個塑膠袋朝著自己直奔而來。
小男生氣喘吁吁地站在面前,眼中充滿了童真與清澈,抓著他的手笑道:「你剛剛好棒啊!我朋友本來超級不開心的,但看了你的表演後,被你感動到不要不要的!」,將傘跟塑膠袋遞向了王輕舟,「這傘給你!還有毛巾,是我新買的。」
沒了傘的小男生話一說完,就淋著雨跑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王輕舟苦笑道:「我都濕成這樣了,你還給我傘幹嘛?」
袋子裡的毛巾,連吊牌都還沒來得及拆,卻讓王輕舟突然鼻頭一酸。
滴答滴答,眼淚跟頭髮上的水珠一起滴到了毛巾上。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粉絲的禮物。
這小男孩在王輕舟最低落的時候,送來了一道曙光。
幾年後,當王輕舟踏出電梯時,那男孩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此時男孩臉上的嬰兒肥已經退去大半,但眼神依然清澈。
王輕舟身上的光,都是他給的。
反手握住小馬的手,他任由指尖緩緩陷入小馬的指縫之中,彼此糾結,纏繞著。
是你先抓住我的手的。
那我就不會讓你有放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