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即使受千夫所指，萬人詬病，我也會喜歡你，為了這一刻而死，我非常幸福。這份感情就如同嫩芽般，被時間和陪伴滋養而茁壯，在所有人都不曾注視之處，悄然霸佔一方天地，結出了罪惡的禁忌之果。

　那就一起墜落吧。

　自那時起這一切便早已有了結果，我們的命運注定糾纏不清，但我沒有料到自己竟會得到上天如此眷顧。

　我們的初次見面，在我印象中是非常閃耀的，至今仍然難以忘記。

　那是一個不算是非常晴朗的午後，但是溫度十分宜人，天空淡藍，帶著午後的溫熱氣息。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看著天上那逐漸染上橙黃的雲彩，手中把玩著姑姑送的娃娃。

　「小熹。」我的名字被喚起，是爸爸的聲音，轉過頭來，發現爸爸的身旁跟著一個人，他的身形高挑，五官深邃而精緻，尤其是那雙如墨的眼睛。

　「嗯？」我見過他，在過年的家族聚會裡，他就坐在大伯駱慶的旁邊，是我的堂哥，他總是不跟其他人玩，自己一人坐在旁邊，因此我不太親近他，甚至覺得他很可怕。

　「他是你的堂哥駱鋮硯，今天開始會來我們家住，你不可以欺負他喔。」

　「好~」我用力點頭。

　「那爸爸先去忙了，要跟哥哥好好相處喔。」他走過來摸摸我的頭。

　很快，這裡便只剩下我和駱鋮硯，安靜，非常的安靜，連年幼的我都感受到了不自在，畢竟之前我很少看到他，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說話。

　「嗯……哥哥，你要坐這裡嗎？」我讓出了窗邊的座椅。

　但他卻把我按回座位「不用，你自己坐。」說完，便蹲到了我面前。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來你們家嗎？」他問。

　「為什麼呀？」我如實回答，爸爸確實沒有告訴我。

　「沒什麼。」他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駱瑤熹。」我回答了他。

　「嗯。」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有些害怕他的笑容，好看的外貌修飾了眼神中的空洞，在夕陽下，宛如妖冶的惡魔。

　「這個送給你。」他塞了一個東西到我的手裡，定睛一看，是一個星星糖罐，裡頭的糖亮晶晶的，非常漂亮。

　我拿在手上，心中那一點點害怕瞬間煙消雲散了「謝謝哥哥。」

　「你喜歡貓咪嗎？」我試圖找話題，抬起頭問他。

　「嗯？」他看起來似乎有點疑惑，但還是回答了我「不討厭。」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有很多貓喔。」拉起他的手「快跟我來！」

　我拉著他來到一個巷弄，我無聊的時候就經常去那裡喂貓咪，久而久之，牠們就都不怕我了。

　一看見我來了，很多貓便漸漸圍了上來，蹭了蹭我的腳，我笑著看向駱鋮硯，他露出了一種略帶迷茫的溫和神情，隨即又看向了我，像是不知道要如何與貓咪們相處。

　「你可以摸牠們。」

　像是得到了允許，駱鋮硯伸手觸碰了離他最近的一隻貓，小貓很乖，被摸時蹭蹭他的掌心。

　可是有一隻貓，牠的貓毛非常漂亮，可當駱鋮硯要伸手摸時竟然被躲開了！

　「那隻要收費的。」

　駱鋮硯歪歪頭，不太理解的樣子。

　「我是指給貓糧那樣的收費啦！不然牠也不給我摸，但牠的毛又是最軟最好看的，因此很多鄰居都會特地買貓糧喂牠，只求能摸牠一下。」

　我也蹲了下來，拆開一帶貓糧，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倒了出來。

　「餓很久了嗎？」

　於是我們享受了一場被貓包圍，眾星拱月的快樂。我轉過頭來，想看看駱鋮硯的反應，這一眼，我終生難忘。

　少年在夕陽餘暉下溫柔的笑著，貓咪圍繞在他身邊，一派悠閒。他的髮絲在陽光下是淡淡的蜜糖色。

　不，他絕不是惡魔，惡魔沒有所謂良善或情感，可他卻純粹高尚的宛如神祇。

　回去的路上，駱鋮硯卻開始斷斷續續地咳嗽，眼尾發紅。

　「你怎麼了？」

　可他卻只是擺擺手「我沒事，可能是過敏，過一下就好了。」

　「喔好，如果等下你還是不舒服要去跟我爸爸說喔。」我曾在過年時聽到長輩們的談論，這個哥哥經常生病。

　「好。」他笑著捏捏我的臉，就像是在哄小貓一樣。

　可直到晚餐後，他還是沒有好起來，甚至越來越嚴重了，媽媽晏盈問起，他卻只說吃藥就好了。

　「你怎麼會去接觸到過敏原呢？」媽媽是滿面擔憂「今天早些休息，空房間還沒收拾好，你暫時先和小熹一起住吧。」

　駱鋮硯點了點頭，隨即便去整理行李了。

　餐桌上只剩我和爸媽，媽媽嚴肅地看著我，問「你有沒有帶哥哥去找貓？」

　「……。」直覺告訴我自己快要被罵了，於是沉默不語。

　「小熹，媽媽沒有要罵你，只是今後不要再帶哥哥去找貓貓了，好不好？」媽媽拉著我的手「哥哥身體不好，而且你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我們家嗎？」

　「不知道。」這個問題我今天被問了好幾次，但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你大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嗜賭成性，你伯母也時常不在家，沒有人照顧他，但他是個好孩子，不會欺負你的，當然你也不可以欺負他，要好好對待他，可以嗎？」

　「好~」其實我聽不懂。

　洗完澡，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多了一個人的東西，嗯，好新奇，四下張望，發現駱鋮硯坐在地上，頭靠著床邊。

　「哥哥，你在做什麼呀？」

　他抬眸，卻沒有說話，面色似乎有些蒼白，幾聲難以抑制的咳嗽從他的指縫間竄出。

　「你要喝水嗎？」說著，我便逕自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身邊，又疑惑道「為什麼不躺床上啊？」

　「我還沒洗澡，也沒經過你的同意，就不能擅自使用。」他回答我「是姑姑教的。」

　「那你現在要去洗嗎？」

　「嗯。」他拿起水杯「這是給我的嗎？」

　我用力點頭表示肯定，駱鋮硯揚起嘴角，但看起來很疲憊。

　「其實你如果不介意的話，直接睡也可以。」我默默地將床騰出一半的空間，又去櫃子裡拿了一條被子和枕頭。

　聽聞此話，駱鋮硯明顯一愣「我之前好像聽叔叔說過，你不喜歡沒洗澡的男生去躺你的床。」

　沒來由地心中異常羞惱，儘管他不像是在調侃，只是單純地表達不解，我也不想理他。

　「駱瑤熹。」他突然說話，嚇得我一激靈，因此看向他的神情帶了幾分幽怨。

　「瑤熹，是哪兩個字？」他的雙眼直視著我「剛才沒問清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兩個字可以造什麼詞，於是我寫了下來。

　他接過紙張看了看「嗯，好。」

　「可以造什麼詞呀？」我湊到他身邊問。

　「瑤池熹微。」

　我聽不懂，但他就像是讀懂了我的內心一樣。

　「瑤池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熹微就是天剛亮，陽光淡淡的樣子。」駱鋮硯笑著說道「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他的眉眼溫柔得不可描述，更無法刻劃，讓我為之震驚，從前冰冷的形象幾乎粉碎。

　「我先去洗澡。」駱鋮硯摸了摸我的頭，而後我便看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去浴室。

　我躺在床上發呆，等待睡意的來臨。

　恍惚間，四周有些吵雜，就像是有個人被扼住了咽喉，脆弱的喘息，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看見駱鋮硯已經躺在我旁邊，眉頭微微蹙起，臉色發白。

　「哥哥……哥哥。」我不知所措地搖晃著他的身體。

　他緩緩睜開雙眼，就像生病的人不是他一樣，若無其事地說「怎麼了？」

　「……。」一瞬間我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也無話可說。

　但他卻坐了起來「吵到你了？」

　「？」

　「我的呼吸聲。」駱鋮硯瞇起眼睛，扶著額頭，很不舒服的樣子。

　我馬上搖頭，並問「你怎麼了？」

　「有點頭暈，沒事的，過一下就好了。」他幫我把床整理好「乖，快點睡覺。」

　「明天還要上課。」他幫我蓋上了被子，輕輕地安撫，儼然就是一位好哥哥的模樣。

　每個人對待只見過幾面，面對比年齡自己小的人關心，都會是這種反應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被窩太過溫暖，又或許是氣氛太過讓人安心，我忘卻了自己為什麼會驚醒，在這樣的情況下，睡得香甜。

　一直到大清早被媽媽叫起來時，都還有些迷茫。

　「哥哥勒？」

　「哥哥去上課啦，你也要上課，所以動作要快，不然就遲到囉。」媽媽邊說邊把我拉了起來。

　洗漱完畢，我走到客廳，真的沒有駱鋮硯的身影。

　喔，好吧。

　我被媽媽載去了幼兒園，教室正在發放早餐，於是我也領了自己的那一份，坐到朋友旁邊。

　我的朋友，沈夜漁，她擁有一個相當優美的名字，表情也彷彿永遠不會有出現暴怒情緒的那一天，在這個年齡，溫和的不切實際。

　可是有一次，老師開玩笑的說，她的名字的諧音是柳葉魚，於是她羞澀地低下頭，露出了不同的一面。

　從此之後，我們叫她魚條。

　還有一位，她叫錢雨薇，我問她的任何問題，幾乎都會有答案，她好像什麼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後開始，我就叫她老錢，她也沒有反對，就這樣一直叫了下去。

　她們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

　今年的除夕，我們一如既往的回去團聚，只是今天，車上多了一個駱鋮硯。

　我們在車上聊天，駱鋮硯其實很好相處，不似我以往想像中的冷漠。

　然後到了地方，我站在椅子上看著大人們忙忙碌碌，哥哥不知道去哪裡了，也沒有看見大伯和伯母。

　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安靜。

　伯母走了進來，臉色非常難看，很生氣的樣子，她看見了我的動作，便把我扶了下來。

　「小心不要跌倒。」語畢，她便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心情看起來卻依舊不太好。

　莫名的不安充斥了內心，因為在我的印象中，伯母其實是個很愛笑的人，她在看見我時，臉上總是笑著的。

　還來不及問出口，我突然就被一把推開，撞到牆上，是大伯推的，在我滿心疑惑時，他拿起地上的凳子就摔，對著伯母破口大罵，音量太大了，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就這樣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對罵，說話越來越大聲，卻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直到駱鋮硯拉著我的手。

　「過來。」他說，語氣中並沒有什麼起伏。

　我被他帶到了二樓的房間，這裡還有其他的孩子，及一些大人。

　「怎麼了？」我問姑姑。

　可她沒有回答我，只是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道「沒事的。」

　所以大人的眼中都是無奈與麻木，與小朋友的天真無知形成強烈對比。

　除了駱鋮硯。

　他這樣神情的我從未見過，是悲傷是憤怒是痛苦，全部都隱沒在那雙深邃的黑眸中。

　樓下的吵鬧聲仍不絕於耳，混雜著咆哮、尖叫、嘶喊和家具碎裂的聲音，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哥哥……。」我看著他，輕輕地抿起唇。

　可他在對上我眼睛的那一刻笑了，可是明明最害怕的人該是他啊。

　「不要怕，沒事的。」他說，溫柔的笑容映照在我的眼中。

　樓下再度傳來尖叫，而後逐漸轉為哭泣、求饒。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伯母的聲音顫抖，帶著哭腔。

　我望向窗外，然後便看見伯母被大伯強拉著手上了車，他們要去哪裡？伯母會怎麼樣嗎？一切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