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溫馨

最後晚飯沒煮成，爐頭的火沒關，楚思扔掉焦得看不出原貌的食材，秦夙累得不想吃晚餐，他就沒重新再煮。

秦夙一絲不挂側躺在床上，如同胎兒的姿勢。

楚思躺在她身後，一手放在她的腰部輕輕撫摸，忽然摸到一塊不太光滑的肌膚，仔細一看，她的背上佈滿深深淺淺的疤痕，最明顯的是肋骨處和肩頭上的新傷。

這些多得可怕的疤痕無一不在訴説著她不尋常的經歷，她爲什麽這樣傷痕纍纍？楚思心裏疑惑，但沒問出口，他知道這些不是他應該問的。

秦夙沒留意他的小動作，她渾身疲乏，但又一時睡不著，便翻過來對著楚思，“思思，給我講故事吧”

“什麽故事？”

“隨便”

楚思沒聽過什麽故事，便說了一個家傳戶曉的童話故事，“從前有三隻小豬......”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溫和清澈，像深山小溪的泉水，秦夙滿意地闔上眼睛。

溫柔的男聲繚繞在耳邊，她很快陷入睡夢之中。

隔天秦夙是被餓醒的，飢腸轆轆的她一下樓就見楚思已經預備好早餐，是台式蛋餅，夾著肉鬆和芝士，香噴噴還冒著煙，一向不吃早餐的她津津有味地連吃了兩大塊。

當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頭才發現她把楚思的份也吃了，“啊，抱歉”

楚思很高興秦夙愛吃他煮的東西，收拾空碟子回厨房洗碗，“是我煮得太少”

秦夙一時興起，“欸，我做個早餐給你”

楚思有些無措，“不用了！” 怎麽可以讓雇主幹活呢？

秦夙置若罔聞地打開雪櫃拿了一些材料，不一會兒就做好一個三文治，賣相很是不錯，餡料切得又薄又平整，刀工堪比大厨。

“來，你嘗嘗” 秦夙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

楚思拿起賣相極具欺騙性的三文治咬了一大口，刹那間味蕾受到毀滅性的衝擊，他花了很大力氣才沒有臉容扭曲。

偏偏秦夙還一臉興奮地問他，“怎樣怎樣，好吃嗎？”

“......好吃” 楚思艱難地嚥下味道一言難盡的三文治，鼓起勇氣再咬一口。

秦夙看著他努力裝沒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故意在三文治裏加了林林總總的醬汁，亂七八糟的味道加起來不可能好吃，他竟然沒有一口噴出來，還一口接一口地吃，真好玩。

楚思被她笑得一臉茫然。

不知是否良心發現，在楚思打算再吃一口的時候，秦夙摁下他顫抖的手，笑著説，“別吃了，逗你玩的”

她搶走了他手中的三文治扔進垃圾箱，“你怎麽這麽傻，不好吃就別吃呀”

接著重新給他做了一份。

被騙了一次的楚思這次有所防備，只咬了一小口，不過這次秦夙沒耍他，味道正常，他幾口就吃完了。

秦夙吃完早餐就出門了，她沒叫楚思做什麽活，但他無法接受自己白收工資，於是拿起掃把開始打理衛生，兩層的別墅光是掃地就耗了半天。

休息的時候收到劉浩的電話，一接聽就傳來他八卦欠揍的語氣，“阿思呀，實話跟我說，昨天那個大美人是誰呀？”

“......朋友”

劉浩嘖了一聲，“你這就沒意思了，我們那麽熟，你連我都不願坦白嗎？六年的友誼在你眼中就不值一文嗎？”

楚思不是有意隱瞞，只是他思考一下他和秦夙的關係，一時也不太清楚，“她...是我老闆，我在她家做家政”

“我就問你一句，你們做了嗎？”

楚思沉默。

劉浩激動喊，“我就知道！你真是好樣的！一鳴驚人啊，我劉某人佩服佩服”

“她那個身材真是極品” 劉浩吹了兩聲口哨，“36 24 36？應該不止...還有那條腿，有四十二寸吧？想想就爽死了，你真幸福啊思思”

“......可不可以說點別的”

“所以你們住在一起？”

“嗯”

劉浩頓足捶胸，“真是羡慕死我了，這簡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工作啊！”

他又補了一句，“你幫我問問你老闆有沒有朋友需要家政？我煮飯掃地擦馬桶十項全能，如果同一屋簷下不要工資都可以！不不不，倒貼我也願意！”

楚思不想理會這個精蟲上腦的朋友，果斷無視他不着調的言論，他們又閑聊幾句，劉浩問，“今晚出來吃飯嗎？”

“沒空，要煮飯”

“每天都要煮嗎？”

“嗯”

“哇，不容易啊，我連煮個泡麵都懶”

劉浩有的沒的瞎聊半天，直到斜陽從落地玻璃傾瀉而入，楚思放好掃把，“不跟你聊了，我在忙”

楚思進厨房準備晚飯，剛煮好飯秦夙便回來了。

秦夙一進門就見他從湯勺抿了一點湯汁嘗味，聽見她的脚步聲扭頭冲她一笑，“晚飯快好了，你先休息一會兒”

廚房裏升起裊裊炊煙，男孩穿着圍裙，笑意盎然，他的眼眸通透明亮，是世間少有的乾净美好。

秦夙感覺心臟被什麽溫熱的力量撞了一下，某種奇妙的東西破土而出，她凑過去在他臉頰親了一口，“謝謝思思”

楚思的臉倏地紅了，她差點沒忍住把人推倒欺負一番。

晚飯是鰻魚滑蛋飯，忙了一天的秦夙幾下就把飯清了。

吃完飯秦夙去洗澡，她拿著浴巾，笑著問，“要一起嗎？”

楚思一愣，他有股衝動想說好。

秦夙見他不説話，以爲他又害羞了，“説笑的，你去隔壁那間吧” 接著便進了浴室。

楚思洗完碗時浴室的水聲也剛好停了。

秦夙穿著小背心出來，她沒穿胸罩，透薄的布料下胸部若隱若現，甚至看到乳頭的形狀，楚思只看了一眼就感覺身體發燙。

秦夙在吹頭，楚思走過去接過風筒，“我幫你”

他的動作不太熟練，手指在髮間穿梭，有時卡到半濕的髮絲，聽到秦夙吃痛吸氣，他連忙道歉，“對不起！” 然後動作越發溫柔謹慎。

秦夙從鏡子裏注視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底升起一種柔軟的感覺。

頭髮乾了之後她坐在床上叫他一起看電視，經過上次楚思有些心理陰影，怕她又播那些奇怪的電影，不過他多慮了，這次只是單純的喜劇。

秦夙半眯著眼，像隻慵懶的大貓，並沒有像平時一樣逗他，楚思反而有點不習慣，他悄悄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手背上，手指交曡，只是一個小動作已經心跳如雷，就像在課堂中偷偷牽手的學生。

秦夙瞥他一眼，笑了一下，然後歪歪地往他倒去，後腦枕在他的頸窩。

她身上好聞的氣味撲面而來，楚思一下子心跳加速，下身迅速撐起小帳篷。

秦夙感受到他綳緊的身體，拉起他的手環住她的腰，“抱著我”

軟香溫玉在懷，楚思心猿意馬，電視裏演什麽根本沒看進去，只知道呆呆地抱著秦夙，感受著她的體溫和柔軟。

秦夙倚了過來之後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整齣戲下來一動不動，直到落幕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楚思垂眸一看，才發現她睡著了。

她睡著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柔和不少，褪去眉眼間的桀驁不馴，睫毛長而濃密，嘴唇粉嫩濕潤，猶如乖巧的洋娃娃。

楚思替她掖好被子，默默凝視著她安謐的睡顏，半晌，俯身在她微張的嘴唇上印下一吻，很輕很輕，如蜻蜓點水。

他到浴室洗嗽，脫下隱形眼鏡，關燈之後上床，又在秦夙的前額落下一個吻，“晚安”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楚思就在秦夙家住了一星期。

秦夙從來沒帶過男人回家，因爲她以爲會很麻煩，沒想到會如此有趣。

她回家的時間很不穩定，有時候整天在家，有時候一晚上不回。

晚回家會收到楚思的短訊，問她回不回去吃飯，她才發現原來有人在家裏惦記著自己的感覺是這麽溫馨。

她在世界各地都有房產，然而沒有一處稱得上家。

她無父無母，從小顛沛流離，某次偶然之下接觸到毒品交易，從此就走上了這條路。

天下之大，孑然一身，無牽無挂，不知自己何去何從，直到此刻才明白有個人等著自己回家是什麽樣的滋味。

實在很不錯。

楚思是個很稱職的家政，每餐都準備得非常用心，其實他厨藝不算特別好，不過他每天都用心專研不同的食譜，儼然要變成大厨。

他還是個很好的床伴，長得好，身材好，最重要的是這個年紀的男孩精力旺盛，就算她想大戰三百回合都沒問題。

這隻偶爾得來的寵物乖巧又能幹，秦夙很滿意，每天逗弄他亦是一種樂趣。

早餐的時候楚思收到房主的催租訊息。

當初秦夙說日薪一千，但這些天她一直忘了轉賬給楚思，今天是交房租的最後限期，楚思迫不得已提醒秦夙，“秦姐...我的工資...”

“對了，工資” 秦夙放下刀叉拿起手機問他拿了賬號，馬上就過數，“你看看收到沒？”

楚思打開銀行軟件，一看，賬戶多了整整十萬塊，他嚇得不輕，慌忙道，“太多了！”

“多嗎？我那時說工資多少？”

“日薪一千”

“那就當作預支未來幾個月” 她吃了一大口炒蛋，這個手藝這個價錢值了。

“那也不用這麽多......” 其實他沒打算長期做家政，做家政只是應急。

“你不是缺錢嗎？收著吧”

“不是那麽缺，只是交房租，五千就夠了”

聞言，秦夙似乎不太高興，擰眉道，“你住我這裏還租什麽屋？”

楚思語塞，他本來沒打算一直住在這裏，只想賺幾天快錢就去找別的工作，可是現在卻怎麽都説不出口，一想起要離開秦夙，他就一陣難受。

最後口裏説出的只有一句，“那我不租了”

“乖” 秦夙這才滿意地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吃完早餐楚思去洗碗，洗好碗抹了桌，就凑到正在沙發玩手機的秦夙身旁，手臂環住她的腰，下巴墊在她肩膀上。

“秦姐” 他柔聲道。

“幹嘛” 她正在玩一個多人對戰游戲，到了緊要關頭，沒空理會他。

楚思沒打擾她，靜靜地看著她殺出重圍，驚險反殺，領著隊友攻破對方陣地。

跟秦夙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覺得很幸福，只是這樣抱著他已經很滿足，秦夙的體溫傳遞過來，他把頭埋進她後頸着迷地吸取她的味道。

在秦夙身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比起墨西哥那個莊園，這裏更像他的家。

楚思是個很缺愛的人，他從小就沒感受過什麽溫暖，父親很忙，差不多一個月才見一次，媽媽那個狀態就更不用說了，傭人也冷淡得像機器人。

父親的事業令他有不少仇家，爲了他的安全，他一直都是在家裏上課，他的整個童年沒跟任何同齡人相處過。

直到離開墨西哥，上了大學，認識了劉浩，他才有了第一個朋友。

可是朋友終究只是朋友，填補不了那顆空虛的心靈。

秦夙的出現是他荒漠中的綠洲，黑夜中唯一的光，令他不顧一切地想靠近，索取更多溫暖，彌補他這輩子缺乏的愛。

他牢牢地抱住她，目光依戀纏綿，仿佛抱著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