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閃爍,耳朵嗡鳴,在陣陣頭疼中洛青暫時沒有睜眼。他細細感受周遭,努力捕捉耳鳴下的嘈雜。雜音由遠而近,漸漸清晰......
洛青身體微不可查的一顫,溫熱的液體猛地甩到他臉上,滴滴答答向下流淌。
他靜待液體流入口中,輕輕一舔。
是血。
耳鳴這時才完全消去,一個粗礪的嗓音在耳邊怒吼:「......敢裝死!」
下一瞬間,破風聲直衝面前,脆弱的腹部遭受撞擊。
洛青忍不住悶哼,反射性的想彎腰,卻紋絲不動,肢體痙攣與身下的硬物碰撞。他不住喘息,好一會兒身體才恢復控制。
「這下終於要睜眼了嗎,臭狗?」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嘻笑道,周圍零零散散傳來調笑聲。
緩緩睜眼,眼前一片刺目腥紅。洛青微微轉動眼珠子,只見牆壁塗滿血液,有已經烏黑的,也有殷紅如新的;鉗子、烙鐵、手銬......金屬刑具散落各處,全都覆上血汙;四周站著四個人,穿著清一色的病人服,黑黑紅紅,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洛青花了幾秒鐘釐清事態:自己被綁在木頭椅子上,全身都痛,HP掉了三分之二,再這樣下去可能撐不過一小時。從服裝可以推斷,可能來到類似療養院的地方。
想到這裡,他趕忙打開任務欄。
上面只有一條,簡簡單單:「活下去。」
他心中一沉,又點開隱藏列。果不其然,其中的第二項任務亮起,顯示「進行中。」
該死。
那四人見他不說話,一副面無表情的冷淡樣,站最遠的率先開口:「怎樣,不說話,臭狗!」
洛青盯著他,忍著疼痛扯出一個微笑:「你也是啊。」
那人一愣,彈跳而起,捲起袖子繃緊手臂,吼道:「你什麼意思!老大,讓我對付對付他!」
被他稱為老大的人沒應答,只是默默瞪著洛青。
見自家老大不說話,那人也不敢造次,只是揮舞著從一邊撿起的長棍,喋喋不休的威脅。
洛青待他說得口乾舌燥才漫不經心的開口:「我是說,你也是隻臭狗。」說著,他撇了眼沉默的老大,挑眉笑道:「不是嗎?」
那人聞言一愣,隨即面紅耳赤,也不知是覺得氣還是恥辱,掄起棍子就朝洛青揮去,卻被老大擋下。老大淡淡的望了眼比他矮小好幾公分、瑟縮著脖子不敢動的「臭狗」,轉頭對洛青笑道:「你很有趣。」
老大生得極為壯碩,那怕身穿最大號的病服還是顯得緊繃,微微一動便可見塊塊肌肉,但他的臉卻顯得清白俊秀,淡淡一笑便能博得好感,要不是臉中央一道猙獰疤痕硬生生將面孔切成兩半,想必也是許多少女的夢中情人。
洛青同樣回以笑容,他心下了然,眼前這人能做到「老大」這個位置,靠得不只是武力,更多的是計謀與智力。
老大見此,眸中興致更甚,隨手搬來一張椅子,坐到洛青身前,笑意盈盈,卻不在說話。
洛青微微思索,便道:「你想要我怎麼樣?」
「我們來玩場遊戲吧。」
洛青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笑容又擴大了一些:「什麼遊戲?你笑成這樣,我哪敢答應?」
老大聳聳肩:「你不也一樣。你想要玩什麼?我這有骰子、撲克、俄羅斯轉盤、老虎機......」說著,他從身後掏出一大堆小玩意,接著話鋒一轉,陰森森的道:「還是說......你想要跟我搏命?」
洛青想要擺手,卻只能放棄,笑道:「不了不了,我們來場......神經衰弱,如何?」
老大思索片刻,掏出一副牌,點頭道:「可以。規則你定吧,省得你喊不公平。」
洛青道:「行,不過我想先知道,雙方賭注為何。」
老大毫不猶豫:「你的當然就是性命,而我,我可以給你......我的地位。」
洛青笑咪咪的同意了:「那麼規則如下:兩套撲克牌,翻牌者一次翻四張牌,翻出兩張以上相同的牌就可以得分,但也可以選擇暫不得分,將卡牌放回。兩張牌得分兩分,三張六分,四張八分。另外,翻到兩張joker,直接算輸。」
老大頭一回聽到如此刺激的遊戲規則,心中興致完全被點燃,當即將洛青的繩子解開,將一副牌丟給他,道:「來!排牌!」
幾分鐘後,一百零八張牌整齊排列在地上。為了維護遊戲乾淨公平,老大甚至自己提供一條地毯。
做完一切準備後,兩人蹲在地上,同時向對方做出禮讓手勢,有同時輕笑起來。
老大眼睛裡滿是愉悅,笑道:「你先吧。」
洛青不再客氣,伸手隨機挑了四個位置翻開,分別是黑桃J、紅心3、愛心6、和一張joker。
看到那張joker,兩人同時玩味的挑眉。洛青看了眼面板,原本45的運氣不知何時掉到34。
老大同樣隨意翻四張牌,無一重複。
兩人就這麼有來有往的翻下去,漸漸忘卻時間和身分,純粹以賭徒的身分,順著內心的狂熱玩下去。
世界就是個無垠的賭場,人生是一場盛大的賭博,每個人都是賭客,但賭徒寥寥可數。
賭客會為自己鋪成後路,而賭徒不會。對賭徒而言,每一次賭博都是梭哈,得到所有,或著一無所有。他們沒有足夠的籌碼讓他們輸,只能一擲千金,而每一次賭博都是一場反抗,對命運的反抗。不甘貧窮,不甘屈於人下,賭徒一次次執起骰子,祈禱,落下,命運或許不公,但運氣從未偏袒。每個人都在賭,賭自己的終點能否被改變。
但他們不同,除此之外,他們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對未知終點的追求,不顧一切,飛蛾撲火,只為一探那不可知的未來。骰子滾動,喜不自勝,樂極生悲,萬念俱灰,終點究竟在何處?他們只是享受刺激和算計,就算可能失去錢財,甚至生命,還是不斷探尋下去,直至毀滅。
傳統的神經衰弱,勝負在於九成記憶力加一成運氣,而經過延伸改造的這版本神經衰弱,更考驗玩家的謀略。這牌應該湊齊兩張就拿走,還是湊齊三張?四張?在這種雙方都清楚記得卡牌位置的情況下,就顯得更為重要。
洛青明白,集齊三張卡片時的收益最高,對方明顯也已經發現。兩人翻出好幾對相同的牌,又心照不宣的將其放回。
很快,洛青和老大陸陸續續都有點數進帳。牌桌讓卡片越來越少,兩人都在心中默默計算,對方拿到幾點。在對方要翻未曾翻過的牌時,笑容除了火熱,更多了一絲緊張。
在老大後方,三名小弟已經看得兩眼昏花,都默契得沒有出聲,萬一惹老大不高興了,打到半殘都算輕。
勝負來得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在賭徒眼中時間都如塵沙般不值一提。當牌桌上僅剩單花色牌時,積壓在心中的氣才終於被吐出。
老大沒有算自己的牌,抬眼佩服的對洛青說道:「你贏了,恭喜。」
他站起身,揉了揉發麻的雙腿,見洛青還蹲在地上不動,疑惑的望向他。
洛青苦笑:「腿麻。」
老大失笑,將洛青從地上拉起,對還愣在原地的三個小跟班說道:「原地解散,快滾。」
三個小跟班爭先恐後從門口跑出,唯恐觸怒難得心情愉悅的老大。
將礙事的人都趕走後,老大對洛青道:「走吧,去我房間。」
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當然,洛青也不忘觀察四周。
這片區域是由縱錯複雜的走廊和一個個小房間組成,房間門上都塗上發黑的血液,刻著房間主人的名字。偶爾可以看到房門大開的房間,門上名字被人塗掉,其主人的下場可想而知。房間並不牢固,洛青感受到許多畏懼及好奇的眼神從門板縫中透出,打量這名可以和老大談笑風生的人。雖說牆壁髒亂惡臭,但地板還算乾淨,想必是有人專門維護。
見洛青的眼神看向地面,老大笑道:「地是我吩咐手下擦的,不然回房間時總是血淋淋,髒兮兮的。」
突然,他話鋒一轉:「不過,你也不是新人了,怎麼不知道呢?」
洛青面不改色:「你手下的問題,我失憶了。」
老大哪裡聽不出他是在忽悠自己,見他並沒有想告訴的意思,也不再追究,只是默默放在心底。
老大的房間在走廊盡頭,環境乾淨清幽,半點血漬都沒有。進入房間後,一人坐在床鋪上,一人坐在椅子上,就開始談話。
「那麼,你想要知道什麼?」
洛青心理明白他不會相信自己的失憶論,開門見山地道:「情報。我想知道這裡是哪和我們的身分。但首先,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當然,我叫黎安。」黎安笑道。另一個問題讓他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先跟你說背景吧,聽完你的問題應該都可以得到解答。
這個地方非常複雜,饒是我在這片區域的地位達到頂點,也難以接觸和了解外界。對外界的人而言,我就是個讓他們方便管理的工具。但我可以和警衛,或著獄卒,定時溝通,還是透過他們得到一些資訊。
簡單來說,這是一座實驗室。而我們,是實驗體。
整個實驗室的規模應該很大,除了我們這一區實驗體,我還聽過另外一個。每一區的風格都不同,大概是他們刻意為之。
警衛每隔一個禮拜,也就是七天,就會將名單給我,透過我拿到想要的人去做實驗。實驗體的選擇大多是隨機的,也有一些對體型身高有所要求。另外,明天就是要交人的日子,通常今晚就會拿到名單。
這邊的食物飲水由他們定時定量配給,用完就沒了,我都會聚集起來分配。諸如床和椅子的物資,要是壞了,一年只有一次修復機會,但由於我身分特殊,交接時可以提要求,半個月後他們會帶來。順帶一提,你剛剛見到的刑具也是這麼來的。
情報不多,這已經是我的極限,抱歉。」
洛青聽完,若有所思,問道:「實驗體有回來的嗎?」
黎安搖頭:「沒有,一個也沒有。據說,他們都瘋了。」
就在這時,廣播響起,夾雜絲絲雜音,迴盪在整個建築物:「晚上六點,晚上六點。」
機器循環幾次後便停下了,黎安解釋道:「這是報時的,我們去餐廳吧,要吃晚餐了。」
餐廳是第二接近黎安房間的房間,第一接近的是儲藏室。餐廳也非常乾淨,沒有桌椅,只有旁邊晾著的碗盤和一個櫃台。人們已經自覺地將手洗乾淨(四處都有廁所,區別在於乾淨不乾淨),拿好碗盤,在櫃台前排起隊。打飯長(同樣是囚犯,被黎安安排)站在櫃台後,將今日份的食物擺好,一見黎安走進來,就眼前一亮。
囚犯們都規規矩矩的讓開,讓黎安和他的貴客先拿碗盤盛飯。他們都餓了一下午,此時迫不急待想開飯,乖得像無害的寵物狗。
黎安和洛青打了飯菜就回房間。除他們以外,每個囚犯都必須在餐廳將食物吃完,避免放太久有人吃到變質的食物生病,也方便收集廚餘垃圾。
今天的餐點是一塊乾巴巴的麵包、一勺碎肉、綠色菜葉、和一個魚罐頭。洛青看著這些東西,實在提不起食慾,但還是勉強自己吃下去。
吃完餐,將盤子交給小弟四號,兩人出發去交接口。
每隔七天,警衛就會前來將垃圾收走,並派送一周的食物,同時將名單交給黎安。隔天晚上,黎安就會將清單上的人交給警衛。
小弟們已經將垃圾搬到交接口了,只等警衛到場。
洛青望著九個黑色超大塑膠袋,裝作想仔細觀察的樣子,蹲下身,用縛魂線在前三個垃圾袋上各畫一個點,然後再在三個垃圾袋上各畫一條線,然後再在前三個垃圾袋上各畫一個點。
做完這些事,他拍拍手站起身,就見黎安一臉玩味的看著自己。
洛青朝他笑了笑,他也回以微笑。聰明人之間的交流,無須言語。
警衛很快就來了,將垃圾收走,並將一張紙條交給黎安。整個過程都從閘門進行,雙方都沒有露臉。
完成例行工作後,黎安隨意的撇了眼名單——然後瞬間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洛青。
洛青心知不妙,笑著問:「怎麼了?」
「你在名單上。」黎安沉聲說道。整個監獄那麼多人,為何偏偏挑中他?
「是嗎。」洛青走過去看,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雖說如此,他不怎麼驚訝,主線任務「活下去」還未結束,說明威脅生命的東西,或著事件,還未解決,何況系統總得給他一個接觸外界的機會。
黎安臉色複雜,好不容易收穫一個朋友,就要這麼死去。他嘆了口氣,道:「我去召集其他人,你明天早上在弄就行。在此之前,我們先好好玩玩吧。」
作者的話
其實覺得遊戲那段挺尬的,不知道你們怎麼想。
但我就想寫!!!!就想寫!!!!!!!
滿足下作者小小的欲求吧: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