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內。
兩人對外界的討論渾然不覺,在前方護士的帶領下,穿過走廊。
牆上有點點黑漬,在白色的襯托下十分明顯,如乾涸的血跡一般,彷彿在警告後人,這棟建築在和天堂一般白的外漆下,藏著吃人的怪獸。
走了幾分鐘,身後昏迷的幾人被帶進一扇門,只剩下兩名護士一前一後的監督,走在長廊上。
拐幾個彎,便肉眼可見的到達另一區。
不同於前一段走道,這裡更像囚室。每隔幾公尺便有一扇門,上面掛著好幾道鎖。門牌上標示著一串號碼,下面寫了幾行小字,洛青沒看清,但大概可以猜出寫的是病名。
又走了幾分鐘,前方已經看見盡頭,護士把他丟進最後一間囚室。在門被關上前,他還瞄到柳磐酖走進他的對門,順帶記住了門牌上的字。
「1036,柳磐酖,失憶症。」
至於自己的門牌,洛青當然也記了。
「1037,洛青,同性戀,迴避型人格障礙。」
看了眼囚室,洛青便確定這房間和副本開始時的那間一樣。饒是如此,他還是象徵性的搜索了下,最終在牆角找到前主人留下的幾道爪印和黑色斑點。
他對著那雜亂的印痕看了半天,嘗試從中找出規律,分析前主人想要傳達的訊息,但五分鐘後就果斷放棄,不甘不願的承認那大概只是病人發瘋時胡亂抓出來的。
等待總令時間變得漫長枯燥,洛青閒著沒事就坐在床上,打開菜單胡亂點幾下,還一邊分神去聽外邊的動靜,關注隊友回來了沒。
這實在是個不怎麼容易的事,房間都是不隔音的,更不要說防震了,自己附近幾個頭腦不正常的獄友,時不時就敲幾下牆,剁幾下腳,乒乒乓乓的雜音到處亂飛,還在走廊裡玩起回音。
在他剛剛解鎖一個新玩法時,那些擾人清閒的聲音卻突然消失。只剩下腳步與推車在地上滑動的「咕嚕嚕」聲迴盪。
與自己房間相鄰的幾扇門被打開,接連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響。
看來是幾個隊友被丟回房間了。
就當洛青猜測噪音什麼時候會再出現時,門上的幾把鎖被「咔嚓」幾聲打開。
護士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外,見洛青遲遲不動,才勉為其難的開口道:「吃飯時間到了。」
聞言,洛青乖巧的走了出去,跟著護士,照著順序一個個將病人帶出。
病人在護士後面排起長隊,像老鷹抓小雞的母雞和小雞。排在洛青後面的便是第二個被釋放的柳磐酖,護士去開他的門時還愣在原地,偏要讓洛青招手才肯動作。
而那些剛回房的隊友被直接忽略,護士頭也不回,徑直走過拿十個房間。
剛剛還在自己房內興奮捶打牆壁一見到護士便如老鼠見到貓,頭垂得低低的,也不敢說話,死氣沉沉,一百多人的囚犯大隊就這麼在一名獄卒的威壓下平安無事,順著兩人來時的道路早到餐廳。
似是怕有人打架鬧事,食堂各個角落都有護士的身影,保守估計也有約十五人。
本來被弄亂的桌椅已經歸位,眾人就在監督下,每十人一桌,按照編號坐下。
「一號桌。」平板的聲音從打飯台旁傳出。
雖說叫打飯台,但台子上放滿鐵盤,裡面早早被裝好菜,只要病人排隊拿走便可。
洛青與柳磐酖皆是最後一桌的人,等了約十分鐘後,才聽到那聲毫無靈魂的「十號桌」。
兩人慢吞吞的故意待在隊伍最後方,想要趁著人多眼雜,交換下情報。
柳磐酖低聲耳語:「你沒事......」
然而還未等他說完,整齊劃一的話語迴盪在整個食堂。
「用餐時間禁止談話。」
柳磐酖的動作驟停,如齒輪卡住得機械玩偶,頓在原地。
洛青放緩呼吸,試圖控制過快的心臟,用自己可以做到得最小幅度動作,緩緩環顧四周。
不管是還在排隊還是領了飯早早回到座位的人都沒有理會,可四面八方的護士不知何時全都看向兩人。
她們面無表情,像上滿發條的恐怖玩偶,晃悠悠的走來,問:「誰在說話?」
披著神職人員的皮,惡魔高調出現在本該神聖之處。她們低語,訴說罪行,在空曠的純白教堂,審判無罪之人。審判官的臉逐漸扭曲,最終變得與惡魔相同。」
威逼壓迫,嚴刑拷打,只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誰在說話?」
「我。」洛青不動聲色的將柳磐酖擋在身後。
聽到這些話,護士停止收緊包圍圈。她們中走出一個人,不知從何處掏出束縛帶,就往洛青身上綁。
洛青沒動,任由她飛速將手綑在身體兩側。不多時,他就如同粽子一般,手臂被綁得服服貼貼,若不是顧忌到還要走路,估計連腳也難逃迫害。
那護士綁完就抓著多出來的帶子往前拉,讓專注和柳磐酖進行眼神交流的洛青一個踉蹌,差點跌了下去。
在被拖走前,他還抓緊時間,笑著無聲對柳磐酖說:「別擔心」
接著聽到的,就是白色大門在身後「碰」的一聲關上。
腳步聲在走廊彈來彈去,洛青不受控制的猜測這條路的終點會在哪。
牢房、手術室、又或著......
腦中跑過無數可能,最終洛青強行停止繼續發想。
閒不下來的腦袋自動切換至下一個話題,而洛青意外的發現在這種時候,自己第二快想到的竟然是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小子。
白的過火的靈魂通常意味著其主人智商過低,感知不到外界傳來的、源源不絕的惡意,或著代表那人運氣特好,在各種因子干擾下,神奇的維持純淨的狀態。
在看了柳磐酖的數值後,不用想也知道他必然是後者。
這類人通常有個缺點。
極其容易被他人影響。
洛青見過不少靈魂同樣純潔的小孩兒,只因身邊人的一句話或著一件事,靈魂直接黑了一度。
雖然不知道進遊戲前他是怎麼過的,不過在這種鬼地方,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惡意感染。
他現在的心情就跟老師看到天賦極佳的學生一般,用盡全力去呵護,就只是捨不得難得的絕美風景。
自古以來就常有人說,思維的速度比光還快,洛青在精神世界想了那麼多林林總總,現實也不過幾分鐘。
回過神來,護士帶著他停在一個很熟悉的地方。
這是幾名隊友進去過的門。
那護士伸手推開門,拉著洛青走進去。
一進到房間,洛青剛剛因為隊友進去過而些微放鬆的心又緊繃起來。
那是一間治療室。
房內充斥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中央放著一張手術床,而與普通手術床不同之處在於上面附帶幾條綁帶。手術床旁的桌子上擺滿雜七雜八的道具,刀、針筒、甚至連小型電鋸都有出現。牆邊還可看見幾個藥櫃,琳瑯滿目、顏色各異的藥水藥丸把不小的櫃子塞滿。旁邊更有不少大型設備,就等人插上插頭來用。
真的要說,其中最正常的大概是是座落在一個角落醫師辦公桌,上頭還放著舊時代的厚重電腦。
雖然那兒什麼人都沒有。
連解開原本的束縛帶都不用,護士熟練的把洛青綁在手術台上,將他的嘴纏繞上布條,強迫他半張開口,然後走到辦公桌旁按了一個按鈕,接著迅速離開。
洛青被迫躺平,瞪著天花板不知該想什麼。
過了半晌,還自嘲的勉強咧嘴。
自己現在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