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煜也跟著強作鎮定,搖搖頭:“還,還沒有。我路過你房間門口,我是說,我是想去的,路過你的房間,我想多個人陪著。”
不等他囉嗦完,范陽已經跑了出去。
在范陽的記憶中,馬莉是住在0104號房間的,他自己的房間在0100,也就是說,他們倆的房間,隻隔著一個空房。所以,董煜要去馬莉的房間就必須經過自己的門口。
接到通知的Kasper拿著鑰匙卡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姚成也跟上了。董煜還有些擔心獨自在房間的肖雯雯,本來還打算讓Kasper接肖雯雯過來,范陽卻攔住了Kasper:“最好不要讓肖小姐進去。如果我沒估計錯誤,馬小姐的、身體,應該留在裡面。”
“怎麽會?“姚成難以置信。
“我們只看到了人頭部分,如果身體也在外面的話,海水裡應該能夠看到血色。因為我們的房間畢竟離的很近,海水還不足以那麽快稀釋了血液。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馬小姐的身體,在房間裡。“
聞言,董煜一把搶過鑰匙卡!
也許不該推開這扇門。站在門前,他感覺強大的怨氣透過房門撲面而來!削弱了他方才那點勇氣和好奇心,但已經走到了這裡,就此放棄還有些不甘心。
打開了房門。觸目所及的一切,讓范陽的聲音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兒裡。馬莉趴在床上,她紫色的上衣已經被血染成了黑色。背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她的脖子以上空空如也。
慌亂間急忙移開視線,結果卻是更糟。她的下半身,居然在飲水機旁邊,兩條腿岔開著,被血染得鮮紅!斷裂的地方掛著殘差不齊的碎肉和鮮紅的內髒碎塊。
嘔!董煜捂著嘴,反身跑出去哇哇大吐。
姚成的叫喊聲,Kasper的驚呼聲,仿佛被隔絕在另外一個空間,他的耳朵只能聽見類似於某種大型機器運作的轟隆。當姚成嘶啞的哭叫著要衝過去的時候,他才恢復了神智。
“不能過去!”他攔腰抱住了姚成,“會破壞現場。報警,馬上報警,通知海岸搜救隊尋找馬小姐的頭部,再慢點她就屍身不全了。該死的,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那個誰,就是你! Kasper,不要再乾嘔了,吐不出來就不要勉強。快去打電話,找人來封鎖現場。”
唯一冷靜的只有范陽。他迅速並合理的安排好了一切。但,身後的門口外一道黑影閃過,他像是有感知似的猛地回頭,所看見的,只有背對著他蹲在外面嘔吐的董煜。
他和Kasper拉著姚成離開了房間,Kasper去給警方打電話,他選擇留下來看守現場。姚成的情況很糟糕,這個一向風度翩翩的優雅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狼狽不堪。董煜還算好些,吐完了胃裡的東西,扶著要成回房間。
單獨留守在現場外面的范陽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以肯定馬莉是橫死的,橫死的人魂魄不散,或者說他們極有可能成為新鮮的怨靈。但是,他在馬莉的房間裡察覺不到她的魂魄。也許是上午那個鬼影乾的,除了它誰還會是凶手?
況且,房間的門是反鎖的,這可是海底,完全的密室。除了那個鬼影,也沒有人有那個能耐殺了馬莉,又把她的頭弄到外面去。
對了,外面!馬莉的頭是怎麽被弄出去的?
他思考的過於認真,聽見肖雯雯的的哭喊聲才緩過神來。肖雯雯的聲音很刺耳,也很惱火。聽上去,像是在跟誰發脾氣。
他朝著那邊的方向走了幾步,探頭一瞧,只見肖雯雯站在房間門口使勁往外面推搡著一個男人。
是廚師,他怎麽在這裡?
前方不遠的房門前,肖雯雯最後用力推了一把,指著面前依舊笑嘻嘻的男人,痛斥:“她是我的朋友,你怎麽能說那種話!?”
“我說什麽了?”男子照舊嬉皮笑臉的,“不就是問你那腦袋是怎麽出去的麽,這有什麽?”
“離開這裡!我不想看見你這麽冷血的人。”
董煜終於有了點精神來勸慰肖雯雯,事實上,他對這個廚師也有些不悅。這小子說話不經大腦,完全是個沒教養的類型。
范陽緊盯著面對自家老板也沒個正型的廚師,聽他說道:“OK,我走還不行麽。不過,老板,別說我沒提醒過你。現在酒店裡有具無頭屍,外面有個腦袋。那腦袋可不知道會飄到哪裡去,萬一被其他客人看到,哼哼。”他抬手拍了拍董煜的肩膀,“你這海底酒店也別想按時開張了。”
言罷,廚師貌似無聊地擺擺手,轉身走了,一路上還嘀咕著:“別斷電啊,我有黑暗恐懼症。”
范陽看著廚師的背影,雙眉緊蹙。
一個小時後,警察匆匆趕到。毫無疑問的讓董煜立刻把酒店的人都送上岸去。但是作為被害人的朋友和報案人,他們一行四人要留下來。Kasper說他是這裡的技術總監,不管發生什麽都要留到最後一刻。警方也答應了,隨後把他們分別帶去其他房間,剩下的三名警察去勘察現場。
范陽也被安排到另外一個房間,推開門的時候意外的看到了廚師。他有些納悶,也不顧及還有警察在場,問道:“你沒走嗎?”
廚師遺憾地聳肩攤手:“很遺憾,我才是第一個報警的人。在你們準備進入死者房間的時候,我就已經打了電話。”
范陽沒再多問,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錄口供。負責他們倆的警察很年輕,一直在四處觀察,還不停的搓手踮腳。
“哥們,你剛畢業吧?”廚師的嘴裡咬著根沒點的香煙,跟警察聊天,“緊張了?”
小警察有點尷尬地撓撓頭:“今天,我一次出現場。“
“夠倒霉啊。回家跨跨火盆拜拜吧,去去晦氣,要不然你不死缺胳膊少腿就是家裡死人。”
這混蛋嘴也太損了!欠揍!范陽暗自想著。
小警察有點呆,還真說回家就垮垮火盆去晦氣。范陽懶得跟他們同流合汙,索性閉上眼睛休息。很快,欠揍的廚師逗膩了小警察,把魔掌伸向了他。
“哥們,怎麽稱呼?”
“范陽。”他閉著眼睛說,“你呢?”
“我啊,叫馬明。駿馬的馬,光明的明。就是一匹帶著光明的駿馬。”
你他媽的以為自己是獨角獸嗎?范陽在心裡偷偷吐糟一句,跟著說:“你在這裡工作幾天了?”
“一周。”
“以前見過董煜嗎?”
“見過兩次,畢竟是董家的少主子,沒見過反而奇怪吧。你呢?董煜的朋友?”
“算是。”
“什麽叫算是?”
范陽睜開了眼睛,卻也沒看對方:“我們也是一周前才認識的。”
聞言,馬明側身靠近了他:“一周前我到了本市,你也剛跟董煜認識。還真是巧合啊。”
巧合?范陽第一次正眼打量馬明,這才發現他是個很帥氣的男人。雖然年紀不大,那張臉有足夠讓異性傾心的本錢。不用過多接觸就能分辨出,這是個花心的浪蕩子。
一見范陽很認真的看著自己,馬明笑彎了一雙眼睛:“我很帥吧?”
如果你不在問這句無厘頭問題的同時刺探我,我會告訴你,其實你很自戀。
他不喜歡他人的刺探,扭過臉去,低聲說:“不用聞了,我身上沒有血腥味。倒是你,好像剛用血洗完澡一樣。殺了幾頭豬啊?”
驚訝之色在馬明的眼裡一閃而過,他似笑非笑地低下頭,掏出火機來把煙點上,保持了沉默。
不一會,正牌的老刑警來了,問了他們很多問題。在這些問題中,范陽也推論出其他不會告訴他們的情況。比方說,最後一個見過馬莉的人是姚成,時間在今晚的09:50.死亡時間大概是10:30左右,案發期間,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證明。
“我在房間睡覺。”范陽說,“到了這裡之後身體一直不好,下午就回到房間
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警察似乎有了什麽緊急任務,只能告訴董煜等人上岸後回家休息,明天一早都去警局報到。
警察們風風火火的來,急急忙忙的走。酒店裡只剩下董煜、肖雯雯、范陽、馬明和技術總監Kasper。
當他們都收拾好東西準備從海底通道離開的時候,Kasper忽然蒼白了臉色,直勾勾的看著通道門旁的電子鎖設備,整個人好像被點了穴一樣。
董煜有些不耐煩地催了Kasper幾句,後者抬了頭,說:“煜,電子鎖被人篡改了密碼。我們,我們出不去了。”
03
走廊裡,只有他輕緩的腳步聲回蕩在此。嗒、嗒……嗒、嗒……
腳下踩著搖曳著的斑駁光影,牆上的幾盞壁燈應景兒似的忽明忽暗,他知道這很正常,因為考慮到節省能源的問題,整個酒店照明都減掉了一半。玻璃拱窗外面的海底在深夜裡是不知盡頭的黑暗世界,酒店被包裹在裡面,像海底一艘古老的沉船,等著慢慢腐朽,又或者成為魚類的腹中餐。
不知什麽時候,溫度悶熱起來,黏膩的潮濕緊貼在臉的皮膚上,往骨子裡滲透。